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芳,李曉軒
跨越科技評價的“馬拉河”
徐 芳,李曉軒
9月的非洲,馬拉河的西岸,聚集了數(shù)百萬頭角馬,準備跨越馬拉河,從馬賽馬拉草原遷徙至塞倫蓋蒂草原,以尋求茂盛的青草和干凈的水源。角馬群已經(jīng)在河岸徘徊等待了好幾天,有些角馬在河邊嘗試渡河,但沒有成功,角馬群越來越焦躁不安。終于,領頭的角馬站出來了,從懸崖峭壁般的河岸跳入鱷魚暗伏的馬拉河水中,率先完成自然界偉大的“信仰跳”,成功到達彼岸,隨后角馬群逶迤越過馬拉河,到達水草豐美的“伊甸園”——塞倫蓋蒂草原。
我國科技評價改革當前正處在從“此岸”跨越至“彼岸”的關鍵時期。針對科技評價問題的討論與爭議由來已久,科技評價改革成為科技體制改革的重點與難點。政府部門、科研機構和高校針對科技評價問題開展了大量研究,試圖找到解決辦法。但時至今日,我國科技評價改革仍然處于徘徊不前的局面,改革的突破口依然沒有找到,科技界期望的追求卓越的科技評價導向的“彼岸”仍未到達。論文量化評價的弊端愈發(fā)嚴重,科技界反對“唯論文導向”的聲音一浪又一浪。與往年一樣,在2017年全國兩會科技界代表和委員的提案和建議中,依然對我國科技評價問題表達了廣泛的不滿和批評。
沒有領頭角馬,百萬角馬跨越不了馬拉河。沒有在科技評價改革上率先跨越的“領頭角馬”,我國整體的科技評價也到達不了“彼岸”,只能在“馬拉河”邊踟躕。筆者認為,我國科技評價改革的突破口在于找到“領頭角馬”,賦予其使命,發(fā)揮其作用。
20世紀 80年代中期,我國科技體制改革啟動,隨著職稱制度和科技獎勵制度等的恢復以及競爭性科技項目的設立,科技評價在我國迅速興起。這一時期的科技評價以同行專家評議為主。由于當時我國整體科技水平相對較低,以及同行評議中人情因素的影響等原因,同行評議遠沒有做到客觀公正。在成果評審時,許多成果不是“國際先進”就是“國內(nèi)領先”,各種獎勵“遍地開花”??萍荚u價出現(xiàn)了失真失控的局面,產(chǎn)生了較大負面影響。
20世紀 80年代后期,國家改革獎勵制度,保留少數(shù)獎項,取消一大批獎項,減少了大量不合理的科技評價活動。但是,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科技評價作為科技管理的重要手段,其作用是不可替代和削減的。90年代初,南京大學最早將SCI論文指標引入科研人員的職稱評審,該校 SCI論文數(shù)量迅速躍居全國第一。隨后,SCI論文指標被國內(nèi)高校和科研機構廣泛采用,迅速成為科技評價的“指揮棒”。同時,SCI論文指標在用途上也被拓展:從評價對象看,不僅用于科技人員評價,還被用于科研機構評價、科技項目評價、學科評估等。從評價領域看,不僅用于基礎研究領域,還被用于工程技術領域甚至醫(yī)療衛(wèi)生領域等。從使用主體看,不僅科學共同體用,科技管理部門和社會中介等也都在用。從評價指標看,不僅有 SCI論文數(shù)量,還有期刊影響因子、論文被引頻次等??茖W論文是科研活動的重要體現(xiàn),然而,過于看重 SCI論文數(shù)量而非學術質(zhì)量本身,無疑是不合適的。雖然在早期國內(nèi)整體科技水平相對較低時,SCI論文指標以其簡明、客觀的特點確實產(chǎn)生過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發(fā)展到后期,科技界對 SCI論文量化評價(也包括項目、經(jīng)費、專利、人才、獎勵等的量化評價)越來越依賴,同行評議在科技評價中的作用被越來越弱化,追求卓越的科學文化受到玷污,以 SCI論文量化評價導向為主的問題也越來越凸顯,甚至成為了中國科技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桎梏。近期曝光的107篇論文撤稿事件便是 SCI論文量化導向弊端的典型案例。
