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視賭局

高海博+王家源

如果賈躍亭會玩德州撲克，他大概會是一個格外喜歡選擇all in（全押）的玩家，一賭為快。

而眼下，就算身在局內，也沒有幾個人能看清樂視賭局的全貌，真正觀全局者，只有賈躍亭一人。

“上周五（11月4日）隱約感覺會有大事發(fā)生?！痹跇芬暪ぷ鞯膭Ⅵ螌Α兜谝回斀浿芸坊貞泟倓傔^去的這個極不平靜的周末。

起初，公司內部只是出現了一個不太妙的傳言：樂視影業(yè)注入樂視網計劃會暫停，樂視影業(yè)CEO張昭離職。

劉鑫在朋友圈看到同事轉發(fā)的手機供應商為追討欠款到樂視大廈示威的圖片，一直以來有關樂視資金鏈緊張的“謠言”似乎被作實。此外，她還在網上讀到一篇名為《樂視的斷崖危機》的分析文章，其中提及，因樂視金融牌照申請遇阻一事近期被媒體曝光，樂視網（300014.SZ）股價在11月2日之后出現大幅跳水，下跌7.49%。

壞消息簡直是接二連三，但樂視1.5萬名員工里的絕大多數人各自忙碌，并不覺得這場危機應該與自己有關。

在劉鑫眼中，真正的“大事”是賈躍亭在周日發(fā)出的一封面向全體員工的公開信。

這封標題為《樂視的海水與火焰：是被巨浪吞沒還是把海洋煮沸？》的長達5000多字的內部郵件，創(chuàng)作時機看似是與11月10日樂視成立12周年的周年慶相關，文中一方面首次承認樂視面臨“日益凸顯的資金與組織壓力”，反思樂視擴張節(jié)奏過快，但同時也繼續(xù)對樂視的現狀極盡各種贊美和肯定。

賈躍亭用“輪回”“傳奇”“顛覆”“新生”這些詞匯，來形容他所領導的這場創(chuàng)業(yè)，并提出樂視下一個階段的任務是“從燒錢擴張，轉向做深做透市場……從粗放經營轉向價值挖掘和提升”。

賈躍亭的這碗創(chuàng)業(yè)雞湯，得到的反饋是復雜的，但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公開信發(fā)出當晚，劉鑫就開始跟同事討論“裁員”“工資”的問題。這次她知道，樂視“真的缺錢了”。深夜，在與《第一財經周刊》的交談中，她突然反問了一句：“你們怎么看樂視??？”

在私募基金管理者侯安揚看來，這封內部信反映出賈躍亭希望資本市場能給樂視再多一些時間，但反映在股價的現實卻是“資本市場已經不信樂視了”。

雖然樂視網目前只裝入了樂視視頻、樂視致新超級電視與樂視云計算等幾個業(yè)務板塊，但樂視網的股價浮動，卻一直是不同階段外界評估樂視整體狀況的重要風向標。

郵件曝光的次日（11月7日），樂視網股價報收于每股37.85元，再跌4.68%，這已經是樂視連續(xù)4個交易日出現下跌行情，股價總體跌幅接近15%，市值蒸發(fā)近128億元。截至本文發(fā)稿前，樂視網的最新市值是765億元，距離2015年5月其市值的最高點，已經縮水近50%。

11月8日晚間，樂視網發(fā)布了兩份重要公告：一份是澄清聲明，繼續(xù)否認拖欠供應商賬款和員工工資，表示樂視各業(yè)務線與供應商均保持著良好合作關系；在另一份公告中，樂視則宣布樂視影業(yè)100%股權注入樂視網一事將無法在年內完 成。

在持續(xù)對外主動拋出數個負面新聞之后，賈躍亭率公司高管在11月9日上午舉行了一場樂視網投資者交流會。其間，樂視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劉弘向《第一財經周刊》表示，樂視正在經歷一次“計劃中或者說是籌備中的調整”，且這場調整“早做比晚做強”。

