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人
“雅量”一詞源于曹丕《典論》:“劉表有酒爵三,大曰伯雅,次曰仲雅,小曰季雅。伯雅容七升,仲雅容六升,季雅容五升?!蔽闹械摹叭拧痹溉N不同容量的爵(酒器),后泛指酒杯。此典故說的是三國時期,劉表割據(jù)荊州,他的子弟驕貴、酗酒,特制了伯雅、仲雅、季雅三種酒器,分別盛酒七升、六升、五升。能以這些酒器喝酒,方為雅量。雅量原本指飲酒有大量。后來,形容人有寬宏的度量也稱“雅量”,如史書所云,“敏而好學,雅量豁然。”現(xiàn)擷取古人雅量的幾則小故事,與讀者共鑒。
藺相如以寬容之心對待廉頗挑釁
戰(zhàn)國時期,門客出身的藺相如年輕有為,能勇善謀。公元前279年,藺相如在澠池會上立功后,被趙王封為上卿,位置在大將軍廉頗之上。廉頗自恃功高,對藺相如很不服氣,揚言要找個機會當面羞辱一下藺相如。一次,藺相如外出,廉頗得知后,率兵當街攔阻。藺相如機警地掉轉(zhuǎn)車頭,想從小巷繞過,沒想到廉頗緊追不舍,藺相如只得忍氣吞聲乘車回府。事后,手下之人都說藺相如遇事懦弱膽小。藺相如卻解釋說:秦國之所以不敢貿(mào)然侵犯趙國,是因為我和廉頗在啊!如果我與廉頗爭斗,一定會兩敗俱傷,這是秦國最愿意看到的局面。大敵當前,我首先考慮的是國家利益,個人的恩怨無需計較。藺相如的雅量與大局意識,使廉頗羞愧難當,向其負荊請罪,“將相和”成為美談。
楚莊王“不因一事之得失而辱士失人”
西漢劉向《說苑·復思》中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戰(zhàn)國時期,楚莊王賞賜群臣飲酒,日暮后,正當酒喝得酣暢之際,燈燭突然滅了。這時,有人暗中拉住了楚莊王美姬的衣襟。美姬趁機抓斷了此人帽子上的系纓,并要楚莊王趕快派人取火燭來看看誰是斷纓之人。楚莊王則認為,賞賜大家喝酒,醉了難免失禮,怎能為顯示女人的節(jié)操而辱沒大臣呢?他面向群臣說道,今天大家和我喝酒,如果不把冠纓摘掉,就不能算盡歡。群臣百余人都扯斷了自己的系纓,在熱烈的氣氛中盡歡而散。三年后,晉國與楚國交戰(zhàn)時,有一名臣子每次都沖鋒在前,連續(xù)五次都立了首功,最終打敗了晉軍,取得了勝利。事后,楚莊王問這名臣子為何如此舍生忘死,臣子回答,我就是三年前晚宴喝酒時因失禮而被美姬扯斷系纓的人。這則歷史故事,揭示了“得人則昌,失人則亡”的道理。楚莊王深諳此道,有“不因一事之得失而辱士失人”的雅量,這是他能克敵興國的關(guān)鍵所在。
呂蒙正不記同僚輕慢侮辱
呂蒙正(944-1011),河南洛陽人,字圣,北宋太宗、真宗時三度為相,以敢言著稱。太宗夸稱京城繁盛,他即指出城外饑寒而死者甚多。呂蒙正不但敢言,而且還為人正直,心胸開闊,度量很大,從不把別人的過失記在心里,很有雅量。呂蒙正剛?cè)纬⒃紫嗖痪?,有一次上朝,文武官員都紛紛和他打招呼。這時,有人在簾子后面指著呂蒙正輕蔑地對別人說,這個無名小卒也能當宰相嗎?聲音雖然不大,但入朝的官員卻都聽見了,大家都感到吃驚,是誰這么大膽,竟敢在眾人面前誣蔑宰相?可是呂蒙正卻假裝沒聽見,依然和同僚們說說笑笑地走了過去。同僚們都因此事為呂蒙正抱不平,紛紛要求追查那位官員的職務和姓名,呂蒙正急忙勸阻大家,并心平氣和地對大家說,“知其姓名,則終身不能忘,不若弗知之為愈也。”意思是,一旦知道了他的姓名,就會終身耿耿于懷,所以我寧可不知道,也不去查問他是誰,這對我能有什么損失呢?呂蒙正的這一番話,讓同僚們都點頭稱道,都打心眼兒里佩服他的雅量。
李夢陽賞識“窮秀才”文才
明代文學家李夢陽(1473-1530年)任江西提學后,地方秀才紛紛捧名帖前來拜會。李夢陽見其中一人衣衫襤褸,而名字竟與自己相同,就問道:“你怎敢和我的名字一模一樣?”那秀才答道:“名字是父親給起的,故雖知犯老爺忌,只是不便改名?!崩顗絷柭犃吮阏f:“這樣吧,我出個上聯(lián),你若能對出下聯(lián),我就不再計較此事。”說著,就出一上聯(lián)道:“藺相如,司馬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毙悴胖?,李夢陽此話暗指自己與他雖名字一樣,實際并無相同之處。面對這種戲弄,秀才不緊不慢地對道:“魏無忌,長孫無忌,彼無忌此亦無忌?!蔽簾o忌即信陵君,是戰(zhàn)國時期著名的“四君子”之一。長孫無忌是唐代大臣,唐太宗長孫皇后之兄。窮秀才所對,不僅用詞極巧,而且反斥有力。李夢陽聽罷,對此人的文才甚是贊賞,馬上敬酒一杯,再不談同名一事,也算是有雅量。
班超對誣陷者不計前嫌
班超(32-102),字仲升,東漢名將。他是著名史學家班彪的幼子,其長兄班固、妹妹班昭也是著名的史學家。漢章帝三年(公元78年),漢朝按班超的建議聯(lián)絡烏孫成功后,便派遣衛(wèi)侯李邑送烏孫使者回國。李邑走到于闐后,正趕上龜茲進攻疏勒,嚇得不敢前行。李邑為了掩飾自己的怯懦,就上奏章誣陷班超,說西域之事勞而無功,又說班超“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內(nèi)顧心”。意思是說,班超在西域享樂,忘記了漢朝。班超聞之,嘆息不已:“身非曾參而有三至之讒,恐見疑于當時矣。”擔心朝廷真的會懷疑自己,班超毅然把妻子送回漢朝。漢章帝深知班超公忠體國,不相信李邑的誣陷,就下詔書責備李邑,詔書中說:“縱超擁愛妻,抱愛子,思歸之士千余人,何能盡與超同心乎?”還命李邑接受班超的管轄調(diào)度,讓班超根據(jù)情況決定是否讓李邑留在西域。然而,班超并未借此機會難為李邑,而是仍讓李邑監(jiān)護烏孫使者回到洛陽。部下徐干對此事很不理解,勸班超說,李邑以前誣陷你,企圖破壞你的功業(yè),現(xiàn)在有皇帝的圣旨,為什么不把他留下來,另派別的官員護送使者呢?班超不以為然地說,你這話說得不對。正因為他誣陷我,我才派他回京城。我自問無愧,還怕別人造謠嗎?我若因一時之私,把他留下,未免顯得器量太小了。班超容人之過、寬以待人的品德令人欽佩。
(責編 / 傅建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