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神仙學(xué)說與西王母形象的建構(gòu)

張澤洪

(1.吉首大學(xué) 哲學(xué)研究所， 湖南 吉首 416000；2.四川大學(xué) 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中國西部邊疆安全與發(fā)展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 四川 成都 61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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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神仙學(xué)說與西王母形象的建構(gòu)

張澤洪1，2

(1.吉首大學(xué) 哲學(xué)研究所， 湖南 吉首 416000；2.四川大學(xué) 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中國西部邊疆安全與發(fā)展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 四川 成都 610064)

先秦神話人物西王母是道教尊崇的女仙，西王母所居的昆侖山是古代神話敘事中的神仙境界。先秦時期的西王母神話有其產(chǎn)生的社會文化背景，西王母神話充滿對神仙世界的豐富想象，生動地反映了中華先民的原始思維和宗教觀念。道教對先秦西王母神話進(jìn)行了吸納改造，賦予西王母統(tǒng)領(lǐng)女子學(xué)仙者最高權(quán)威的女神形象。道教認(rèn)為昆侖山為天之中岳，乃西王母統(tǒng)眾女仙所居之地。道教宣稱天上、天下、三界、十方女子之登仙得道者，都?xì)w屬西王母管轄，而西王母所居宮闕，就在昆侖山墉城之內(nèi)。在魏晉道教的上清派、靈寶派、天師道各派中，上清派尊崇西王母奠定了道教西王母崇拜的基石。上清派三茅君的茅盈、茅固、茅衷和王褒、魏華存都尊西城王君為師，而西王母則是居于上清派諸尊之上的祖師。道教上清派對西王母神仙形象進(jìn)行了完美建構(gòu)，道教女仙西王母與昆侖山敘事是仙山崇拜的典型。道教在秦漢西王母傳說的基礎(chǔ)上，對西王母女仙形象不斷潤色創(chuàng)新，奠立在神話思維基礎(chǔ)之上的道教西王母神話，將道教仙話的想象力、表現(xiàn)力推向極致。道教西王母仙話是道教神仙學(xué)說的重要內(nèi)容，道教賦予西王母神話和昆侖山以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

西王母； 昆侖山； 道教； 上清派； 神仙學(xué)說

道教女仙西王母，又稱金母、西姥、金母元君、九靈西母、西元九靈上真仙母、九靈太妙龜山金母、太靈九光龜臺金母、西靈金母梵炁祖母元君、上圣白玉龜臺九靈太真西王母、太虛九光玄臺金母元君。中國古代神話中西王母所居的昆侖山，是古代神話敘事中令人向往的神仙境界。對西王母信仰的形成及其文化特質(zhì)，中外學(xué)者從神話學(xué)、宗教學(xué)、人類學(xué)、民俗學(xué)、考古學(xué)等不同學(xué)術(shù)視野，深入探討西王母信仰的由來及其在中國民間社會的影響。臺灣學(xué)者李豐楙研究道教西王母信仰的形成，認(rèn)為東晉時期西王母已演化為道經(jīng)傳授者和女仙首領(lǐng)①。道教的西王母與昆侖山神話，是道教仙話中最具想象力的部分。道教的西王母神話極大地豐富了道教神仙信仰的內(nèi)涵，我們在學(xué)界已有研究基礎(chǔ)上深入解讀道經(jīng)文本，擬進(jìn)一步討論道教西王母與昆侖山神話的文化內(nèi)涵。

一、道經(jīng)中的昆侖山與西王母

西王母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女神，道教的眾多女仙皆隸屬于西王母。成書于戰(zhàn)國初的《山海經(jīng)》，最早記載了昆侖山西王母的故事。在《山海經(jīng)》的神話敘事中，天帝之女西王母是具有獸形特征的圖騰神。戰(zhàn)國時期列御寇撰《列子》，戰(zhàn)國時魏國史官撰《竹書紀(jì)年》，戰(zhàn)國時趙國史官撰《世本》，戰(zhàn)國思想家莊周撰《莊子·大宗師》，漢代緯書《尚書帝驗期》，西晉太康二年出土“竹書紀(jì)年”的《穆天子傳》，西晉王嘉《拾遺記》，六朝時期成書的《十洲記》、《神異經(jīng)》，都記載了先秦流傳的昆侖山西王母故事。相傳周穆王西巡曾受西王母的禮遇，漢武帝則得西王母仙桃的贈予。先秦時期的西王母神話有其產(chǎn)生的社會文化背景，西王母神話充滿對神仙世界的豐富想象，生動反映了中華先民的原始思維和宗教觀念。

