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時光》上海首演

拉威爾的作品以配器著稱，不僅自己的作品音響色彩豐富華麗，充滿異國風情，他還為其他作曲家的作品配器，最著名的就是將俄羅斯作曲家穆索爾斯基的鋼琴組曲《圖畫展覽會》改編成管弦樂版，當時共有六位作曲家在做這件事，但現(xiàn)在還在演奏和出唱片的，只有拉威爾的版本，其鶴立雞群由此可見。

一般我們熟知的拉威爾作品，無外乎管弦樂和鋼琴，其實他還有一些聲樂作品，包括兩部獨幕劇《西班牙時光》和《兒童與魔術(shù)》也頗具特色，但較少為人所知。5月14日，《西班牙時光》度過了漫長的時光，終于在上海以音樂會版的形式首演。

《西班牙時光》富有喜劇色彩，它講述了發(fā)生在18世紀西班牙托萊多的婚外情——一個女人（孔賽香）與四個男人（脫殼馬達、拉米騾、高自凡、盈利哥）的故事。一天，鐘表店老板脫殼馬達要外出修鐘表，他的妻子孔賽香暗自高興，因為她可以利用丈夫不在的時間幽會情人。但這時來了位搬運夫拉米騾，請脫殼馬達修理一只鐘表，脫殼馬達讓他先留下，等自己回來后再給他修理。這下孔賽香尷尬了——拉米騾的在場，要影響自己與情人幽會了，于是她想出一招，差使拉米騾不停地搬運店里的鐘表，好讓他離開自己。過后，孔賽香的兩位情人分別到來：一位是詩人高自凡，一位是銀行家盈利哥。但在與他們的調(diào)情過程中，孔賽香感覺詩人虛無縹緲，銀行家庸俗可笑，倒是那位身強力壯的搬運夫拉米騾接地氣，于是她轉(zhuǎn)而喜歡上了拉米騾。這時候丈夫脫殼馬達回來了，他看見家里有兩位陌生人——詩人高自凡、銀行家盈利哥，以為是上門的客人，就游說他們買鐘表。這兩位孔賽香的昔日情人“做賊心虛”，只得順水推舟無奈買下兩座落地鐘。隨后脫殼馬達又見妻子與拉米騾從臥室走出，雖有疑惑，但今天他已賺了一大筆錢，就不管妻子是否紅杏出墻了，全劇在嘻嘻哈哈的五重唱中結(jié)束。

需要說明的是，以上劇中人名，與原文的譯音相比，是經(jīng)過導演李衛(wèi)適度修改潤色過的，為的是更具上海版的滬語特色以及人物的特色符號。不僅如此，李衛(wèi)還對全劇的臺詞作了方言化的意譯，拉米騾用了北方方言（意喻身強力壯的搬運夫身份），詩人高自凡偏重書面語言，銀行家盈利哥有些廣東口味，老板脫殼馬達和妻子孔賽香明顯加重了滬語色彩，尤其是劇中第一主角孔賽香，接地氣的生動滬語比比皆是，如：你黃魚腦子??！這記倒沒想到！喇叭腔了！壞事體了！三個殺胚（壯小伙子）……因此，全劇的上海味道非常鮮明。拉威爾的《西班牙時光》本身就是老百姓的市井故事，與市井氣很濃的滬語倒也匹配；而處于歐洲南部的西班牙，與地處中國南方的上海，也有相通的生活氣息和地域色彩，因此，李衛(wèi)的這個上海版《西班牙時光》，我覺得更為貼切自然、“自圓其說”。

在具體的導演手法上，還有幾處值得一提。李衛(wèi)將整個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的舞臺作為一個碩大的時鐘，觀眾面對的舞臺上，順時用數(shù)字“9、12、3”來表示，一目了然。舞臺上還用了四名啞劇演員代表時鐘道具，靈活方便而又實用。在舞臺空間投影上，用五行“金、木、水、火、土”代表劇中的五位人物，具體含義任你想象。最精彩的一筆是劇終投影：舞臺正面顯示四把茶壺、一只茶杯。一看即明白，這與晚清民國初期的名人辜鴻銘有關。辜鴻銘曾有個著名觀點：男人是茶壺，女人是茶杯，一個男人可以擁有多個女人，就像一把茶壺要配多個茶杯。李衛(wèi)在這里顯然是反其道而用之：時代不同了，男女關系不是一成不變的。有點幽默和調(diào)侃。聯(lián)系到劇終，舞臺上孔賽香一人站著在看四個男人打麻將（這也是李衛(wèi)的神來之筆），其含義與劇終投影是一脈相承、相互印證的。

這場音樂會由張潔敏執(zhí)棒上海交響樂團，前半場先演奏了拉威爾《西班牙狂想曲》，它與《西班牙時光》是同年創(chuàng)作的，又都是關于西班牙的題材，真是難得的巧合。不可思議的是，拉威爾此時還沒有去過西班牙。這就是天才。與傳統(tǒng)歌劇不同，拉威爾的《西班牙時光》主要是靠生動的音樂化的對話來展開劇情，以朗誦調(diào)為主，分別融化在人物的陳述段落中、傾訴愛情的歌唱段落中，沒有明顯的詠嘆調(diào)和宣敘調(diào)之分，而是自然地隨著音樂的變化而變化，其核心是人物對話上高度的音樂化和詩歌化，全劇輕松活潑而又不失優(yōu)雅，是拉威爾對法語歌劇推陳出新的一大貢獻。上海交響樂團第一次伴奏此作，已有相當不錯的表現(xiàn)，可見樂團的素養(yǎng)和潛質(zhì)。張潔敏特別擅長歌劇指揮，全劇音樂結(jié)構(gòu)的調(diào)控得當，又注意到了細節(jié)，自然流暢。

五位演員中西結(jié)合，三位外國演員、兩位中國演員。女一號孔賽香的飾演者朱慧玲，演唱俱佳，形象艷麗性感，演活了這個角色，具有國際風范，顯示了中國新時代歌劇演員的整體實力己今非昔比、可喜可賀。劉乃奇飾演的脫殼馬達，在不多的戲份中，展現(xiàn)了幽默風趣的喜劇特色，尤其是一開始的戲，可圈可點。三位老外，都有不俗的演歷，可能狀態(tài)原因，飾演詩人高自凡的男高音發(fā)揮比較好，其他兩位似乎沒有真正顯示出其應有的唱功實力——也許與這是一部現(xiàn)代歌劇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