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學倫理學視角看《惡童日記》中“惡”的實質(zhì)

諶天++盤媛

摘 要：匈牙利當代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在歐洲文壇享譽盛名的三部長篇著作“惡童三部曲”中尤以《惡童日記》廣為人知。關(guān)于《惡童日記》之“惡”的解讀有很多種，且不同解讀之間甚至沒有交叉之處。文章擬從《惡童日記》最后一章關(guān)于惡童和父親逃往國外的敘述著手展開探究，借助文學倫理學批評的理論和方法嘗試揭示“惡”的實質(zhì)。

關(guān)鍵詞：《惡童日記》 路卡斯 “惡” 自我麻痹

匈牙利當代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在歐洲文壇享譽盛名的三部長篇著作“惡童三部曲”——《惡童日記》《二人證據(jù)》《第三謊言》以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和于1956年爆發(fā)的匈牙利革命為寫作背景，借記敘路卡斯這一位戰(zhàn)爭的棄兒短暫而顛沛流離的一生的故事痛斥戰(zhàn)爭的罪惡。三部作品分別記敘了路卡斯寄居邊境外婆家、路卡斯孿生兄弟克勞斯留在祖國生存、老年路卡斯流亡國外多年后返還祖國尋覓親人的三段經(jīng)歷。三部作品人物、地點、時間乃至敘事手法都不盡相同，可謂各具特色。但這三部作品中，要數(shù)《惡童日記》最廣為人們熟知。

雖然國內(nèi)關(guān)于《惡童日記》這部作品的研究暫時匱乏，但關(guān)于該作品“惡”的解讀并不鮮見。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有如下幾種：一是該作品的譯者簡伊玲在該作品《譯序》談到的，“我想，真正的‘惡就在面對‘惡時的無感與冷漠?！盵1]；二是李道全在《<惡童日記>中的病態(tài)兒童》所闡釋的，“雖然沒有親歷戰(zhàn)場的血腥屠殺，但是雙胞胎兄弟在戰(zhàn)爭的后方也沒有幸免戰(zhàn)事的荼毒。他們健康成長的土壤已經(jīng)被無情地鏟除。童年的記憶成了世事險惡，而要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生存下來，他們無奈地蛻化成了‘惡童?！p胞胎兄弟的戰(zhàn)時成長經(jīng)驗就深刻痛斥了戰(zhàn)爭的滔天罪愆?！盵2]；三是張娟在《創(chuàng)傷記憶衍生惡之花》里認為，“‘惡是小說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卻并不是主題，‘惡是殘酷現(xiàn)實促生的結(jié)果，即便是強大如雙胞胎，練習惡的時候先經(jīng)歷了巨大的心靈之痛。所以我認為這本書的主題并不是表面的‘惡，而是深層的‘創(chuàng)傷記憶，創(chuàng)傷首先來自一個家庭碎裂的悲劇，是戰(zhàn)亂大背景的殘生存，悲劇促生了三個痛點：殘疾、亂倫、死亡這些痛楚的記憶埋伏在心里，隨時觸動，隨處爆發(fā)，于是這些變態(tài)成為一種常態(tài)，每個人物都多多少少與此相關(guān)，正是對童年創(chuàng)傷不同層面的影射”[3]。

以上三位對“惡”實質(zhì)的揭示不盡相同，簡伊玲和李道全認為“惡”乃小說的主題，并將惡歸咎于戰(zhàn)爭帶來的對人的精神和肉體的荼毒，張娟否認惡為主題，而認為是表面上的“惡”背后的創(chuàng)傷記憶。從這幾種解讀不難看出，關(guān)于《惡童日記》的“惡”的實質(zhì)的揭示是存在明顯爭議的，而且似乎各自均言之有理。那么究竟哪一種觀點更為接近作品文本所呈現(xiàn)出來的“惡”的本來面目，或者說是否有新的觀點能夠更為合理揭示“惡”的實質(zhì)呢？

作為一種明顯區(qū)別于其他批評方法，文學倫理學批評能夠利用自身獨特對文學中各種社會生活現(xiàn)象進行客觀的倫理分析和歸納。[4]借助文學倫理學的相關(guān)理論來審視《惡童日記》，或許能夠?qū)ひ挼疥P(guān)于“惡”的實質(zhì)的真正答案。

