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路簿》中的海外更路試析

劉義杰

《更路簿》中的海外更路試析

劉義杰*

南?！陡凡尽?，除記載有從海南島前往我國西沙、中沙和南沙群島的往返更路外，還記載了從海南島本島及南海諸島前往海外各地的更路，即海外更路。這些海外更路以本島港群和南海諸島港群為始發(fā)港，前往東南亞各地，是海南漁民開辟的從事海外貿(mào)易的航路，是我國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組成部分。海外更路的存在，證明我國海南漁民最早開發(fā)南海和管理利用南海，是南海諸島自古就是我國領(lǐng)土的重要證據(jù)之一。

更路簿 海外更路 港群 南海諸島 中轉(zhuǎn)港

一、前 言

我國帆船航海時期，船上用來導航的工具書，一般稱作《海道針經(jīng)》，或稱《針路簿》，在我國海南島地區(qū)，將這種航海指南稱作《更路簿》。北宋末期（大約11世紀中葉），航海羅盤發(fā)明之后，航海家開始編撰這些航海指南。我國航海家正是依靠這些航海指南，開辟了通向各大洋的航路，形成了溝通世界的海上絲綢之路。而海南島的航海家，同樣使用航海羅盤導航，同樣將航路記錄并編輯成冊，他們根據(jù)自己的航海習慣和特點命名這些航海指南?，F(xiàn)在，我們將海南島航海家使用的航海指南統(tǒng)稱為《更路簿》。到2016年為止，在海南島地區(qū)收集到的《更路簿》有30多種，這些《更路簿》中，除了海南漁民歷代記錄下來的通往南海諸島的更路外，還有一些《更路簿》記載了從海南島本島以及南海諸島尤其是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我們將這種通往海外的更路統(tǒng)稱為“海外更路”。

本文以《更路簿》中的海外更路為對象，通過梳理《更路簿》中的海外更路，從中揭示數(shù)百年來我國海南島的航海家們不但在南海從事漁業(yè)生產(chǎn)活動，開發(fā)和管理南海諸島，而且還以南海諸島為起航港，開拓了通往東南亞一帶的海外航路，構(gòu)成了海外商業(yè)貿(mào)易網(wǎng)絡(luò)。

二、《更路簿》海外更路簡述

在目前征集到的《更路簿》中，我們僅統(tǒng)計通往海外及海外各港口間的更路。為方便敘述，我們將每種《更路簿》進行統(tǒng)一命名，即以持有者冠名，原有名稱者也都暫且以《更路簿》為名。

1. 蘇德柳《更路簿》，有從北海（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6條；從海南島前往海外的更路10條；海外各港口之間的更路164條，共計有海外更路180條。此外，該《更路簿》中，有《駛船更路定例》一則，專門闡述從海南島東北部七洲列島海域到越南中部沿海延伸到東南部昆侖島海域之間的航行注意事項，這些往返更路也統(tǒng)計在其中。

2. 蘇承芬《更路簿》與蘇德柳《更路簿》源自同一母本，蘇承芬本經(jīng)過整理，較蘇德柳本更加條理化，其中有關(guān)海外更路的條目與蘇德柳《更路簿》基本相同，也有海外更路180條。

3. 吳淑茂《更路簿》，有從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2條，從海南島前往海外的更路2條，還有28條更路為東南亞海域間的更路；共計有海外更路32條。

4. 王國昌《更路簿》，有從西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1條，從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3條，從海南島前往海外的更路2條，海外各港口之間的更路20條；共計有海外更路26條。

5.麥興銑《更路簿》，有從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1條，從海南島前往海外的更路1條，海外各港口之間的更路16條；共計有海外18條。

6. 盧家炳《更路簿》，有從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1條，從海南島前往海外的更路1條，海外各港口之間的更路11條；共計有海外13條。

7. 李根深《更路簿》，有從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1條，海外各港口之間的更路11條；共計有海外12條。

8. 王詩桃《更路簿》，有從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5條，從海南島前往海外的更路2條，海外各港口之間的更路4條；共計有海外11條。