針對論文量化評價導向的問題,政府和科技界提出了一系列解決的辦法和措施,但效果并不明顯。2003年,科技部、教育部、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改進科學技術評價工作的決定》(國科發(fā)基字[2003]142號)。隨后,科技部印發(fā)我國關于科技評價管理的第一份系統(tǒng)性文件——《科學技術評價辦法》(試行)(國科發(fā)基字[2003]308號),該文件出臺后,科技部組織了講師團在全國各地進行宣講。2016年,教育部發(fā)布《關于深化高校教師考核評價制度改革的指導意見》(教師[2016]7號)文件。這些辦法和措施都是必要的,其中一些也屬于基礎性的工作,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并不能遏制論文量化評價導向的勢頭。
科學共同體也在持續(xù)探討科技評價問題,并尋求解決辦法。以中國科學院學部為例,2009年設立“中國科技體制與政策”課題(科技評價問題是該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2015年設立“我國科技評價指標的問題和對策”課題,2015年設立“全球化深入發(fā)展下的科學價值評估”課題等。雖然這些研究工作對科技評價問題的認識是準確的,也采取了一些積極措施。例如2014年中國科學院學部主席團發(fā)布了《追求卓越科學》的宣言,但是,這些研究工作對解決科技評價問題的效果有限,無法從根本上撼動論文量化評價導向的根基。
不斷探索研究,不斷嘗試改革,但是,以論文量化評價為主的科技評價導向問題卻依然懸而未決,成為難以跨越的“馬拉河”。在 2016年的“科技三會”上,習近平總書記發(fā)出“改革科技評價制度,建立以科技創(chuàng)新質(zhì)量、貢獻、績效為導向的分類評價體系,正確評價科技創(chuàng)新成果的科學價值、技術價值、經(jīng)濟價值、社會價值、文化價值”的號召,指明了科技評價改革的方向,描繪了科技評價應有的圖景。落實總書記的號召,關鍵是要找到改革的突破口。改革的突破口究竟在哪里?
筆者認為,我國以往科技評價改革效果并不彰顯的原因在于單純采用了整體推進的改革模式,沒有處理好整體推進和重點突破的關系,這與科學自身的規(guī)律和中國國情不相符。從科學社會學角度看,科學是少數(shù)精英的活動,呈現(xiàn)典型的金字塔結構,少數(shù)精英人員和科研機構處于金字塔的頂端,多數(shù)處于金字塔的底端。即便在美國,不同科研機構的科研水平和科研質(zhì)量的差距也很大,美國研究型高校也只占其高校總數(shù)的一小部分。中國科研人員和科研機構規(guī)模龐大、分布廣泛,科研水平和科研活動差異巨大。有些科研機構和高校已經(jīng)凝聚了一批優(yōu)秀的科研人員,科研水平達到一定高度。同時,我國仍然有相當多的科研機構和高校,其研究水平處于較低階段。與之不相稱的是,在推動科技評價改革的一系列政策中,并沒有將金字塔頂端機構與底端機構區(qū)分開來,而采用的是普適性政策或者整體推進模式,所謂“眉毛胡子一把抓”。
那么,政府在科技管理中全部都采用整體推進模式嗎?也不是。例如中國科學院的“知識創(chuàng)新工程”、教育部的“985”和“211”工程,以及近年來名目繁多的各類人才計劃等,都屬于重點突破模式。但是,這種抓重點的管理模式主要體現(xiàn)在對資源配置的重點支持。我國從計劃經(jīng)濟到市場經(jīng)濟的轉(zhuǎn)軌并未完成,科研機構、高校等主要科研力量幾乎都是政府所有,行政色彩濃重,科學共同體力量較弱。在物質(zhì)方面,如經(jīng)費投入、科技條件建設等,政府對機構的個性化和差異化管理相對容易,這也是政府權力的體現(xiàn)。而在價值導向方面,就很難照顧到機構個性化和差異化的需求。這就是科技評價改革一直沒有采用重點突破模式的原因。在“大一統(tǒng)”的價值導向下,容易進行橫向排名比較和量化評價,抹殺機構的個性和特色,不利于金字塔頂端機構在科技評價改革中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這也是 20世紀 90年代步入論文量化評價以來,20多年都沒有能夠自然發(fā)展為科學價值導向下的科技評價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由此,筆者認為,科技評價改革的突破口在于找到“領頭角馬”,賦予其使命和自主權,鼓勵其探索建立以追求卓越為價值導向的科技評價體系。處于金字塔頂端的科研機構便是所需要的“領頭角馬”,只有這些“領頭角馬”機構充分發(fā)揮其帶頭作用,成功跨越“馬拉河”,到達“彼岸”,才能帶動其他機構一起跨越,從而構建合理的學術生態(tài)。