文獻(xiàn)中較早記載西王母神話的是《山海經(jīng)》。晉郭璞《山海經(jīng)》卷二《西山經(jīng)》說：“又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fā)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雹凇渡胶＝?jīng)》神話敘事中的西王母，是具有圖騰色彩的神話人物。早期西王母神話的敘事簡略，且有三青鳥相伴的神異傳說。郭璞《山海經(jīng)》卷十二《海內(nèi)北經(jīng)》稱：“西王母梯幾而戴勝杖，其南有三青鳥，為西王母取食。”③《山海經(jīng)》卷二《西山經(jīng)》則說三青鳥棲息在三危之山。《山海經(jīng)》卷十六《大荒西經(jīng)》記載三青鳥赤首黑目，而且還各有名稱④。南齊小說《漢武故事》，說西王母七月七日至承華殿見漢武帝，先有一青鳥從西方來集殿前，一會兒有二青鳥挾侍王母降臨⑤。專門供西王母使喚的三青鳥，史籍中又稱為青烏。西晉張華《博物志》卷八載：

漢武帝好仙道，祭祀名山大澤以求神仙之道。時西王母遣使乘白鹿告帝當(dāng)來，乃供帳九華殿以待之。七月七日夜漏七刻，王母乘紫云車而至于殿西，南面東向，頭上戴七種，青氣郁郁如云。有三青鳥，如烏大，使侍母旁。⑥

三足烏又稱三足金烏，古人認(rèn)為此日中神鳥的出現(xiàn)，會給人間帶來福祥和瑞應(yīng)。漢代畫像磚上畫的三足烏，就居于西王母座旁為其取食。為西王母所驅(qū)使的靈禽三足烏，具有長生神鳥的象征意蘊。

道教認(rèn)為昆侖山為天之中岳，西王母統(tǒng)眾女仙所居之地。茅山上清派宗師陶弘景《真誥》卷五《甄命授》說：

昔漢初，有四五小兒，路上畫地戲。一兒歌曰：“著青裙，入天門，揖金母，拜木公?！雹?/p>

民間相傳小兒乃東王公玉童，童謠歌言仙人得道升天，當(dāng)揖金母而拜木公。此漢初社會流傳的童謠歌，陶弘景《真誥》卷五《甄命授第一》、隋唐蘇玄朗《丹臺新錄》、唐杜光庭《仙傳拾遺》亦引錄。杜光庭《仙傳拾遺》更記載西漢張良對此兒歌的解讀。

在長生成仙思想極為盛行的漢代，西王母長壽神仙的形象已經(jīng)確立。西王母在漢代社會已影響到各階層，民間認(rèn)為西王母有為人注壽、注福、注祿的功能。在考古發(fā)現(xiàn)的漢代畫像中頻繁出現(xiàn)的西王母圖像，更是生動地反映出漢代社會的西王母崇拜。例如河南南陽市漢畫博物館收藏的東王公與西王母圖，在西王母周圍有神異三青鳥、九尾狐，更有傳說搗做不死之藥的玉兔。圖中東王公與西王母對坐于懸圃之上，上有三青鳥和騎鹿的仙人，下有玉兔在廣寒宮精心搗制仙藥。在鄭州出土的兩漢之際畫像磚的西王母畫像，畫面表現(xiàn)戴勝、著長衣的西王母拱手跽坐于峰巒疊嶂之山頂，其前面有持杵搗藥的玉兔，其后面是為西王母取食的三青鳥，其下面則是九尾狐⑧。

在戰(zhàn)國以來的神仙思想影響下，西王母逐漸被神仙化，東晉南朝上清經(jīng)派建構(gòu)道教神仙體系，將西王母尊為女仙之首。漢代各種西王母圖像表現(xiàn)的內(nèi)容，正是《漢武帝內(nèi)傳》西王母故事的形象化展示。《漢武帝內(nèi)傳》描寫西王母、上元夫人降臨漢宮，武帝齋戒見西王母受神仙不老術(shù)之事。西王母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七月七日會漢武而論道，乃是魏晉時期膾炙人口的道教仙話故事。漢代社會流行的西王母圖像，表現(xiàn)的西王母神仙主題有求藥圖、仙境之樂圖、入天門圖，大致也是據(jù)《漢武帝內(nèi)傳》的敘事而表現(xiàn)。在漢代各種西王母圖像中，展示出西王母居住之昆侖玉山墉城，神仙羽人濟(jì)濟(jì)，靈禽異獸騰躍，仙樂之聲可聞，一派祥瑞飄逸的神仙境界。

