紅木家具傳承家族文化文化學者管瓊答古木問

古木+管瓊

古木：什么是家族文化？傳承家族文化有何意義？

管瓊：所謂家族文化，是指我們中國人早在幾千年前開始形成，并一直傳承至今的，以姓氏為中心，以血緣、土地為紐帶，以家人、家具、家譜以及祠堂、祖先祭祀等為內(nèi)容和形式的一整套禮儀制度。

家族傳承的觀念對中國人來說由來已久，家族文化是家族中每一個人崇高的榮譽。歷史上，不是人人都有家族的，貴族、有文化的人才有家族。這套文化制度的形成，起源于周朝開始的分封制與嫡長子繼承制。周朝成立后，周武王的叔叔周公旦制訂了周朝的整套禮儀制度，其中就包含了分封制與嫡長子繼承制。具體內(nèi)容，就是周天子去世后，由其嫡長子繼承天子的名號，天子管轄的土地，稱為天下。其他的兒子分封到各地為諸侯，諸侯的封地稱為國。國的名號也由諸侯的嫡長子繼承，其他的兒子再從諸侯國內(nèi)分封，稱為卿大夫。卿大夫又繼續(xù)分封，封為大夫、士，他們的領地，就稱為家。自天子以下到諸侯、卿大夫、大夫、士的尊卑長幼體系，以及自天下到國到家的土地所有權(quán)體系，就是我們所說的家族文化的起源。所以，有家族的人，都是士以上的貴族，他們的祖先，也都是和天子有血緣關系的。家族本身就是一種無上的榮光。

我們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很多都是在家族文化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比如，人們說中華民族是禮儀之邦，各種禮儀形成的原因，都和家族文化有關，許多也是通過家族傳承的方式保存下來。以前，就算是諸侯國之間打仗，都是要講禮儀的。例如，據(jù)《左傳》里面記載，敵人過河剛到河中間，不能打；敵人沒有排好陣式，不能打；還有“不殺二毛”，長白頭發(fā)的敵人不能殺；還有“不重傷”，敵人受傷之后，不能傷他第二次。為什么？因為他們都是兄弟，這個國家和那個國家雖然現(xiàn)在在打仗，但是我們其實都是兄弟。你看晉國和鄭國，都是周天子的兒子分封的，當時的諸侯都有同一個家國天下的血緣。

中國人到現(xiàn)在為止，這種家族文化的基因還深深地烙在民族的集體記憶里面。我們講家國情懷，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是這樣的。一個人愛家然后愛國，是連在一起的，不愛家的人很難指望他愛國。歷代皇帝以孝治天下，為什么？孝順父母的人才懂得忠君愛國。一整套哲學聯(lián)系在一起。雖然當年的貴族制度瓦解了，但是建立在家國天下上面的一整套文化密碼，兩千多年一直沒有大變化。

那么，到了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就開始產(chǎn)生較大的變化了。我們看巴金的小說《家》，就是抨擊以高老太爺為家長的家族文化的。因為當時講個性解放，我們學西方，西方價值觀念進來以后，我們就發(fā)現(xiàn)，以前那種建立在家國情懷基礎上的整套集體主義文化，和西方個人主義價值觀相去甚遠。以家族文化為代表的傳統(tǒng)禮法，禁忌很多，對人性的壓抑很大，魯迅甚至說中國兩千年歷史就是吃人的歷史，家族文化變?yōu)橐环N批判的對象。到了文革的時候，家族文化甚至是一度被階級觀念取代了。什么是階級觀念呢？比如阿Q，阿Q姓趙，是阿Q所住的村莊未莊的一個大家族。但是他是無產(chǎn)者，他沒權(quán)沒勢，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趙家人不許他姓趙，說：“你也配姓趙？你也敢姓趙？”實際上他是姓趙的。這里就有階級的意識，同一個姓氏同一個家里面，也有壓迫者和被壓迫者，有不同的階級，對不對？從五四批判家族文化開始，一直到文革，就形成了階級的觀念，以階級的觀念來代替家族的觀念，出現(xiàn)了階級兄弟、階級姐妹的說法。樣板戲《紅燈記》里有一段“痛說革命家史”，李奶奶唱道：“我姓陳你姓李，你爹他姓張?！比齻€人成立一個革命家庭，因為他們都是被壓迫階級，這就是《紅燈記》里的故事，這是打破家族的觀念建立起來的一個新的觀念。