9. 黃家禮《更路簿》，有從南沙群島前往海外的更路2條，海外各港口之間的更路5條；共計有海外7條。

10. 陳澤明《更路簿》有海外更路4條，林鴻錦《更路簿》有海外更路2條，盧鴻蘭《更路簿》有海外更路2條，彭正楷《更路簿》有海外更路1條。

以上統(tǒng)計的488條海外更路，并不是全部的從海南島本島和南海諸島始發(fā)通往海外的更路，因為仍然有一些《更路簿》散落在民間未被征集到或未被整理刊出，無法進行全面統(tǒng)計，相信將來會有更多的海外更路被“發(fā)現(xiàn)”。

三、海外更路中的港群

分析以上統(tǒng)計出來的海外更路，可見《更路簿》上的海外更路有5種：其一，從海南島本島始發(fā)前往海外的更路；其二，從西沙群島始發(fā)前往海外的更路；其三，從南沙群島始發(fā)前往海外的更路；其四，從海外港口返回海南島的更路；最后是海外各港口間的更路。總體上看，海外更路可分成兩大類：一是海南島本島及南海諸島通往海外各港口的更路；二是海外各港口之間的更路。

從上述始發(fā)港的地理空間分布情況看，這些港口可以分為3個港群：海南島本島港群、南海諸島港群和海外中轉(zhuǎn)港群。

（一）海南島本島港群

作為海外更路始發(fā)港的海南島本島港口不止一個，我們將這些始發(fā)港口統(tǒng)稱作“本島港群”，它們主要是：大洲島、陵水港、榆林港、清瀾港、潭門港、鋪前港。

1. 大洲島

大洲島是我國海上絲綢之路中一處重要的中轉(zhuǎn)港口，所有前往東南亞和印度洋的航路都要經(jīng)過此處，在明朝初年的《鄭和航海圖》上，大洲島被標注為“獨豬山”，同時，它還有“獨珠山”、“獨洲山”等稱謂。在《更路簿》中，一般將其稱作“大州”或“大洲”。大洲島是從海南島本島駛往南海諸島及海外航路上的一處主要港口，也是通往海外更路中最重要的望山。如蘇德柳《更路簿》和蘇承芬《更路簿》中就有“大洲與尖筆羅，艮坤丑未對，十八更”、①“更”不僅表示航行時間，還可以表示在一段時間內(nèi)航行的距離，一更所代表的具體里程，學術(shù)界說法不一。認為一晝夜為十更者，曰百里為一更，或六十里為一更?！按笾夼c外羅，丑未加乙線丁，弍十更”、“大洲與新竹，子午癸丁對，弍十八更”、“大洲與大佛，子午對，三十六更”的更路；吳淑茂《更路簿》中有“大州去外羅，癸丁丑未對，二十一更”的更路，如此等等更路，都是以大洲島為始發(fā)港的更路。更路中的“尖筆羅”、“外羅”、“新竹”和“大佛”都位于今越南中部和南部沿海，大洲島是船只從海南島駛往越南、柬埔寨、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亞等地的第一處?？扛邸Ｍ瑫r，這些更路也可作為返回大洲島的指南。

2. 陵水港

凌水港是海南島東南部港口之一，位于大洲島南面，從海南島本島始發(fā)的船舶也有以凌水港為始發(fā)港的，如在蘇德柳和蘇承芬《更路簿》中有“陵水與尖筆羅，丑未對，十六更”、“陵水與外羅，子午、癸丁對，十七更收”，2條更路都是以陵水港作為始發(fā)港，同樣，與之相對的目的港也是越南中南部沿海各港口。

3. 榆林港

榆林港是海南島最南面的港口，從這里出發(fā)，可以縮短航程，所以《更路簿》有以榆林港為始發(fā)港駛往越南中南部沿海各港口的更路，如在蘇德柳和蘇承芬《更路簿》中有“宇林與外羅，子午對，十四更”、“榆林與尖筆羅，子午、癸丁對，十四更”2條更路。

4. 潭門港、清瀾港、鋪前港

在《更路簿》中，雖然沒有直接從這3個港口始發(fā)前往海外的更路，但是，所有從南海諸島港群始發(fā)的更路，追本溯源，也都是從這3個港口始發(fā)的，所以，也可以將這3個港口視作本島港群中的一組。