宋李昉《太平御覽》卷六百七十五《道部十七》引南朝陳馬樞《道學(xué)傳》描述西王母的形象說：

宋張君房《云笈七籖》卷一百一十四《西王母傳》載七月七日西王母見漢武帝的形象：

《歷世真仙體道通鑒》復(fù)集卷一《金母元君》亦沿襲此記載?？傊?，西王母女仙領(lǐng)袖的形象，最終是由道教想象加工而完成的。

二、道教上清派對西王母神仙形象的建構(gòu)

該經(jīng)稱元始天王賜西王母青金丹皇玉文是九天金書紫字，上真始生變化元箓是素書一卷，都是具有神秘色彩的符箓道法。宋張君房《云笈七籖》卷六《三洞經(jīng)教部》載：

三、道教神仙西王母與昆侖山的關(guān)系

在西王母道教化的過程中，道教宣稱西王母始終居于昆侖山。宋張君房《云笈七籖》卷八十《符圖》載《人鳥山形圖》說：

這些出自東晉南朝《洞真經(jīng)》的記載，是上清派對昆侖山仙境的想象造構(gòu)。

漢魏時期人們對西王母居住的宮闕，也發(fā)揮出非常豐富的想象力。東漢桓轔《西王母傳》更詳載西王母所居宮闕的盛況：

有城千里，玉樓十二，瓊?cè)A之闕，光碧之堂，九層元室，紫翠丹房；左帶瑤池，右環(huán)翠水。其山之下，弱水九重，洪濤萬丈，非飆車羽輪，不可到也。

結(jié) 語

西王母神話與昆侖山的神仙境界，在道教神仙信仰的建構(gòu)中具有重要作用。道教賦予西王母女仙之宗的神格，宣稱凡女子登仙得道者，都隸屬于西王母管轄。西王母女性神仙的優(yōu)美形象，是吸引女道士修道成仙的楷模。在道教發(fā)展的歷史進(jìn)程中，道教女仙西王母有著深遠(yuǎn)的歷史影響。西王母號稱太陰之精，天帝之女，西華之至妙，洞陰之極尊。道教在秦漢西王母傳說的基礎(chǔ)上，對西王母女仙形象不斷潤色創(chuàng)新，道教仙話其實是道教神仙信仰的表達(dá)，奠立在神話思維基礎(chǔ)之上的道教西王母神話，將道教仙話的想象力、表現(xiàn)力推向極致。

注釋

①李豐楙：《西王母五女傳說形成及其演變——西王母研究之一》，《東方宗教研究》第1期，1987年9月。

②③《山海經(jīng)》，《文淵閣四庫全書》，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第1042冊,第16頁，第65頁。

④晉郭璞《山海經(jīng)》卷十六《大荒西經(jīng)》載：“有三青鳥，赤首黑目，一名曰大，一名少，一名曰青鳥，皆西王母所使也。”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42冊,第76頁。

⑤《漢武故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01冊,第291頁。

⑥張華撰，范寧校證：《博物志校證》，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97頁。

⑧周到、呂品、湯文興編：《河南漢代畫像磚》，上海：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5年，圖87。

⑨道教主張三洞布化，遍滿人間，包括向帝王國主弘傳大道。《正一法文天師教戒科經(jīng)·陽平治》說“吾以漢安元年五月一日，從漢始皇帝王神氣受道”?！兜啦亍返?8冊,第238頁。

責(zé)任編輯 梅莉

Daoist Immortal Theor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Xi Wangmu Image

Zhang Zehong

(Institute of Philosophy， Jishou University， Jishou 416000;Institute of Religious Studies， Sichuan University， Chengdu 610064)

In Chinese ancient mythology，Kunlun Mountain where Xi Wangmu lives is a yearning fairy realm. According to the Xi Wangmu stories in the historical records and Daoist classics，we could know the influence of Xi Wangmu worship in Chinese societ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Xi Wangmu image in Daoist immortal pedigree. By exploring the religious content of Xi Wangmu，we could tell that Xi Wangmu myth is the element of Kunlun Mountain culture and it has a close relation with Chinese Daoist immortal belief.Chinese ancient Xi Wangmu myth and the Kunlun Mountain fairy realm have important inspira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Daoist immortal belief. Daoist goddess Xi Wangmu has profound historical connection with Kunlun Mountain culture．

Xi Wangmu; Kulun Mountain; Daoism; the Shangqing school; mythology

2016-09-15

2015年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重點項目“瑤族宗教經(jīng)書與道教科儀經(jīng)書文化內(nèi)涵比較研究”(15AZJ006);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xué)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滇西北多元宗教歷史與現(xiàn)狀研究”(15JJD73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