一、謊言：利用父親逃亡國外

《惡童日記》最后一章所敘述的事件可謂駭人聽聞。被寄居在國家邊境外婆家的雙胞胎與父親重逢，兩人設計誘使一心想逃往國外的父親率先穿越邊境，導致父親被地雷炸死，而雙胞胎之一克勞斯踩著父親的尸體逃往國外。但據(jù)“惡童三部曲”第三部《第三謊言》中交代，這一段經(jīng)歷并不屬實。

《惡童日記》中具體敘述如下：首先，雙胞胎騙父親毀掉了所有證件。他們這樣對父親講，“不能讓人認出你的身份，如果你發(fā)生什么事，別人又知道你是我們的爸爸，我們就會被人以共犯的罪名逮捕”；其次是關(guān)于爸爸穿越邊境的記敘：“爸爸把那兩塊木板夾在腋下向前走去……‘轟！爆炸了”；最后，雙胞胎坦白他們本來目的：“是的，有一個方法可以通過邊界，就是叫某個人走在前面”[5]。

而在《第三謊言》中，當事人路卡斯卻提供了另外一套說辭。這名逃亡邊界的男人與路卡斯并不相識。路卡斯交代，“我在車站遇見那個想穿越邊界的男子”。扔掉所有證件的行為也并非路卡斯誘導，而是男子要求的，“喏，把這些（指該男子身份證和其他證件）都丟進你的爐里燒掉！”男子甚至把自己所有的錢都給了路卡斯，不過也被路卡斯扔進了爐火中。路卡斯表示欲與男子一起穿越邊界，而在穿越邊境的時候，也并不是路卡斯引誘男子先行穿越。他提供的說法是這樣的，“那男子走在我前面，他的運氣很不好。在第二道柵欄附近地雷爆炸了，那男子被炸翻了。我就在他后面，所以很安全”[6]。

以上兩處對于同一事件的記敘是截然不同的。在《第三謊言》里，路卡斯有一段自我陳述，“其實，這整件事的所有內(nèi)容只不過是個謊言。我相當清楚，在這個鎮(zhèn)上，在外婆家的時候，我早就是獨自一個人了。即使在當時，也只不過是我在幻想，幻想是兩個人，也就是我的兄弟和我，好讓自己能熬過那種令人無法忍受的孤獨”[7]。如果承認《第三謊言》里所陳述的是事情真相原委，那么可以認為，以上兩段敘述中，《惡童日記》的敘述是虛構(gòu)的，換言之即路卡斯所說“謊言”。《惡童日記》該段敘述有這樣幾處“謊言”：一是死者是與路卡斯和素不相識的男人，并非父親；二是不存在設計的銷毀證件、引誘男子先行然后踏過尸體逃亡國外的陰謀詭計；三是整個事件前后只有路卡斯一人，并不存在所謂的雙胞胎。

由這樣幾處謊言不難形成幾個疑點。一是路卡斯強行將素不相識的男子虛構(gòu)為自己的父親，并在虛構(gòu)中實施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謀殺的行為背后有怎樣的原因；二是《惡童日記》中的雙胞胎是否真實存在，如果存在，那么兩人分離的原因是什么、什么時候分離的。據(jù)《第三謊言》揭示，雙胞胎的確存在，只是在路卡斯四歲時兩人便因為路卡斯受傷送往康復中心而分開。而戰(zhàn)火導致康復中心被炸毀，路卡斯被送往邊境一個老農(nóng)婦家，至此路卡斯與父母、兄弟徹底失聯(lián)。而路卡斯受傷的原因是父母因父親外遇而起爭執(zhí)，母親拿出手槍射擊父親時，誤傷上前勸阻的路卡斯。而《惡童日記》是多年以后，流亡國外的路卡斯回鄉(xiāng)尋親期間不堪忍受飄零一人的孤寂結(jié)合自身經(jīng)歷所創(chuàng)作。綜上看來，對父親的虛構(gòu)并在虛構(gòu)中將其謀殺是路卡斯內(nèi)心深處做出的倫理選擇。這一看起來荒誕令人費解的倫理選擇的背后有著多方面的原因。

