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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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豬草

高峰

春三月

三月，青黃不接

這些天要備足粗鹽

在我看來，蒿草即是腌菜

雨水含有乳汁

春花開得憂郁，也開得心疼

蜂蝶在腳趾上抹粉

治它們的潮濕和不孕

村莊安靜，草垛里跑出的母雞

告訴主人，下的是軟蛋

啞女梗著粗脖，沖出家門

指認(rèn)大路上肩扛米袋的人是孩子的生父

少年曠課，在草叢中拔下螞蚱的嫩腿

老王才五十出頭，他手提秤砣

回家熬湯，治他的噎食病

打豬草

小豬仔逮來的時(shí)候

春上的湖堤青草肥美

打豬草的妹妹又長了一歲

有時(shí)候，她們?cè)诤吪乃?/p>

洗羞怯的小腳丫子

青草引來鯉魚，鯉魚有三四斤

黃梅調(diào)在回家的路上拐彎

常常會(huì)遇見蛇、癩蛤蟆

遇見幾個(gè)調(diào)皮搗蛋的少年

暫時(shí)還不會(huì)遇見想娶媳婦的豬八戒

大孤堆

海水擁擠著調(diào)頭向東

丟下大片的長豐縣

鹽粒散落，村莊若隱若現(xiàn)

田畝里藏有寶貝

丘崗上堆著白骨

心懷鬼胎的黃鼠狼懷抱炸藥

柴禾垛靠近祖宅

向陽的枝杈筑有鳥巢

土路上塵埃落定

晌午，灰蒙蒙的十里八鄉(xiāng)

都能按時(shí)端著飯碗

燈

奶奶坐在堂屋的木椅上

昏花的眼里捻著燈芯

對(duì)面是一塊玻璃鏡框

里面的人影模糊

一盞燈點(diǎn)在熏黑的墻上

有月色的晚上，亂著小風(fēng)

從后窗能看到河沿上細(xì)碎的槐花

也能看到半坡?lián)u晃的向日葵

它們向傳遞躁動(dòng)的香氣

油燈下，我一夜都不得安生

供銷社的煤油又?jǐn)嗔?/p>

我借著鬼火，整夜在村里游走

我遇見貓、狗和一只擋道的狐貍

我不怕它們，我怕的是那個(gè)瞎子

他把小小年紀(jì)的我按到開裂的墻上

屋里的響聲差點(diǎn)毀了我一生

地震

昨夜，隔壁江西省發(fā)生了地震

瓦埠湖鼓包、冒泡，無風(fēng)作浪

人們都睡在自家的屋子里

大地顛簸，掩埋了群體的鼾聲

五更時(shí)，胡麻子起了色心

口氣很硬，要求與老婆交媾

房笆脫落，砸在禿頂上

家蛇冰涼，從梁上盤到他的脊背

湖堤上的人越聚越多

有人從老街撿來燒焦破碎的瓦礫

星宿垂落，湖水歸于平整

人們又逃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