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洮州十八龍神信仰

李瑾文

（西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淺析洮州十八龍神信仰

李瑾文

（西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龍王崇拜在中國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但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洮州民間奉祀的十八位龍神多為明初的開國功臣或皇親國戚，這種現(xiàn)象在全國的龍神崇拜中都是十分罕見的，本文對洮州的龍神信仰從形成及其作用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

洮州；龍神信仰

一、龍神信仰及洮州十八龍神

中國自古以來就是農(nóng)業(yè)大國，氣候因素對農(nóng)業(yè)具有決定性作用，雨水更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在科學不昌明的時代，人們只能認為風雨是上天神靈的賜予，于是向神靈龍王與旱魅膜拜討好就成為古代社會官民必不可少的神圣之舉。自遠古以來，龍是先民觀念中抽象化的水神，帶有原始宗教的性質(zhì)。龍的基木神格是水神，自從龍神觀念誕生起龍就受到極大的尊崇，龍在中國人觀念中就是一種能興云致雨的神獸。從唐代始，龍王崇拜漸起，并受到官方推崇，這對中國民間信仰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到明清時，在中國大地上，已經(jīng)處處是龍王的祭拜和“求雨”的儀式了。

洮州龍神奉祀詳情如下（座次排列從高到低）：

第一，常遇春，敕封總督三邊常山蓋國都大龍王，立廟冶力關鄉(xiāng)池溝，祖籍懷遠（今安徽懷遠），《明史》卷一二五記載：“字伯仁，初從劉聚起義，后在和州歸朱元璋。歷任總管府先鋒，總管都督、中翼大元帥、僉樞密院事。元璋稱吳王，官至中書平章軍國事，封鄂國公?！?/p>

第二，徐達，敕封陀龍寶山都大龍王，立廟新城鄉(xiāng)城背后，祖籍濠州（今安徽鳳陽東北），《明史》卷一二五記載：“字天德，屢立戰(zhàn)功，朱元璋即位稱帝，為右丞相，后論功授太傅、中書右丞相參軍國事，改封魏國公。死后追封中山王?！?/p>

第三，李文忠，敕封鎮(zhèn)三邊朵中石山鎮(zhèn)州都大龍王，立廟新城鄉(xiāng)大石山，祖籍盱眙（今屬江蘇），字思本，小字保兒，明太祖朱元璋姊之子。年十九率親軍，驍勇善戰(zhàn)。與胡大海屢敗張士誠。洪武十年(1377)命與韓國公李善長議軍國重事。十二年（1379），與西平侯沐英合討洮州（今甘肅臨潭）十八番族叛亂，平之，筑城，置洮州衛(wèi)。還掌大都督府兼領國子監(jiān)事。洪武十七年（1384）病故。追封岐陽王，謚武靖，置肖象功臣廟。

第四，胡大海，敕封洮河威顯黑池都大龍王，立廟新堡鄉(xiāng)青石山，祖籍虹縣（今安徽泗縣），《明史·胡大海傳》有云：“胡大海善用兵，常說：‘吾武人不知書，惟三事而已：不殺人，不掠婦女，不焚毀廬舍?！虼耍婈犓街?，都遠近爭附?！八?，聞者無不流涕。又好士，所至輒訪求豪俊。劉基、宋濂、葉琛、章溢之見聘也，大海實薦之’”。

第五，郭英，敕封普天同知顯應龍王，立廟扁都鄉(xiāng)楊家溝，祖籍濠州(今安徽鳳陽)。元至正十五年（1355）投朱元璋軍，日見親信，以郭四呼之。以征戰(zhàn)有功，累官驍騎衛(wèi)指揮副使、河南都指揮使。明洪武九年（1376）移鎮(zhèn)北平（今北京），進前軍都督府僉事。十七年，以平云南功封武定侯。建文時從耿炳文、李景隆伐燕。成祖即位，罷歸。卒贈榮國公。