（二）南海諸島港群

海南漁民不僅從本島的港口出發(fā)前往海外進行商貿(mào)活動，而且會根據(jù)海上作業(yè)特點，直接從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中的某一島礁出發(fā)，形成了“南海諸島港群”。組成南海諸島港群的是西沙群島的北礁、中建島，南沙群島的日積礁、南威島、南屏礁、南通礁、皇路礁和安波沙洲。

1. 北礁

在葡萄牙文獻中記作“Canto”，是粵語“廣東”的注音，在我國清朝海圖中又記作“干罩”、“矸罩”，在《更路簿》中記作“干豆”。北礁是西沙群島中靠近海南島本島的一座島礁，從鋪前港、清瀾港和潭門港出發(fā)前往南海諸島作業(yè)的漁船一般都以北礁作為第一個停靠港，因此，在眾多的《更路簿》中，北礁（干豆）都是西沙群島海外更路中的第一站。北礁也是西沙群島中比較靠近越南中部沿海的島礁，所以，也有從北礁前往越南港口的更路，如蘇德柳和蘇承芬《更路簿》中的“外羅與干豆，寅申對，六更”，即為以北礁為始發(fā)港前往越南中部沿海“外羅”的更路。

2. 中建島

《更路簿》記作“半路峙”，這是西沙群島中西南方的一座島礁。從這里出發(fā)，可以直接到達越南南部的昆侖島海域，因此，也會有船舶以中建島為始發(fā)港。如王國昌《更路簿》中有“自云求，用丁收黎灣頭，下是牛路峙，約五更”和“牛路峙用未，收昆侖，約十八更，或東風，用丁”2條更路，其中的“牛路峙”為“半路峙”的誤寫，這2條更路也都是以中建島為始發(fā)港前往越南中部沿海的更路。

3. 日積礁

在《更路簿》中記作“乙辛”、“西頭乙辛”和“西首乙辛”，是南沙群島中位于西南部的一座島礁。由于它是南沙群島中較接近越南中南部沿海各港口的島礁，因此是南沙群島中海外更路最多的一個港灣。

蘇德柳和蘇承芬《更路簿》：“自乙辛回安南山，用巳亥，廿余更，對西北”、“乙辛與鑼漢灣頭，乾巽相對，二十二更，對西北。”

王詩桃《更路簿》：“自乙辛回安南山，用巳亥，廿更，西北”；“自乙辛去昆侖，用卯酉，廿八更，有燈”；“自乙辛去浮羅利郁，用坤兼未，卅貳更收?！?/p>

王國昌《更路簿》：“自西頭乙辛往六安，駛乾巽相對，二十二更，收，對西北駛收?！?/p>

林鴻錦《更路簿》：“自西首乙辛落洋，用向艮坤，六十五更，到地盤、東竹。”

吳淑茂《更路簿》：“自乙辛去地盤，用坤兼申一線，駛十五更，轉(zhuǎn)回坤，三十四更收?！?/p>

從以上各家《更路簿》的記載看，日積礁（乙辛、西頭乙辛、西首乙辛）通往海外的更路主要有3條：（1）通往越南中南部沿海各港口及昆侖島的更路；（2）通往馬來半島外海雕門島的更路；（3）通往印度尼西亞納土納群島的更路。

4.南威島

在《更路簿》中記作“鳥仔峙”、“鳥子峙”。與日積礁相鄰，位于日積礁的東面，與日積礁一樣，是海南島船只從南沙群島駛向海外的港口。

王國昌《更路簿》：“自鳥仔峙往地盤，用坤兼二線甲?！?/p>

黃家禮《更路簿》：“自鳥仔峙去地盤，用坤加二線申字，十五更，轉(zhuǎn)回坤，四指①四指，校之于吳淑茂本，實乃“三十”之誤。四更。”

吳淑茂《更路簿》：“自鳥仔峙去地盤，用坤兼二線申，駛十五更，轉(zhuǎn)回坤，三十四更收?！?/p>

盧家炳《更路簿》：“自鳥仔峙駛之馬雅，丹坤，四十九更收。”

南威島（鳥仔峙）通往海外的航線主要有：（1）通往馬來半島雕門島的航線；（2）通往阿南巴斯群島的航線。

5.南屏礁

在《更路簿》中記作“墨瓜線”，位于南沙群島的東南面，附近有北康暗沙、南康暗沙等，再往南就是曾母暗沙了。

蘇德柳和蘇承芬《更路簿》：“自墨瓜線去浮羅丑未，用寅申加二線，二十五更”；“自墨瓜線去宏武鑾，用甲庚，二十五更，西南。”