二、困境：棄兒與流亡國外

前文提出觀點，認為《惡童日記》最后一章所虛構(gòu)的內(nèi)容體現(xiàn)了路卡斯的倫理選擇，而這種倫理選擇與路卡斯多種尷尬身份有關(guān)。

首先，他的雙胞胎出生身份是極為特別的。我們可以看到，雙胞胎兩兄弟在《惡童日記》中是一種不可分割的整體。整部小說下來，除了小說結(jié)尾兩兄弟一個逃亡國外一個留守K鎮(zhèn)至此分開外，兩人的行動完全一致。正因為兩人完全一致的行動，小說通篇以“我們”作為敘述者，而作者甚至沒有透露雙胞胎的各自姓名。而雙胞胎出生給路卡斯畢生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路卡斯在流亡國外的時候向當局上報的姓名是化用兄弟名字科勞斯的克勞斯。選擇“克勞斯”這個化名當然是刻意之舉。在《惡童日記》語境中的戰(zhàn)爭里，是沒有所謂真與假，謊報姓名是一種自我保護、隱藏身份的行為，對于獨自一人流亡國外的路卡斯來說選擇化名是他必要的保護自我的措施。選擇使用“克勞斯”表面上看是出于對孿生兄弟的思念的一種表達；深層次來看，由于是雙胞胎，他得以通過復制自己的方式來幻想其實兄弟一直在身邊，以逃避現(xiàn)實的孤獨和麻痹自己敏感脆弱的神經(jīng)。

第二，他是一個身患殘疾的棄兒。路卡斯的脊椎因父母爭吵母親開槍射擊父親時誤傷，因而被送往醫(yī)院，后又送至康復中心被當做小兒麻痹癥患者治療。在康復中心的經(jīng)歷給他很深影響?！拔彝甏蟛糠謺r間都是在醫(yī)院度過的。我對那段日子的記憶相當清晰。”[8]在醫(yī)院，由于頸椎受傷，他接受著非常痛苦的治療，他被要求用一根皮帶支撐身體在一個輸送帶樣的機器行走、掛在一些吊環(huán)上以及踩踏一種固定式的腳踏車，“跨在上面即使踩到痛得快要哭出來了，我還是得繼續(xù)踩下去?！倍殡S著住院生活的長久和父母兄弟遲遲不來看望導致路卡斯心理狀態(tài)發(fā)生嚴重變化。他在康復中心開始做壞事、說壞話：在口袋中裝滿表皮光滑的果子，去丟護士和監(jiān)視阿姨；因為同房間小男孩吵鬧，他施以暴力，“我給那些愛哭鬼幾記耳光”；給小孩子讀信時，故意念錯信，“通常，我念的內(nèi)容和信上寫的正好相反，例如‘親愛的孩子，希望你最好別痊愈。沒有你，我們?nèi)乙粯舆^得很好，一點兒也不會寂寞……”；向來訪的其它孩子的父母宣告他們的孩子已死亡；在一位老太太戳穿了他的真實想法即“你做出這些事情是因為你父母從沒來看過你，是嗎？”“他們從不寫信給你，也從不寄包裹給你，所以你在其他孩子身上進行報復”[9]隨后，他拿起手杖擊打老太太。身患殘疾的病痛和自卑加上親人一直不聞不問使得路卡斯對身邊在他看來是幸福的孩子們進行打擊報復。而在他看來，這種惡言惡行激化人們對他的憎惡，而對他殘疾和棄兒身份的鄙視與嘲笑相應淡化。

第三，他多次被收養(yǎng)。在康復中心被戰(zhàn)火炸毀后，路卡斯被送往邊境小鎮(zhèn)的老農(nóng)婦家寄居。在《惡童日記》中，作者不惜大量筆墨描繪這個破舊骯臟的小屋和它的女主人。惡童稱女主人為“外婆”，而這位外婆毫不講究衛(wèi)生，“從來不洗澡也不洗臉，她只有在吃完東西或喝過東西后才抓起頭巾的一角隨便一抹嘴巴……外婆的衣服從來沒有換過”，“一邊做飯一邊用袖子擤鼻涕，擤完了不洗手”；屋內(nèi)也是骯臟無比，“廚房的每一件東西都臟。不規(guī)則的紅色地板磚總是粘住我們的腳，大餐桌常弄得我們雙手雙肘一團黏糊”[10]。本身在這樣骯臟的環(huán)境下生存已經(jīng)十分艱難，這位巫婆似的外婆兇狠、吝嗇，稱惡童為“狗養(yǎng)的”，要求惡童必須幫她做事，“否則她就不給我們東西吃，而且會趕我們到外頭睡覺”[11]，并把寄給惡童的衣物變賣換成錢。在這種惡劣生存條件的脅迫下，惡童開始絕食、自虐、殺生，由干凈漂亮的小孩逐漸蛻變?yōu)轶a臟、早熟、作惡多端的惡童。而在逃亡國外后，他再次被收養(yǎng)。幾經(jīng)收養(yǎng)的路卡斯的心理狀態(tài)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第四，長年流亡國外。路卡斯在逃到國外后，為了謀求生存，他隱藏了真實姓名和年齡，上報給當局的個人信息全部是虛假的。流亡國外的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孤寂和親情的長期缺位造成了其流亡生活的困頓。