經(jīng)過這么多年，現(xiàn)在再回過頭來看，就算文革出現(xiàn)了那么多混亂的觀念，其實在我們每一個人血液里面，這種家國情懷，都是一個基本的命運。而且，這種家國情懷，于國于民都是有著積極價值的。對于國家領導人來說，怎么來凝聚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怎么實現(xiàn)？肯定不是靠階級這個概念，一定是靠民族的概念、家的概念、國的概念來凝聚人，所以說愛國主義是一個重要的核心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里面就有愛國這一項。但是愛國不是抽象的，是由愛家的情懷開始的，并且還是愛天下的。所以家族傳承的意識，不管對國家，甚至對全人類，還是對普通老百姓，都是一種積極的價值觀。我認為，特別對富人，對那些有條件去重新實現(xiàn)自己的家族傳承的人來說，更有意義。當然對窮人也有用。窮人有自己實現(xiàn)家族意識的途徑和方法。你看我們現(xiàn)在春節(jié)的交通，這真是令人感慨萬千的，為什么歷盡千辛萬苦就是要回家吃頓團圓飯？我從上世紀90年代，從二十年多前開始觀察過來，每年的春節(jié)，從沒斷過，每年都是這樣的。本來家族文化是屬于農(nóng)業(yè)文明時代的，是跟土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血緣、土地，這是家族文化最重要的本質(zhì)，但是我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城市化、現(xiàn)代化了，為什么還是歷盡艱辛都要回家祭祖、吃團圓飯？這說明文化比政治、經(jīng)濟，具有更加深邃和永久的魅力。

古木：現(xiàn)在的年輕一代，他們接受西方的物質(zhì)文明和價值觀，如何讓他們對傳統(tǒng)文化有更深的認識？

管：當今的中國人，尤其是年輕一代，物質(zhì)生活富裕，他們出國學習、定居海外，這些人從小就接觸西方文化，西方基督教文化講究平等民主，在上帝面前所有人是平等的，他們跟老爸老媽可以直呼其名，我們中國人的傳統(tǒng)完全不一樣。有的年輕人會說，傳統(tǒng)的三綱五常關我什么事？傳統(tǒng)的紅木家具有什么好？我覺得沙發(fā)很舒服，我很累，回家就可以躺下。我們對此不能一味地批評年輕人，一味用我們老祖宗的規(guī)矩來限定他們，不能完全排斥他們現(xiàn)有的一些價值觀。那么傳統(tǒng)文化價值在哪里？不是說取代今天的東西，而是對今天的一種補充，與新的價值觀的融合。

現(xiàn)在我們的孩子很聰明，三歲、五歲，就什么都知道，手機拿起來就會玩。但是我們的家長普遍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孩子很聰明，就是不太孝敬老人、沒有規(guī)矩。問題出在哪里？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最注重的就是德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是第一位的，修己才達人，是這樣的。但是現(xiàn)在，大家為分數(shù)奔波，家家都有問題，夫妻吵架，婆媳矛盾，雖然說是夫為妻綱不對，但是也要夫妻剛?cè)嵯酀獎側(cè)嵯酀前?，不要以柔克剛，或者以剛克柔，如果把這些行之兩千多年的傳統(tǒng)文化拿過來深入了解，原來我們有夫妻之道相敬如賓的說法，這樣的話我們互相有禮有節(jié)，矛盾就緩解了。我們教育孩子，首先要培正，要在他這個幼小的時候給他一個人格的教育，那他就不僅僅是聰明而已，也懂得孝敬父母了，是吧？也懂得有禮節(jié)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所以說傳統(tǒng)文化不是死的教條，要讓其到我們的現(xiàn)代生活中來，解決那些困擾著今天的人們的現(xiàn)實問題。

在傳統(tǒng)文化的現(xiàn)代傳承過程中，我認為紅木家具是一種很好的方式。比如前面講對孩子教育要“培正”，紅木就能起到正人身繼而正人心的作用。許多傳統(tǒng)家族文化的禮儀，就凝聚在一張椅子里?？雌饋碇皇且粡堃巫?，其實我們的文化基因、禮儀教養(yǎng)，都凝聚在里面，中國人的智慧都在這里。好了，你將它往家里一放，你一坐上去，整個內(nèi)心就踏踏實實了。

古木：中國傳統(tǒng)經(jīng)典家具，絕大多數(shù)是紅木材質(zhì)的，這里有什么道理？將紅木家具與家族文化傳承相結(jié)合，有什么特別之處呢？