王詩桃《更路簿》：“自墨瓜線去浮羅，用寅申兼二線艮坤，廿五更收”；“自墨瓜線去供[洪]武鑾，用甲庚，廿五更收?！?/p>

南屏礁（墨瓜線）是南沙群島中最南面的島礁之一，依據(jù)就近原則，從南屏礁起航的船舶就都駛向它南面的納土納群島。據(jù)針位及更路，浮羅利郁或浮羅丑未為納土納群島中的大納土納島，洪武鑾則是蘇比島。

6.南通礁

《更路簿》記作“丹積”或“丹節(jié)”，在南沙群島的東南部，位于南屏礁和皇路礁之間。與南屏礁一樣，它也僅有駛向納土納群島的更路。

蘇德柳與蘇承芬《更路簿》：“自丹節(jié)去浮羅俐郁，用甲庚加一線，寅申，三十二更?！?/p>

王詩桃《更路簿》：“自丹節(jié)去浮羅利郁，用甲庚兼寅申，卅貳更收?！?/p>

王國昌《更路簿》：“自丹節(jié)往浮羅利郁，用甲庚加一線寅申，三十二更?！?/p>

如上，浮羅利郁為納土納群島中的大納土納島，3本《更路簿》中記載的從南通礁駛向大納土納島的針位和更數(shù)都是一致的。

7.皇路礁

《更路簿》記作“五百二”，在南沙群島的東南部，南通礁的北面，它也僅有通往納土納群島的更路。

王詩桃：《更路簿》：“自五百二去浮羅利郁，用寅申兼貳線甲庚，卅五更收?！?/p>

由于皇路礁的地理位置更靠北一些，所以，從它駛向大納土納島的更路三十五更要比從南通礁前往大納土納島三十二更的更路要長一些。

8.安波沙洲

《更路簿》記作“鍋蓋峙”，位于南沙群島的東南部。

王詩桃《更路簿》：“自鍋蓋峙去浮羅利郁，用寅申兼艮坤，卅五更收?！?/p>

（三）海外中轉(zhuǎn)港群

無論是從海南島本島港群還是從南海諸島港群始發(fā)的船只，在《更路簿》記載的更路中，大部分是駛向某一中轉(zhuǎn)港，這些起到中轉(zhuǎn)港作用的島嶼或港口，組成了一個海外中轉(zhuǎn)港群，通過這些中轉(zhuǎn)港，海南島航海家開辟的航線覆蓋了整個東南亞海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商業(yè)網(wǎng)絡(luò)。構(gòu)成海外中轉(zhuǎn)港群的島嶼與港灣大致有3處：

1.昆侖島

位于今越南南部近海，歷史上就是我國通往海外航路上一處非常重要的中轉(zhuǎn)港，是“下西洋”的必經(jīng)之地。早在南宋時期，就總結(jié)出了“去怕昆侖，回怕七洲”的航海諺語。海南島的航海家繼承了我國航海家的航海傳統(tǒng)，同樣將昆侖島作為一個重要的中轉(zhuǎn)港，除了從海南島本島港群始發(fā)的船只外，從南海諸島始發(fā)的船只也以昆侖島為主要中轉(zhuǎn)港。

《更路簿》中，從海南島本島出發(fā)駛向昆侖島的港口主要有大洲島、陵水港和榆林港，從南海諸島始發(fā)的港口主要是南沙群島西部的日積礁和南威島。

昆侖島與越南中南部沿海各口岸之間的航路是海南島船只往返的重要航路，從海南島本島港群始發(fā)的船只，有時會先駛向越南中部的占婆島（尖筆羅）、嘎那角（羅安頭、六安、羅灣頭等）和惹島（外羅）等處，然后經(jīng)過昆侖島中轉(zhuǎn)，可以駛向東南亞各地。向西進入曼谷灣，經(jīng)過柬埔寨沿海向西北方向，可以直抵泰國南部的曼谷港。從昆侖島駛向另一個中轉(zhuǎn)港——雕門島是海外更路中更重要的航路，由此可將東南亞海域的商業(yè)網(wǎng)絡(luò)連成一體。昆侖島是海外更路中最重要的中轉(zhuǎn)港。在蘇德柳和蘇承芬等人的《更路簿》中，都有有關(guān)昆侖島的更路，顯示其在海外更路中的重要地位。