三、實質(zhì)：謊言是一種倫理選擇

路卡斯的人生經(jīng)歷是極為坎坷復雜的，上述分析的他的多種倫理身份的存在使得他從一開始就面臨諸多困境。正是這些致他陷入諸多困境的多種尷尬身份影響了他的許多行為。按這樣的觀點，再回頭審視前文提及的《惡童日記》中關(guān)于利用父親逃亡國外的偽陳述實際上是路卡斯做出的一種倫理選擇。

前文提到，該段敘述有兩處大的謊言：一是死亡的男子并非其生父；二是并不存在的雙胞胎。

首先來看將男子認作生父這一行為?！稅和沼洝分械挠洈閻和T父親先行穿越邊境封鎖線，先行者引爆地雷后被炸死，惡童得以踩著父親的尸體安全穿越封鎖。實際上，路卡斯生父為其母親所射殺，原因是父親有了外遇并企圖逃避對家庭的責任。而正是在射擊父親時，路卡斯上前阻攔受傷，導致后來的與親人的離散。這件事情給路卡斯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成為其一生的陰影。作為該事件無辜的受害者，這件事是不堪回憶的，想到父親真實的死因會引起他巨大的痛苦，倒不如用自己親手設計謀殺父親的方式來隱瞞真相，麻痹自己的痛苦與孤寂。而在內(nèi)心里將父親殺死體現(xiàn)了路卡斯對父親的憎恨，從一定意義上可以理解為“俄狄浦斯情結(jié)”。而將男子認作父親也對他在逃到國外后圓謊并獲得監(jiān)護起了很大的幫助。

再來看虛構(gòu)雙胞胎這一做法。前文曾引用過路卡斯的自白，可以得知《惡童日記》中的雙胞胎不過是路卡斯的虛構(gòu)，路卡斯正是通過這樣虛構(gòu)的方式來復制自己，以幻想自己的兄弟，讓自己能熬過孑然一身的可怕的孤獨；路卡斯在國外是用的克勞斯的名字，這個名字與其兄弟科勞斯發(fā)音相近，充分寄托著路卡斯對孿生兄弟的無比思念，這也得以解釋路卡斯多年后回到故國無法忍受物是人非和最終踏上尋找兄弟的征程。

所以可以認為，路卡斯在《惡童日記》所撒的謊并不是無憑無據(jù)的編造，而是經(jīng)過他深思熟慮過后做出的倫理選擇。這樣的倫理選擇一方面起到了麻痹的作用，但另一方面是無法消除的整個悲劇給路卡斯帶來的沉重折磨。所以在《第三謊言》中，路卡斯幾經(jīng)彷徨，最終找到科勞斯并上門拜訪，但出于對因誤傷兒子而無法原諒自己并因此陷入精神失常的母親的保護，不讓“安靜生活”被打擾，科勞斯否認和拒絕了路卡斯。在得以與親人重逢、回歸故居和被拒絕、二次與親骨肉分離的大起大落后，路卡斯選擇了自殺，這才得到了最終的救贖。

四、環(huán)境：路卡斯悲劇背后的戰(zhàn)亂

《惡童日記》可以被視為是路卡斯悲劇的一種虛構(gòu)性表達，而造成路卡斯悲劇的罪魁禍首，正是在《惡童日記》中表現(xiàn)得血淋淋的戰(zhàn)爭。

在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生存大于一切。在《惡童日記》中，戰(zhàn)爭帶來的是隨時隨地的轟炸、敵人軍隊的肆意掠奪與侵犯、隨處堆積的尸體和生活物資的匱乏。硝煙彌漫的戰(zhàn)爭淪陷區(qū)沒有一片安居樂業(yè)的凈土，人人自危，為了生存，獲取生活物資，所有人面目全非。