管：剛才說過，紅木家具可以教育人，正人身繼而正人心。比如我們講靜水無聲，紅木就很靜，一點沒有張牙舞爪的戾氣。然后呢，它的器形，很正。你坐在沙發(fā)上面，很容易癱下來，葛優(yōu)癱，就是這樣?？墒羌t木家具放在那里，你必須端端正正坐上去，你教育小孩子的形式感，就在這里。如果讓小孩子坐在沙發(fā)上面，不管你怎么教他要端正身體，他也會不自覺地癱下去。但是你假如有一把明式的椅子，給他坐，你不用教他，他也會坐得端端正正的。為什么？因為他不坐端正不舒服，咯的慌，他端正坐著是最舒服的。所以我們的紅木家具，里面蘊含一個目的，就是教化人。家具靜靜放在那里，也能產(chǎn)生教化人的作用。另外，家族里一代一代的人，都在使用這個家具，祖先那種精神、氣質(zhì)，都浸潤到家具里面去了，無形中就起到了傳承家族精神的作用。為什么？因為父親在這里坐過，甚至爺爺在這里坐過，家族精神在不斷累積。一套家具傳的時間越久，里面所凝結(jié)的家族精神越豐富，內(nèi)涵越深厚，是不是這樣？為什么明代傳下來的家具比新做成的家具更值錢，不光是一個古董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因為這很多年中間經(jīng)歷了很多故事。假如說我們可以將某一紅木家具一代一代傳承下去，把它身上所凝結(jié)的故事、內(nèi)涵，讓久遠的后代接觸到的話，這個內(nèi)涵就累積起來。這就不是一個我們經(jīng)濟上所說的附加值的含義了，這是無價的一種精神價值。

家族的內(nèi)涵，本身就是一個不斷增值的過程。我們可以很容易理解到，一個傳承年代最久遠的家族，他的價值是最高的。為什么？時間本身就是一個精神價值累積的過程。一個累積時間越長的家族越有價值，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家族概念本身就跟傳承，跟家族的歷史有關。我們可以從這里進一步引申到：紅木家具，它真的是家族文化最好、最貼切的傳承載體，家具也是傳承越久遠價值越高。我們今天新的紅木器具，一定是不如明代清代留下來的。為什么？因為有一個歷史性在里面。紅木家具通過一代一代的人使用，在這上面坐臥、撫摸，使用者浸潤了他的汗水、體溫，就一定在這器物里面注入了他的信息。如果這個器物本身可以傳得久遠的話，那你的信息也可以久遠地留存下去。比如我們說爺爺用過的，爺爺撫摸過這個家具，那么它的精神、氣質(zhì)就已經(jīng)浸潤到這個家具里面來了。到了后面父親又用了它，那么父親的精神價值浸潤在這里面了，然后到我的時候，這已經(jīng)是祖孫三代的精神價值都體現(xiàn)在這件器皿上面。不說你把這個家族的精神內(nèi)核形成文字雕刻上去，哪怕你不刻上去，后代他也能夠發(fā)現(xiàn)這件家具所遺傳下來的家族信息，發(fā)現(xiàn)祖上的價值。所以說紅木家具是傳承家族文化的最好的載體。

當然，一套紅木家具，在它成為家具之前，已經(jīng)凝結(jié)了很多價值。比如說木材在深山老林里面吸收了陽光、土壤等天地之精華，這里面是一種價值。然后，有伐木工人的價值，運輸工人的價值，有設計師、工匠師的勞動注入進去。到了公司，還有家族文化的專家團隊的推介，這些無形的精神價值一點一點不斷地凝結(jié)、積累、添加上去。最后，家具被某個家族購買回去，在他使用的過程中，又是一個不斷的家族文化增值。一個以家族傳承為概念設計與制造并使用的的紅木家具，就像這個家族本身，它流傳的年代越久遠，價值越高，就是這么個意思。

紅木的特點之一，就是有很強的耐久性，其次它的器形、密度，都是比較適合承載家族文化、家族精神的。比如一個方方正正的案幾，正如一個正直的人，端正、堅強、堅定的性格特征可以體現(xiàn)在這里。再比如說靜，古人很講靜，古人說一個人要真正體會大自然和人類社會的深度精神，那么他的個性應該是比較安靜的。我們看一件件紅木器具，你就能很充分地感受到它的那種靜的精神氣質(zhì)。這就跟別的那些東西，比如說跟金屬的東西大不一樣。另外，它里面的工藝，比如說榫卯結(jié)構(gòu)，都有很深厚的傳統(tǒng)文化，跟我們的家族精神相類似的內(nèi)涵在里面。所以紅木家具從材質(zhì)到工藝，再到它所體現(xiàn)出來的精神氣質(zhì)，都決定了它是家族文化傳承的一個最好的載體。當然也有其它很多器皿，比如說瓷器、玉器，也被認為可以作為傳家寶。但是瓷器、玉器和紅木家具，有個最大的不同之處：紅木是可以直接使用的，它不是一個裝飾品。它不光有價值，還有使用價值。而且，使用本身就是傳承，就是精神價值累積的過程。這，可以說非常非常的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