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麻素：克格勃的暗殺武器

喬納森·西爾弗頓

1978年9月11日，喬治·馬可夫正準備到英國廣播公司（BBC）上班。他從保加利亞流亡到倫敦，在BBC擔任記者。這天，他正往排隊等公交車的人群走去，突然覺得右大腿后側(cè)一陣刺痛。于是，他轉(zhuǎn)過頭，看到有個男人彎下身，正撿起掉落的雨傘。那個男人帶著外國口音向馬可夫道歉，然后叫了一輛出租車，上車走了。馬可夫雖然覺得很痛，但還是坐公交車去上班了。誰知到了晚上，馬可夫發(fā)起高燒，然后被送進了醫(yī)院，經(jīng)醫(yī)生診斷為血液中毒，并于3天后被宣告醫(yī)治無效死亡。馬可夫向來直言不諱地批評保加利亞政權(quán)，并借由BBC的全球新聞服務和其他廣播電臺將意見播送至保加利亞。他曾躲過了兩次暗殺，其中有一次也是下毒，然而，這一次他就沒那么走運了。

病理學家在解剖馬可夫的尸體時，在其大腿后側(cè)發(fā)現(xiàn)一枚針頭，但將其拔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這枚針頭其實是一根小圓柱。將小圓柱放在顯微鏡下觀察，發(fā)現(xiàn)上面鉆了幾個小洞，洞里之前可能裝了毒藥。雖然洞里已經(jīng)空了，但是也只有一種毒藥，能以這種方式注射，在這么微小的劑量之下（不到1/2000克），還能置人于死地，這種毒藥就是蓖麻素。幾年之后，兩位從蘇聯(lián)情報機關(guān)克格勃叛逃的特務公開承認，克格勃派了情報員，用蓖麻素暗殺了馬可夫。蓖麻素來自蓖麻，是一種強烈的抑制劑，能抑制體內(nèi)細胞制造蛋白質(zhì)。蓖麻素的毒性比眼鏡蛇的毒液的毒性更強，而且目前還沒有解毒劑。

蓖麻是熱帶植物，但常被當作室內(nèi)盆栽，它的果實外表光滑，還有美麗的花紋，有人會把它串起來當作項鏈等飾品，賣給觀光客。可是小孩子如果把一顆蓖麻籽放到嘴巴里嚼，就會中毒身亡。氰化物則是另一種來自種子的毒素，在各種植物中都能找得到，在蘋果、櫻桃以及杏子等水果的果核里，都有氰化物的蹤跡。說起來，氰化物還帶著烤杏仁的味道。惡名昭彰的士的寧（又名番木鱉堿，是從馬錢子中提取的一種生物堿）也來自水果的種子，原本無害的果實因此而帶有劇毒。金蓮花的種子就經(jīng)常造成意外中毒事件。紅腰豆和金蓮花同科，烹煮時如果溫度不夠高，也會帶有毒性，所以不能用燉鍋來煮，因為燉鍋以低溫長時間烹煮食物，雖能把食物煮熟，但如果菜肴里有紅腰豆，便也會因此導致過敏反應。

種子為什么會有毒？從植物學的角度來看，答案很清楚。種子之所以有毒，是為了保護尚未成熟的后代不被動物吃掉。在蓖麻種子的成分中，蓖麻素只占一小部分，其主要成分其實是動物無法消化的油脂，用來鎖住養(yǎng)分。

如果種子有毒的原因這么明顯，那么有趣的問題來了，為什么又有這么多種子沒有毒？一個原因是種子可以用別的方法保護自己，例如堅果有堅硬的果殼，花生深埋在土里；但還有其他原因。種子和動物的關(guān)系并非只是獵物（種子）與掠食者（動物）的關(guān)系那么簡單，通常要復雜得多。舉個例子，松鼠等嚙齒類動物和一些吃種子的鳥類不僅會吃種子，還能幫助種子散播，因此，對于植物來說，和動物的這段關(guān)系雖然要付出代價，但也有好處。植物結(jié)出可口的種子，將一部分的種子奉獻給動物，作為交換，讓動物將所剩不多的種子散播至其他地方，好順利繁衍。

蓖麻素一類的毒素有極高的生物行為專一性，是干擾生命運作中特定的程序。由于蓖麻素攻擊的是生命最基礎的程序，只要是人類都會受到影響。但有些植物的毒素調(diào)控精密，極具專一性，只會讓部分具有遺傳易感受性的人中毒。蠶豆癥是一種遺傳性疾病，蠶豆會讓某些人中毒。蠶豆癥患者的基因有缺陷，在吃蠶豆時，蠶豆癥患者的紅細胞會受到破壞，產(chǎn)生黃疸等癥狀，嚴重程度不一，有時可能會造成死亡。此外，蠶豆癥和血友病相比，血友病較為人知，但其實比蠶豆癥罕見。

許多有毒素的植物如果用量正確，便具有醫(yī)療價值，可針對身體特定的異常發(fā)揮作用。例如，蓖麻素因為能殺死細胞，經(jīng)研究認為，它可以作為抗癌藥物。

就像武器會在不同人之間轉(zhuǎn)手一樣，毒素也會在微生物、植物以及動物間傳遞，種子也未必要生產(chǎn)所有的化學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