戰(zhàn)爭還造成了人們信仰的崩塌?！稅和沼洝分小渡窀浮芬徽码p胞胎這樣對神父說道，“不，我們不遵守十誡，也不會有人遵守的。上面寫著‘你不可殺人，結(jié)果所有人都在殺人”[12]，從這句話便可知，戰(zhàn)爭下，宗教信仰、人生信條都不再成為約束人們行為的有效工具。連神父自己也做著不可告人的齷齪事，并因猥褻小兔子遭到雙胞胎的恐嚇與勒索。戰(zhàn)爭下，信仰蕩然無存。

可以看到，《惡童日記》里的社會秩序在戰(zhàn)爭的破壞下變得混亂、失控。倫理禁忌不復存在，在《惡童日記》中，充斥著殺人、放火、人獸交媾、孌童癖、受虐癖、輪奸等嚴重違背倫理規(guī)范的情節(jié)，社會失去了應有的正常的秩序，人人行惡，沒有道德，沒有善惡。正是戰(zhàn)爭和戰(zhàn)爭造成的社會紊亂催生了惡童的生長。

五、結(jié)語

經(jīng)過以上分析，《惡童日記》之“惡”的實質(zhì)或許得以揭示。再看文首提及關(guān)于“惡”的理解的三種說法，其中張娟的看法可能更符合作者的原本表達。但從文學倫理學的視角來看，“創(chuàng)傷記憶”這個觀點不夠準確，的確，《惡童日記》是路卡斯根據(jù)自己真實經(jīng)歷加以藝術(shù)改造的文學創(chuàng)作，但“創(chuàng)傷記憶”無法解釋諸如開頭提及的關(guān)于路卡斯利用父親逃往國外經(jīng)歷的偽陳述。經(jīng)過對路卡斯倫理身份的探求、由偽陳述發(fā)掘的其倫理困境，結(jié)合路卡斯生活著的因戰(zhàn)爭導致的倫理喪失的環(huán)境，可以得知“惡”是存在于路卡斯的記憶中，由于《惡童日記》的偽陳述和《第三謊言》隱藏大量真相的原因，其在《惡童日記》中所實施的諸多惡行究竟是否真實發(fā)生，無法做出肯定的判斷。但可以確定的是，路卡斯對“惡”的書寫是對倫理困境的逃避與自我麻痹，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他才能得以獨自一人面對因戰(zhàn)爭帶來的噩夢般的世界，支撐著活下去。

戰(zhàn)爭導致了原有倫理秩序的崩潰，對生存的渴求造成人性的扭曲，謊言與真相無法辨別，而謊言背后，是主人公路卡斯對倫理困境的逃避與自我麻痹?；蛟S這才是作者雅歌塔·克里斯多夫所控訴戰(zhàn)爭給人帶來無法磨滅的毀滅性的創(chuàng)傷的地方。

注釋：

[1]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惡童日記·譯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頁。

[2]李道全：《<惡童日記>中的病態(tài)兒童》，世界文化，2010年，第6期。

[3]張娟：《創(chuàng)傷記憶衍生惡之花》，中國圖書評論，2014年，第1期。

[4]聶珍釗：《第一章 文學倫理學批評的基本理論》，《文學倫理學批評導論》，2014年版，第15頁。

[5]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惡童日記·別離》，《惡童日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62至164頁。

[6]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第三謊言》，《惡童日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73至374頁。

[7]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第三謊言》，《惡童日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85頁。

[8]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第三謊言》，《惡童日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44頁。

[9]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第三謊言》，《惡童日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52頁。

[10]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惡童日記·污垢》，《惡童日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0頁。

[11]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惡童日記·差事》，《惡童日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6頁。

[12]簡伊玲譯，[匈牙利]雅歌塔·克里斯多夫：《惡童日記·神父》，《惡童日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79頁。

參考文獻：

[1]簡伊玲譯，[匈]克里斯多夫（Kristof，A.）.惡童日記：珍藏紀念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2]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3]李道全.《惡童日記》中的病態(tài)兒童[J].世界文化，2010，（6）.

[4]張娟.創(chuàng)傷記憶衍生惡之花[J].中國圖書評論，2014，（1）.

[5]楊革新.倫理選擇與丁梅斯代爾的公開懺悔[J].外國文學研究，2009，（6）.

[6]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文學批評方法新探索[J].外國文學研究，2004，（5）.

[7]聶珍釗.文學理論學批評：基本理論與術(shù)語[J].外國文學研究，2010，（1）.

（諶天，盤媛 湖北武漢 華中師范大學 430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