第六，康茂才，敕封東郊康佑青龍寶山都大龍王，立廟新城鄉(xiāng)晏家堡，祖籍蘄(今湖北蘄春)，字壽卿，元末農(nóng)民起義軍攻陷蘄州，康茂才結(jié)兵抗拒起義軍。元順帝至正十六年（1356），朱元璋克集慶，康茂才帥所統(tǒng)兵降朱元璋。明太祖洪武元年（1368），從徐達經(jīng)略中原。規(guī)運軍餉，造浮橋渡師等，卓有功績。洪武三年（1370），從徐達征定西（今屬甘肅），卒于還軍途中。追封蘄國公。

第七，馬秀英，九天化身自馬太山元君（女性），立廟長川鄉(xiāng)馮旗村，祖籍不詳，幼隨父馬二公離鄉(xiāng)乞討，其父與郭子興交往甚密，終前托孤，郭收為養(yǎng)女。時朱元璋投郭部下，屢建戰(zhàn)功，為郭器重，遂以秀英妻之。后冊封為馬后，追封馬二公為徐王。

第八，朱亮祖，敕封南部總督黑池都大龍王，立廟流順鄉(xiāng)上寨村，祖籍六安（今屬安徽），元末為“義兵”元帥，被朱元璋所俘。參與攻滅陳友諒、張士誠等役。洪武元年（公元1386年），隨廖永忠取兩廣。封永嘉侯。后出鎮(zhèn)北平（今北京），廣東，以“所為多不法”，被召入京，鞭死。

第九，安世魁，敕封鎮(zhèn)守西海感應五國都大龍王，立廟臨潭縣城關鎮(zhèn)，無詳細記載。

第十，趙德勝，敕封祥淵赤察都大龍王，立廟陳旗鄉(xiāng)石旗崖，祖籍安徽濠州（今鳳陽東），原為元義兵長，善于馬槊，每戰(zhàn)先登。后知太祖會兵于滁，乃棄其妻來歸，為帳前先鋒。剛直沉毅，馭下嚴肅，臨機應變，動合古法，數(shù)從征伐，屢建戰(zhàn)功。

第十一，朱氏，敕封西郊透山響水九龍元君（女性），立廟頭永鄉(xiāng)白土村，無詳細記載。

第十二，花云，敕封四季九旱降虜護國都大龍王，立廟流順鄉(xiāng)水磨川，祖籍安徽懷元，元至正時，投太祖朱元璋，將兵略地，升行樞密院判，駐守太平。

第十三，郭寧妃，敕封金術(shù)元君（女性），立廟陳旗鄉(xiāng)牌路下，祖籍濠州（今安徽鳳陽東），父郭山甫善于相人，使其子郭興、郭英從朱元璋征戰(zhàn)，她亦被遣侍奉朱元璋。朱元璋稱帝后，冊封為寧妃，生魯王朱檀。

第十四，武殿章，敕封五方行雨都大龍王，立廟總寨鄉(xiāng)秦關村，祖籍安徽鳳陽。回族，明太祖朱元璋帳下武將，是遠近聞名的赤馬雙鉤神臂將。其封爵史無記載，無從稽考。

第十五，成世疆，敕封成沙廣濟都大龍王，立廟羊沙鄉(xiāng)甘溝村，無詳細記載。

第十六，張德勝，敕封祥眼赤察溫卜都大龍王，立廟陳旗鄉(xiāng)梨園村，祖籍安徽合肥，字仁輔。初與俞通海等結(jié)寨巢湖，后歸太祖，積功累官至僉樞密院事。后與陳友諒軍激戰(zhàn)采石，死于陣中，追封蔡國公。

第十七，韓成，敕封水司楊四將軍都大龍王，立廟陳旗鄉(xiāng)韓旗村，祖籍濠西（今蚌埠市郊吳郢鄉(xiāng)），元末投朱元璋軍。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朱元璋與陳友諒戰(zhàn)于鄱陽湖，被陳友諒部將張定邊圍住，逼迫朱元璋自刎，韓成充朱元璋替死，后被追封為高陽郡侯。

