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地方志茶俗資料探析

葉國盛 ，華杭萍 ，何長輝

（1.武夷學(xué)院茶與食品學(xué)院；2.武夷學(xué)院中國烏龍茶產(chǎn)業(yè)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3.武夷學(xué)院武夷山世界文化遺產(chǎn)研究中心；4.武夷學(xué)院宣傳部，福建武夷山 354300）

福建地方志茶俗資料探析

葉國盛1，2，3，華杭萍1，何長輝*2，4

（1.武夷學(xué)院茶與食品學(xué)院；2.武夷學(xué)院中國烏龍茶產(chǎn)業(yè)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3.武夷學(xué)院武夷山世界文化遺產(chǎn)研究中心；4.武夷學(xué)院宣傳部，福建武夷山 354300）

本文以建國前福建地方志為文獻材料，整理與歸納其中茶俗部分，分析與總結(jié)了婚俗用茶、祭祀供茶、歲時飲茶、斗茶之俗等內(nèi)容，以此梳理與觀察福建地方茶文化、茶俗情況。同時，在“一帶一路”戰(zhàn)略背景下，建議加強茶俗文化的保護與傳承。

福建地方志；茶俗；茶文化；朱子文化

1 引言

茶俗，是在長期社會生活中，逐漸形成以茶為主題或以茶為媒介的風俗、習慣、禮儀。這些是中華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且有明顯的地域性，有廣泛的群眾基礎(chǔ)。本文把關(guān)注點投向地方志中的茶俗資料，正是基于茶俗具有較強的地域性、歷史性，甚至比一般史書記載，更翔實而可靠，具有其他史籍、報刊、檔案資料所不具的補證作用。因此，方志文獻保存的茶俗信息，值得探究。而方志文獻浩瀚龐雜，其中的茶葉資料，吳覺農(nóng)和朱自振先生的整理與研究成果，分別以《中國地方志茶葉歷史資料選輯》《中國茶葉歷史資料續(xù)輯（方志茶葉資料匯編）》出版，為學(xué)界研究提供扎實的文獻基礎(chǔ)。筆者翻檢福建各地區(qū)方志，輯錄了一些前人未搜集的內(nèi)容。本文以方志史料為基礎(chǔ)資料，并結(jié)合筆者閩地生活經(jīng)歷，分婚俗用茶、祭祀供茶、歲時飲茶、斗茶之俗等四個內(nèi)容闡述，介紹福建茶俗的一些情況。

2 福建地方志中的茶俗

2.1 婚俗用茶

茶與婚俗的聯(lián)接，淵源深，自古有之。明代許次紓《茶疏》中說：“茶不移本，植必子生。古人結(jié)婚，必以茶為禮，取其不移植子之意也?！盵1]王象晉《群芳譜》中亦云：“茶，喜木也。一植不再移，故婚禮用茶，從一之義也。”[2]茶性高潔，象征夫妻雙方相敬如賓；茶枝連理，如夫妻執(zhí)子之手，與之偕老；茶樹枝繁葉茂又多籽，象征家庭多子多福。江浙一帶，將整個婚禮的儀式稱為“三茶六禮”?！叭琛?，指的是訂婚時的“下茶”，結(jié)婚時的“定茶”，洞房時的“合茶”。

在福建地方志記載中，屢見茶的元素?！洱垘r縣志》：“聘幣外，佐以茶、椒、蠟燭、首飾等，又備團餅若干為禮餅。女家報以紅糖，視餅之半，謂之定茶?！盵3]這時，茶作為訂婚時所備的禮物，暗合了茶“不移”之性。拜見親人時，《周墩區(qū)志》載：“是夜拜見諸親，贈賀儀，分茶果。翌日，開樽請宴三日，拜見翁姑，諸女眷列坐中堂，獻茶果請女客，禮畢?！盵4]拜謁祖先時，詰朝，舉行“廟見”，禮謁祖先，并向親族尊長依次“拜茶”，尊長均回賜茶儀。[5]新娘上轎時，“新人袖藏茶、米、鎖鑰，茶、米進轎即拋出，鎖鑰交付兄弟，過門三日，女家備辦糕餅，送到婿家，名曰下廚茶?！盵6]婚宴接待賓客時，“喜娘屢以茶勸客?！盵7]鬧洞房時，“高年二人，提燈前行，鼓吹花爆，送入洞房，索新郎新娘扛茶扛酒，種種戲謔，有過傷雅者，是宜出以正矣。”[8]

