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個戲臺子,只消半夜搭起來早更天拆除。這工程比簡易房更省事。
床上,撤了衣裳、被褥,請出老家沙盤這一道具。月光,和李白床前的那一縷折射的角度,平行。
回老家,只消一個三寸的踏步,這便是灌滿蕎麥殼的枕頭??缁蛘咛疾毁M力。
夢的臉譜很別致。臉,高粱似的酡紅。玉米的紅纓,如瘋長的絡腮胡子。幽深的雙眼,古井一般。黑色五葉草,把眉毛描了又描。兩只蜜蜂的姿勢比唱好了的那兩只蝴蝶更優(yōu)美,任意出沒土墻壁的鼻翼間。腮幫是平原地帶,淺淺的池塘,是三分醉意的酒窩。故鄉(xiāng)的小橋和倒影,魚鰓一般靈動著,蓮蓬在其間,呲牙咧嘴。笑起來,若一朵盛開的荷。
夢,簡陋得連籬笆墻都不設,寬進寬出。夢里的愛,火候正好;夢里的農(nóng)事,依舊蔥蘢;夢里的煙斗,可以隔著一條長江湊到老家來點上;夢里的思念,嫩綠如韭;夢里的親情,濕漉漉的,千萬別擰毛巾一般的使勁擠。
在夢里,影子是可疊折便攜型的。
夢將醒的時候,切記:攥緊紐扣。這小物件兒,是明晚二次使用的入場券,是回老家返程票的票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