第十八，劉貴，敕封金龍龍洞寶山小吉都大龍王，立廟扁都鄉(xiāng)劉旗村，無詳細記載。

二、洮州十八龍神信仰的形成

洮州歷史悠久，該地“西控番戎，東蔽湟隴，南接生番，北抵石嶺”，《臨潭縣志》載：北周置洮陽，后改洮州，隋大業(yè)年間置臨洮郡，唐貞觀年間為臨洮郡臨潭縣治。明代以來，出于國防的需要，明政府在該地設立洮州衛(wèi)并筑起洮州新城。明洪武四年置洮州軍民千戶所，洪武十二年移洮州衛(wèi)至新城后，以舊城為堡。

明太祖朱元璋出身底層，借民間宗教發(fā)跡。他深知民間宗教在組織民眾方面的巨大作用，建國初年，朱元璋便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造神運動。洪武二年（1369年），朱元璋命在江寧府東北的雞籠山建立功臣廟，供奉徐達、常遇春等21人。全國統(tǒng)一后，又封這些開國將領為神，命全國立廟祭祀。朝廷通過敕封號的方式控制地方神祠的發(fā)展，欲將民間信仰體系納入國家祀典，使地方社會的精神世界也納入國家權(quán)力的控制之下。

明初為鞏固邊疆，在洮州開設衛(wèi)所，并遷移大量內(nèi)地軍士到洮州戍守，這些人民遷徙到洮州后，便與當?shù)厝嗣窠诲e雜居，面對洮州惡劣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漢、藏、回等族群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

洮州居民多為明初將士的后裔，他們遠離故鄉(xiāng)，在塞外苦寒之地戍守墾邊，加之洮州氣候高寒陰濕，多惡風暴雨，為了祈求風調(diào)雨順，免遭干旱、洪澇等自然災害的侵襲，也為減輕思鄉(xiāng)之苦，他們將有開國定鼎之功的祖上奉祀為龍神。

三、十八龍神信仰的社會功能

學者王明珂提出“英雄祖先”及與其有關的兩個概念：一是“英雄祖先歷史心性”，二是“英雄徙邊記”。而十八龍神和“英雄祖先”有異曲同工之處，他們也是“英雄祖先”，是一群具有權(quán)力的、為國家作過貢獻的政治人物，只不過是這種祖先崇拜受所處環(huán)境的改變而發(fā)生變化。

首先，“英雄祖先”的功績和人格特征在后世子孫心中產(chǎn)生了感染力或者說是引起了子孫的共鳴。人們關注到了隱藏在龍神身上的價值取向，人們受到了這種價值觀的感染或認同這種價值觀。因此，這種處事的價值觀給后人起到了榜樣作用，

其次，在人們認同龍神所具有的人格特征和處事價值觀的基礎之上，形成了一種想象的價值共同體。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認為民族是人們以不同的方式來進行想象的，群眾可以通過自身的閱歷以及文化修養(yǎng)等因素，借助想象的方式塑造出以龍神為楷模的榜樣，這些作為后世子孫的楷模或榜樣的龍神承載著本地區(qū)的文化。對龍神的崇拜在群眾的生活中建立起了一種道德導向，并且樹立起了道德楷模。

洮州十八龍神信仰是一種地域性的民間信仰體系。明初，十八龍神的產(chǎn)生并不是自然而然的，而是一種政治訴求結(jié)果，是中央意識形態(tài)向邊疆滲透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這些將領因開國定邊有功，被洮州人民作為龍神奉祀，既是官方的意愿，也是百姓的選擇。洮州各地漢、藏等族群交錯雜居、互通有無，為龍神信仰的儀式實踐提供了一種穩(wěn)定的儀式空間。各族民眾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建構(gòu)起本族群與十八位龍神的各種擬親屬關系，使不同的族群得以聯(lián)合起來。

[1]王明珂.英雄祖先與弟兄民族：根基歷史的文本與情境[M].北京：中華書局，2009.

[2]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3]施愛東.16-20世紀的龍政治與中國形象[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14.

K890

A

李瑾文（1993-），女，藏族，甘肅省臨潭縣人，西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