現(xiàn)代婚俗中，迎親或結(jié)婚儀式中用茶，有作禮物時，主要用于新郎和新娘的“交杯茶”，或敬獻父母尊長的“謝恩茶”“認親茶”等儀式。同時，特別是茶區(qū)，婚禮中往往以茶為厚禮，茶的元素更為突出。在茶區(qū)武夷山，人家以喜茶答謝到來的賓客。

2.2 祭祀供茶

茶性高潔清芬，是祝福、吉祥、圣潔的象征，可祛穢除惡，祈求安康。中國以茶為供品的祭祀歷史悠久，包括了祭祖、祭神、祭仙、祭佛等。陸羽《茶經(jīng)·七之事》，輯錄了南朝齊皇帝蕭賾的遺詔：“我靈座上，慎勿以牲為祭，但設(shè)餅果、茶飲、干飯、酒脯而已。”[9]元日有祈年之禮，“自五鼓后，戶無貴賤、貧富，皆嚴潔廳宇，設(shè)上、中、下三位，陳列酒果、茶湯，焚金銀楮錢，冀承靈貺，以保遐齡。蓋用道家之說，謹歲始?！盵10]同樣的情節(jié)，有《閩清縣志》載“元日，雞鳴，起肅衣，焚香，設(shè)齋果茶酒歲飯，拜天，謂之接一年歲?！盵11]又有《漳平縣志》記：“元旦，晨興，爇香燃蠟，拜天及祖，設(shè)果品茶酒以禮其家所祀之神。”[12]流行于福建的正月初九“拜天公”，正廳前擺設(shè)祭壇，上供茶葉、水果等?？梢?，祭天、祭祖，茶往往與果、酒一起作為供品祭祀。

又比如祭灶神，正月要祭灶，“元日起，每夜設(shè)香燈茶果于灶前供奉。至初六日晚，謂灶神朝天回家，盛酒果以祭之?！盵13]目前，民間仍習見的是，小年時，送灶神上天；臘月二十四，“人家各拂塵灑掃。是夕，送神朝天。相傳，年歲將終，百神皆有事于上帝，故備物致送。凡神祠各具牲醴粢盛，人家各點茶焚香，并畫幢幡甲馬儀仗于楮上焚之?！盵14]

此外，民間喪禮祭祀亦用到茶，朱子《家禮》中提及祭奠用茶，皆是佐證。茶葉是吉祥之物，能驅(qū)趕妖魔，保佑后人無病無災(zāi)。

2.3 歲時飲茶

民間節(jié)日、節(jié)氣飲茶，多以熱烈祥和，尋討吉利為基調(diào)。常見的有正月的“新年茶”，四月的“清明茶”，五月的“端午茶”，八月的“中秋茶”等。

福建地區(qū)的“新年茶”，是人們正月元日清早，沖泡一杯茶，向長輩敬茶，祈新年之福；閩中尤溪縣地區(qū)，清明時節(jié)，摘取茶樹鮮葉，不加炒制，直接沖飲，有健身明目之功效。連江人于清明日“比戶插柳枝，試新茶……”[15]“七夕，童子以瓜果作乞巧會，學(xué)童各奉茶于書館相啖，用果置茶中，或鮮或干，共七件，謂之七夕茶?！盵16]在政和，“七月七日，兒女以桃仁和炒豆啜茶，夜則羅瓜果于庭祭牛。女穿針乞巧，其數(shù)用七?！盵17]類似，福安地區(qū)亦有此俗：“七夕乞巧。是日，俗以桃仁米餻點茶?！盵18]也有如是記載“七夕茶”：福安地區(qū)的新娘的娘家在婚后三年內(nèi)，每逢七夕乞巧節(jié)，須送女婿家白棗、狀元糕、蜜茶糕、花生、葡萄、黃豆和橄欖等七樣糕點，供出嫁女兒乞巧之需[19]。