當然,我國科技評價改革比起自然界角馬群跨越馬拉河要復雜得多,但是,在發(fā)揮“領頭角馬”作用方面,其義相似。從科技評價的復雜性看,我國目前科技評價的問題,既有政府管理的問題,也有科學共同體自身的問題,包括科研機構、科研人員以及學術組織等,還有社會環(huán)境的問題。比如,科技評價中的非學術因素干擾在我國文化環(huán)境中比較盛行,這也是為什么在我國量化評價大行其道的重要原因之一。經(jīng)過改革開放 30多年來的發(fā)展,我國科技整體水平已經(jīng)有了很大進步,相比于 20世紀 80年代,我國已經(jīng)擁有一批具備了較高學術能力和視野的科學家,可以擔當起同行評議的責任,特別是在金字塔頂端的一些機構。由此,筆者認為當前科技評價改革的主要矛盾是要處理好政府與科學的關系,賦予一批學術高地機構以“領頭角馬”的地位,并下放自主權,使其作用得以發(fā)揮。在這一前提下,科學共同體自身的問題才有可能在實踐中逐步探索、完善與解決,“站在岸上是學不會游泳的”。
那么,誰是科技評價改革中的“領頭角馬”?筆者認為,科技評價改革的“領頭角馬”,首先其本身必須處于學術高地,即高水平人才的集聚地、高水平科研產(chǎn)出成果的集聚地;其次在科技界和社會上影響較大,能夠起到表率作用。按照該標準,在基礎研究領域,像中國科學院和國內(nèi)好的高校,例如“985”高校大致可以看作是“領頭角馬”的主力軍。我國一些好的科研成果主要來自這批科研機構,一些重要的科研攻關任務也主要由這批科研機構承擔。實際上,這些機構在科技評價改革方面也一直試圖做一些有益的探索。
中國科學院一直在發(fā)展和完善研究所評價體系。2011年“知識創(chuàng)新工程”結束之后,中科院研究出臺《關于改革科技評價,建立重大產(chǎn)出導向研究所評價體系的決定》(科發(fā)規(guī)字[2012]40號)文件,引導研究所做出“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經(jīng)濟主戰(zhàn)場、面向國家重大需求”的重大科技成果。構建了“兩個環(huán)節(jié)一個基礎”的研究所評價體系,即驗收評估和專家診斷評估兩個環(huán)節(jié),以及采用定量數(shù)據(jù)監(jiān)測作為兩個評估環(huán)節(jié)的基礎;明確了重大科技成果的類型和標準。在專家診斷評估環(huán)節(jié),對能采用國際評估的研究工作都盡量采用國際評估。國際專家往往重點關注的是科學研究工作本身的質(zhì)量和水平,而不是論文數(shù)量、人才“標簽”等量化指標。重大產(chǎn)出導向評價體系對于“調(diào)整價值導向、擯棄數(shù)量評價和單純的論文導向,突出研究質(zhì)量和實際貢獻”產(chǎn)生了較好的效果。
南京大學近年來實施了“科技創(chuàng)新十百千工程”,即在系、院和學校層面分別遴選出十個、百個和千個關鍵研究問題,引導學術骨干專注于關鍵問題研究,力爭實現(xiàn)在科學前沿的突破。該工程的本質(zhì)是科技評價的改革,即以問題導向取代以往的論文導向。上海交通大學為擯棄高??萍荚u價中存在的“掙工分”“湊數(shù)字”等不良現(xiàn)象,較早在院系層面探索了國際評估,邀請國際著名同行專家到實地考察,聽取匯報和座談。最后國際專家就院系的定位、發(fā)展狀態(tài)、發(fā)展速度、發(fā)展?jié)摿Φ雀鱾€方面展開綜合評價,找出差距并給出發(fā)展建議。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等借鑒 tenure-track(終身教職評定)制度,率先探索用人制度改革。科研人員經(jīng)過 5~6年的tenure-track后,考核合格可納入正式人員編制,考核的重點為代表性研究成果的前沿性和國際影響力,而不是SCI論文數(shù)量。