2.雕門島

在《更路簿》中一般記作“地盤”，在《順風相送》中記作“地滿山”，《東西洋考》中記作“地滿”，在《指南正法》中記作“地盤山”，還有茶盤、地盤仔、苧盤、地盆山等等不同的稱謂，此即今泰國灣西南部馬來半島東部近海的雕門島，也譯作“潮滿島”和“刁曼島”，是我國通往馬六甲海峽及前往馬來半島東部各口岸的主要中轉(zhuǎn)港?！陡凡尽分械暮Ｍ飧?，通往雕門島的更路除有從海南島本島港群經(jīng)昆侖島前往的外，還有的是直接從南海諸島港群如日積礁和南威島駛向雕門島的更路。如王國昌《更路簿》中“自鳥仔峙往地盤，用坤兼二線甲”，就是從南威島向西南駛向雕門島的更路。

3.納土納群島

位于馬來半島與加里曼丹島之間的這個群島，在我國南沙群島的南面，今屬印度尼西亞。這是我國古代海上絲綢之路中通往印度尼西亞東部各口岸的必經(jīng)之處，《針路簿》中的“蜈蜞嶼”即指納土納群島，也專指大納土納島。從南海諸島始發(fā)前往印度尼西亞東部口岸和新加坡港的更路，都以該群島作為中轉(zhuǎn)港。駛向納土納群島的更路主要從南沙群島靠近東部的南屏礁、皇路礁和安波沙洲起航，在《更路簿》中，將大納土納島稱作“浮羅利郁”或“浮羅丑未”，將蘇比島稱作“洪武鑾”或“宏武鑾”。

《更路簿》中，昆侖島、雕門島和納土納群島只是眾多中轉(zhuǎn)港中比較重要的3處，還有其他如占婆島、惹島、哲馬賈島等也都處于更路的中間部位，也是海南島航海家駛向東南亞海域從事商業(yè)貿(mào)易活動的中轉(zhuǎn)港，它們構(gòu)成了海南島海外更路中的海外中轉(zhuǎn)港群。

四、海外更路構(gòu)成的商貿(mào)網(wǎng)絡(luò)

通過對《更路簿》中更路的梳理，我們發(fā)現(xiàn)，海南島漁民前往南海諸島作業(yè)，不是單純的漁業(yè)生產(chǎn)活動，而是與商貿(mào)活動連成一體的經(jīng)濟行為。他們將在南海諸島的收獲運往東南亞各地，經(jīng)過貿(mào)易后，再將所得運回海南島，在這片廣袤的海域，織就了一個龐大且復雜的商業(yè)網(wǎng)絡(luò)。它上可承繼我國大陸起航通往海外的航路，下可另辟新路，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補充。

1.南海更路

從海南島本島港群始發(fā)的更路，一般都先駛向西沙群島從事漁業(yè)生產(chǎn)，經(jīng)過一些修整和補充后，再從西沙群島南下前往南沙群島作業(yè)。由于季風和海流的影響，在南沙群島作業(yè)后的船只不會沿原路返回，而是順風南下或西行，前往東南亞各口岸從事貿(mào)易活動并等待季風的到來，然后返航，經(jīng)越南中南部各口岸，回到海南島本島。目前所征集到的《更路簿》，大部分都是以南海諸島為主要活動海域的航海指南，所以，其中的更路主要是在南海諸島間的航路指南，航路覆蓋了南海諸島，因此更路的數(shù)量非常龐大。南海諸島的更路是海外更路的前奏，構(gòu)成海外更路的前半段。

2.海外更路

從海南島駛向海外的更路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從本島港群出發(fā)前往海外，形成海南島與海外之間的往返更路；另一部分經(jīng)過南海諸島港群始發(fā)前往海外。從南海諸島始發(fā)的海外更路向西、向南輻射，覆蓋了整個東南亞海域。這部分從南海諸島港群始發(fā)的海外更路，也都是單向的更路，不會返回南海諸島的始發(fā)港，而是在完成商貿(mào)活動后經(jīng)越南中南部沿?？诎痘氐胶Ｄ蠉u。