此外，茶葉種植、采制和泡飲與節(jié)令、歲時有莫大的關(guān)系。谷雨前后，新茶上市，茶鄉(xiāng)的人們常給遠方親友寄新茶，聯(lián)絡(luò)情誼。唐代詩人盧仝有《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抒發(fā)了收到新茶的喜悅之情，又有喝七碗茶湯的層層感受。宋代大文豪蘇軾有《次韻曹輔寄壑源試焙新芽》，曹輔，北宋南劍州沙縣人，字載德，元符進士。壑源，即閩北建甌一帶。曹輔給蘇軾寄送壑源的新茶，蘇軾發(fā)出“戲作小詩君勿笑，從來佳茗似佳人”的慨嘆。福建地方志中少見寄新茶之記載，然方志中“物產(chǎn)”“土產(chǎn)”，多記各地產(chǎn)茶之狀況。可想見，身在茶鄉(xiāng)的福建人，如同曹輔，寄新茶與親朋是常見習俗與禮儀。如今觀察茶區(qū)人民，此風俗仍沿襲不斷，久盛不衰。

2.4 斗茶之俗

斗茶，唐五代興起，時稱“茗戰(zhàn)”。至宋代，尤為盛行。蘇軾的《荔支嘆》詩：“君不見武夷溪邊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籠加。爭新買寵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薄对峦貌琛吩姡骸熬灰姸凡韫硬蝗潭沸F，上有雙銜綬帶雙飛鸞?！边@些講的是官員進獻貢茶，在貢茶制作上費盡心思。范仲淹的“斗茶味兮輕醍醐，斗茶香兮薄蘭芷。其間品第胡能欺，十目視而十手指”和劉松年的《茗園賭市圖》描摹的是民間街頭斗茶之景象。

福建廈漳一帶喜愛武夷茶，斗茶風氣盛。廈門人好飲茶，其器具精而小，用孟公壺、若琛杯，“名曰工夫茶，或曰君謨茶之訛，彼夸此競，遂有斗茶之舉，有其癖者，不能自已，甚有士子終歲課讀所入不足以供茶費，亦嘗試之，殊覺悶人，雖無傷于雅，尚何忍以有用工夫而棄之于無益之茶也?！盵20]又據(jù)《龍溪縣志》載，當?shù)叵参湟牟?，五月時斗茶，“必以大彬之礶，必以若琛之杯，必以大壯之爐，扇必以琯溪之箑，盛必以長竹之筐。”[21]還注重泉品的選擇，且茶費開支大，足以說明人們沉迷于此的程度。

上文提到的斗茶之俗，也見工夫茶之風。清人高繼珩《蝶階外史》記“工夫茶”，閩中最盛，“壺皆宜興沙質(zhì)。龔春、時大彬，不一式。每茶一壺，需爐銚三候湯，初沸蟹眼，再沸魚眼，至聯(lián)珠沸則熟矣?！薄暗谝汇撍欤⒖諌刂?，蕩之潑去；第二銚水已熟，預(yù)用器置茗葉，分兩若干，立下壺中，注水，覆以蓋，置壺銅盤內(nèi)；第三銚水又熟，從壺頂灌之周四面，則茶香發(fā)矣。甌如黃酒卮，客至每人一甌，含其涓滴咀嚼而玩味之。若一鼓而牛飲，即以為不知味?！盵22]工夫茶既有唐代煮茶候湯之道，又有明代紫砂壺沖瀹、小杯品飲的風尚。

另外，在武夷山地區(qū)，年年有斗茶比賽，有影響力者是天心村斗茶賽，無論是賽會籌備與策劃、參賽茶的數(shù)量與實力，還是賽會參與度，頗有北宋斗茶之遺風。

3 小結(jié)

福建茶，歷史與文化之悠久、種類之豐富以及產(chǎn)業(yè)勢頭之良好，受到各界的關(guān)注。早在唐代陸羽《茶經(jīng)》即有“建州、福州”茶的記載。至宋代，建州設(shè)貢焙，北苑貢茶名噪一時，蘇軾詩云：“君不見，閩中茶品天下高?！泵髑鍟r期，福建的武夷山則是烏龍茶、紅茶的創(chuàng)制中心，也是中國茶走向世界的起點。風行歐洲的Bohea Tea，即武夷茶之閩南話發(fā)音之音轉(zhuǎn)，一時成為中國茶的代表。此外，白茶、花茶的興起，也為福建茶添注了新鮮的力量。民國時期，福建武夷山是全國茶葉研究的中心，為福建茶乃至中國茶的研究推出了一系列厚重的成果。2017年5月，首屆中國國際茶葉博覽會公布了中國十大茶葉區(qū)域公用品牌，福建的安溪鐵觀音與武夷巖茶榜上有名。在民間，以茶祭祀、以茶交友、以茶待客、以茶養(yǎng)生，形成的茶俗從未中斷。