然而,這些在科技評價改革方面的探索與實踐還只是星星之火,尚未觸動整體的科技評價,即便在這些研究機構內(nèi)部,也沒有從根本上扭轉(zhuǎn)論文量化評價導向。要徹底扭轉(zhuǎn)論文量化導向,僅僅依靠機構自發(fā)的探索力度遠遠不夠,必須要在國家層面對這些機構給予特殊政策的支持和引導。目前,國家在科技評價上的誘導力量極其強大,沒有哪個機構能夠獨善其身而不受影響。以政府科技獎勵和人才計劃為例。各級政府的獎勵系統(tǒng)非常龐大,每年僅國家科技三大獎仍有近300項。各級政府設立了大量的人才計劃,“人才‘帽子’滿天飛,大江大河大山的名字幾乎都被用完了”。在國際上,可能沒有哪個國家像我國一樣,有這么多的獎項和人才“標簽”,對科學共同體產(chǎn)生如此大的擾動。有高校校長反映,高校的理想狀態(tài)應該是不受這些論文排名、獎項和人才“帽子”等量化指標的影響,專心致研,以期做出卓越的原創(chuàng)性成果。但是,在這種氛圍下,領導部門在關注、學校師生在關注、社會公眾在關注,并且評價結果以各種形式與資源配置相掛鉤,誰能夠做到不受影響呢?
由此,如果沒有國家賦予這些機構以“領頭角馬”的使命,不給予相應的自由和自主權,這些機構在科技評價改革中的探索都不可能真正成功。那么,國家應該給予這些機構怎樣的政策支持和引導,確保它們真正發(fā)揮“領頭角馬”的作用?
創(chuàng)新驅(qū)動發(fā)展是我國的重大戰(zhàn)略選擇,作為一種重要的價值導向,科技評價對這一戰(zhàn)略的實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領頭角馬”則是科技評價改革的突破口。我們在“此岸”已徘徊太久,時不我待,只有明確“領頭角馬”,并賦予其使命和相應條件,才能完成跨越“馬拉河”的壯舉。發(fā)揮“領頭角馬”的作用,就是要賦予一批率先發(fā)展的機構以“特區(qū)”地位,就如當初深圳特區(qū)的發(fā)展一樣,要給予相應的區(qū)別性特殊政策支持,其核心在于賦予其能夠構建以追求卓越為價值導向的評價體系的自主權。
但同時也要認識到,跨越“馬拉河”具有相當?shù)碾y度和挑戰(zhàn),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國當前局面下,這一偉大跨越有2個層面:
(1)從論文量化導向(包括以論文為代表的其他項目、經(jīng)費、專利、人才、獎勵等量化導向)到學術質(zhì)量導向的跨越;
(2)從單純的學術質(zhì)量導向到學術貢獻和影響力導向的跨越。
跟科技發(fā)達國家相比,我國第一層面的論文量化導向的問題要嚴重許多,追求卓越科學的文化尚未形成。從國際發(fā)展及趨勢看,科技發(fā)達國家一定程度上也存在論文量化導向的傾向與問題,由此才有了旨在遏止以期刊影響因子評價學術質(zhì)量的《舊金山宣言》等。不過,就科技發(fā)達國家而言,因其科學文化的積累比較深厚,目前主要處于第二層面的跨越中。值得期待的是,就中國而言,以上2個層面的跨越是可并行的,如果我們能夠做到,就有望在科技評價方面實現(xiàn)領先。
實現(xiàn)以上跨越,關鍵有2個方面:(1)選擇合適的“領頭角馬”,(2)給予“領頭角馬”特殊政策保障。這2項工作都并非一片空白從零開始,而是有一定基礎和資源可以充分利用整合:(1)可以跟“領頭角馬”所在部門和機構的戰(zhàn)略相聯(lián)系,如中科院的“率先行動”計劃、教育部的“雙一流”建設等;(2)與國家科技體制改革相聯(lián)系,比如建立現(xiàn)代院所制度、下放機構自主權等。