具體而言，《更路簿》記載的海外更路，有一些更路與我國傳統(tǒng)的海上絲綢之路的西洋航線相重疊，或說是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這些更路從廣東珠江口外的萬山群島始發(fā)，經(jīng)過海南島東北部的七洲列島南下，通過大洲島后南下西洋。與傳統(tǒng)海上絲綢之路上的下西洋航路完全相同，經(jīng)海南島駛向海外的更路首先抵達今越南中部和南部的各口岸，如越南沿海的占婆島、惹島、嘎那角、昆侖島等口岸，它們都是海上絲綢之路中船只在海外中轉(zhuǎn)的主要口岸，尤其是昆侖島，是海上絲綢之路的樞紐，所有下西洋的船只都會以昆侖島作為航標，是往返航線的必經(jīng)之處。

從海南島本島港群始發(fā)的更路僅是海外更路網(wǎng)絡(luò)中的一部分，這個海上商業(yè)貿(mào)易網(wǎng)絡(luò)的大部分是從南海諸島港群始發(fā)的船只構(gòu)成的。從南海諸島港群始發(fā)，更路主要從南沙群島中的日積礁、南威島始發(fā)駛向越南南部的昆侖島和馬來半島東部的雕門島，經(jīng)昆侖島中轉(zhuǎn)后，一條更路繞過越南南部，向西進入泰國灣，經(jīng)過柬埔寨沿海北上抵達泰國南部港口；一條向西南方向穿越泰國灣到雕門島，以此作為中轉(zhuǎn)港，抵達馬來半島東部的各口岸，如彭亨、丁機宜等。更主要的更路是從雕門島南下到達馬六甲海峽東部峽口的廖內(nèi)群島，最后抵達新加坡。按《更路簿》記載，新加坡是海南島船只到達的最西南的港口，經(jīng)新加坡港，還可駛向印度尼西亞的井里汶。

從南沙群島的東南部如安波沙洲、皇路礁、南通礁和南屏礁始發(fā)的船只，則駛向位于它們南面的納土納群島和阿南巴斯群島，經(jīng)過這2個群島后再向南和向西航行，一條更路通向印度尼西亞的爪哇島一帶，一條向西通往新加坡。

綜合以上更路的分布情況，我們可以看到，從本島港群和南海諸島港群始發(fā)的海南島船只，其更路完全覆蓋了東南亞這片海域，其活動范圍從越南中部、南部沿海，泰國灣沿岸，馬六甲海峽東部峽口海域到印度尼西亞爪哇島一帶。海南島船只將其在南海海域收獲的產(chǎn)品運送到越南、柬埔寨、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亞沿?？诎稄氖律藤Q(mào)活動，然后北返，經(jīng)雕門島、昆侖島等口岸回到海南島。

五、結(jié) 語

僅從部分《更路簿》中輯錄出來的海外更路上看，就可以發(fā)現(xiàn)，海南島漁民經(jīng)過數(shù)百年在南海上的作業(yè)，逐漸形成了以本島港群和南海諸島港群為兩個中心的海外更路網(wǎng)絡(luò)，海南島漁民打造的這個海外商貿(mào)網(wǎng)絡(luò)，覆蓋了整個東南亞海域，由于他們年復一年在這片海域活動，也形成了以昆侖島和雕門島為中心的海外更路港群。如此完整的海外更路，不是短時期內(nèi)能夠形成的，需要海南島漁民長期的航海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總結(jié)后才有可能將這些更路記錄在《更路簿》中，從而成為航海指南。

如果將《更路簿》中的海外更路與我國傳統(tǒng)的《針路簿》進行比較的話，也會發(fā)現(xiàn)它們的表達方式一樣，航線基本重疊，抵達的海域和口岸一致。這說明《更路簿》中的海外更路是我國海上絲綢之路的一個組成部分，具有同樣悠久的歷史。

* 劉義杰，中國海外交通史研究會副秘書長、中國鄭和研究會理事；海洋出版社副總編輯，編審。研究方向：中國海外交通史、中國航海史、海洋文化。電子郵箱：13601297703@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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