如今，中國推行“一帶一路”的戰(zhàn)略建設(shè)，發(fā)揮福建文化與經(jīng)濟優(yōu)勢，挖掘與保護福建優(yōu)秀的茶俗文化，使其得到良好的發(fā)展，能夠為國家經(jīng)濟建設(shè)、文化傳播方面，貢獻有益的元素與力量。如在中國重要茶區(qū)、世界雙遺產(chǎn)地武夷山，既有豐富的茶文化積淀，又是理學(xué)家朱熹長期生活與講學(xué)的地方。福建省加大了朱子文化品牌建設(shè)工程，結(jié)合朱子文化遺跡為主軸的朝祭、修學(xué)、觀光之旅游線路，加之武夷山茶俗、茶文化的體驗，使朱子文化與茶文化形成合力，對于旅游業(yè)和文化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與提升必是相得益彰。

[1]鄭培凱，朱自振主編：中國歷代茶書匯編[M].香港：商務(wù)印書館，2014：275.

[2]陳祖槼，朱自振主編：中國茶葉歷史資料選輯[M].北京：農(nóng)業(yè)出版社，1981:318.

[3][民國]馬龢鳴修，杜翰生等纂：龍巖縣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成文出版社，1967:196.

[4][民國]陳贊勛等修：周墩區(qū)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成文出版社，1967:39.

[5][民國]李猷明總纂：東山縣志[M]//福建省東山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整理本，1987:95.

[6][清]沈鐘纂修：屏南縣志[M]//吳覺農(nóng)編：中國地方志茶葉歷史資料選輯，北京：農(nóng)業(yè)出版社，1990:341.

[7][民國]孟昭涵、李駒纂修：長樂縣志[M]//吳覺農(nóng)編：中國地方志茶葉歷史資料選輯，北京：農(nóng)業(yè)出版社，1990:343.

[8][民國]張漢、丘復(fù)纂修：上杭縣志[M]//吳覺農(nóng)編：中國地方志茶葉歷史資料選輯，北京：農(nóng)業(yè)出版社，1990:355.

[9]劉勤晉等編著：茶經(jīng)導(dǎo)讀[M].北京：中國農(nóng)業(yè)出版社，2016:51.

[10][宋]梁克家纂，福建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整理：三山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3:781.

[11][民國]楊宗彩修，劉訓(xùn)瑺纂：閩清縣志[M]//《中國方志叢書》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150.

[12][清]蔡世鈸修，林得震纂：漳平縣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59.

[13][明]邵有道纂修：汀州府志（上冊）[M]//天一閣藏明代地方志選刊續(xù)編，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0:80.

[14][清]李鋐、王柏等修，昌天錦等纂：平和縣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194.

[15][清]李菶、章朝栻纂修：連江縣志[M]//吳覺農(nóng)編：中國地方志茶葉歷史資料選輯，北京：農(nóng)業(yè)出版社，1990:340.

[16][民國]楊宗彩修，劉訓(xùn)瑺纂：閩清縣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151.

[17][民國]李熙纂修：政和縣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217.

[18][清]張景祁等纂修：福安縣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149.

[19]余悅編著：事茶淳俗[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132.

[20][清]周凱修，凌翰等纂：廈門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325.

[21][清]吳宜燮、黃惠、李田壽纂修：龍溪縣志[M]//《中國方志叢書》影印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106.

[22][清]高繼珩著：蝶階外史[M].上海進步書局，民國編印本:卷四.

福建省中青年教師教育科研項目：“‘一帶一路’背景下朱子茶道思想與文化研究”（JAS160554）；福建省“2011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項目：“中國烏龍茶‘一帶一路’貿(mào)易與文化研究”（J2015-75）。

葉國盛（1987-），男，講師，主要從事古文獻、三禮學(xué)、茶史研究。

*通訊作者：何長輝（1959-），男，研究員，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政治教育，茶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