合適“領頭角馬”的選擇,除了要考慮學術高地和影響力以外,還可能要考慮一些其他相關因素,包括機構的主動性、學科領域的分布、適度的規(guī)模。論文量化導向問題主要源于基礎研究領域,但又拓展到其他領域和行業(yè)。由此,優(yōu)先在基礎研究領域選擇“領頭角馬”實現(xiàn)跨越,可能是一個追本溯源的方案。從國家對基礎研究領域已有支持情況看,國家支持過中國科學院率先實施“知識創(chuàng)新工程”,目前正在支持中國科學院實施“率先行動”計劃。在高校,國家實施了“985”工程,目前正在啟動“雙一流”建設。這些機構毫無疑問應該是選擇“領頭角馬”時需要重點考慮的對象。
如何給予特殊的政策,保證“領頭角馬”享有能夠構建以追求卓越為價值導向的評價體系的自主權?首先,需要對其意義有充分認識??茖W研究是一種高度創(chuàng)造性和創(chuàng)新性的活動,帶有很強的隨機性、偶然性和不可預見性,正如李克強總理所說,“人類的重大科學發(fā)現(xiàn)都不是‘計劃’出來的”??茖W研究需要尊重科研人員探索的興趣,需要允許科研人員長期專注的鉆研。我們必須讓優(yōu)秀的科研人員在科學研究過程中享有更大的自主權,這不僅僅體現(xiàn)在自主選擇研究問題方面,還體現(xiàn)在不通過讓評價導向影響和干擾科研人員的研究工作。由此,需要給優(yōu)秀科學家所在的機構以相應的自主權,使得機構在科研管理和科技評價方面能夠制訂出符合機構內(nèi)科學家群體的個性化和差異化的政策。這在本質(zhì)上是正確處理好政府與科學的關系,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美國在國家實驗室管理中,一開始采用“國有國營”(Government Owned-Government Operated,GOGO)模式,以后逐步過渡為“國有民營”(Government Owned-Contractor Operated,GOCO)為主的模式,目的是為了給科學家更大的自主權,提高效率,促進健康發(fā)展。能源部17個國家實驗室目前有 16個采用GOCO模式,委托給大學或非營利科研機構管理。2017年5月英國剛剛通過《高等教育與研究法案》(《Higher Education and Research Bill》),其中政府在諸多讓科學家擔憂的條款上做了讓步,增加了保障高校自治權的措施等。
具體而言,創(chuàng)造保障“領頭角馬”發(fā)揮作用的政策環(huán)境:(1)要清理對“領頭角馬”的評價政策,對必須存在的、有利于其跨越的予以保留,對于不利于其跨越的予以取消,包括過多過泛的獎項、過多過濫的人才計劃等。對于需要保留的項目評價等,對其評價方法要進行完善與優(yōu)化。(2)根據(jù)跨越的需求,研究制訂有利于保障“領頭角馬”發(fā)揮作用的特殊政策。建設機構治理體系,發(fā)揮科學家在機構治理體系中的作用,保證在政府放權后,機構接得住。落實依法治國要求,制定科學合理的機構章程,通過機構章程保證其自主權。(3)根據(jù)跨越的需求,調(diào)整原先與評價相關的資源配置政策、人才與人事管理政策等,給予這些機構一定的資源配置上的傾斜,確保這些機構不因賦予“領頭角馬”使命而在資源配置上受到損失,并且對優(yōu)秀團隊給予相對穩(wěn)定的經(jīng)費支持,減少競爭性項目的擾動。
最終,通過上述政策,使得各種機構排名比較的評價得以取消,各種人才計劃的“帽子”和各種獎項被大大削減,保障機構自主權的治理體系得以建立,從而讓“領頭角馬”輕裝上陣,逐步培植深厚的追求卓越的文化,跨越“馬拉河”,在科技評價方面走出一條符合自身特色的道路。反之,如果在政府層面不能夠破除“大一統(tǒng)”的管理模式,不給這些“領頭角馬”下放自主權,或者,在政府下放自主權之后,“領頭角馬”不能擔負起賦予自己的歷史使命,建立合理的機構治理體系與評價體系,建立追求卓越的科學文化和環(huán)境,“馬拉河”就難以跨越,就只能受困于干涸的草地,而到達不了水草豐美的塞倫蓋蒂草原。?
【作者單位:中國科學院科技戰(zhàn)略咨詢研究院;中國科學院大學】
(摘自《中國科學院院刊》
2017年第8期)
責任編輯:吳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