這番回應至少讓一部分事實變得明朗—就算整體的時機選擇由不得樂視，但在11月2日至11月9日這一周時間中，樂視對內對外則可以說是主動出擊，迅速實施了一連串危機應急處理。起點，是賈躍亭的內部公開信，此后再擇機公布樂視影業(yè)暫緩注入的不利消息，最終輔以投資者交流會、澄清公告和媒體輿論引導。

賈躍亭籌謀的這場危機“軟著陸”行動，似乎收到了效果。一位參加投資者交流會的投資人向《第一財經周刊》抱怨道，“媒體都是瞎寫，他們根本不懂樂視?！?/p>

這位來自上海的股民，一早趕到北京，他手里的樂視股票雖然被套，但依然相信樂視，“今天我還會買樂視股票。”他說，“作為投資者不能只看一兩年的走勢，要看未來五年的?，F在改變節(jié)奏，不再燒錢，盈利會很快到來?！?/p>

持續(xù)的股價跳水局面也告一段落，進入到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盤整期，11月中旬之后甚至連續(xù)數個交易日幾度收獲小幅上揚行情。

這場“軟著陸”行動的最后一步，是距離發(fā)布公開信過去一周后，賈躍亭在微博上發(fā)布了一張自己現身香港國際金融中心附近的照片，并配文稱“糧草先行，生態(tài)戰(zhàn)略第二階段堅實啟航”。由此營造的最直接信號，是樂視又在香港成功募到了錢。

然而，一位熟悉賈躍亭的機構投資人對《第一財經周刊》表示，樂視正面臨其公司發(fā)展歷史上最嚴峻的融資困局，且并不那么容易就能迎來轉機，“他已經把所有能弄來的籌碼都已經弄來了，他的融資能力的確很強，但現在也已經消耗到了極致?！?/p>

如今在投資人眼里，賈躍亭12年的樂視創(chuàng)業(yè)歷程，特別是近兩年他的所做所為，已經是“用資本泡沫做了一件過分激進的事情，別的創(chuàng)業(yè)者都不會像他那么做”。

呈現在公眾面前的樂視與賈躍亭心中的樂視并不匹配。賈心目中的樂視，是可以改變Netflix與Hulu的模式，顛覆蘋果，改變全球汽車工業(yè)的偉大公司，而公眾眼前的樂視是一家股價下跌、市值折損熱衷于做PPT的公司，局面并不好扭轉。

外人眼中，樂視是一個在氣質上并不符合多數人對互聯(lián)網公司的普遍認知而不太討人喜歡的創(chuàng)業(yè)樣本—有點土氣，又財大氣粗；生搬概念，拿錢開道，最終自我營造出一片生態(tài)化反的盛世景觀……這些舉止，讓樂視長期處在一個話題中心的位置，且負面評價始終大于贊美之聲。

賈躍亭為樂視搭建了一個環(huán)環(huán)緊扣的系統(tǒng)，上市公司與非上市公司的業(yè)務線、資金線相互交織，依靠非上市公司不斷產生的新業(yè)務所形成的“利好”，推高上市公司股價，繼而再利用處于高市值階段的樂視網，在二級市場獲取低成本融資，反哺各個非上市業(yè)務的發(fā)展。

盤點樂視龐大業(yè)務線的擴張歷史，其最早切入視頻行業(yè)，但多年處于虧損狀態(tài)，直到2010年樂視網完成A股IPO，此后6年一直保持著還不錯的財務表現。2012年，樂視宣布進入電視機硬件制造領域，與其內容付費會員形成有機呼應，將互聯(lián)網視頻內容拓展到大屏領域，進一步提升觀眾對互聯(lián)網視頻節(jié)目的收視體驗，這是合乎邏輯的一步棋。至此，樂視的打法都還算是穩(wěn)健。

賈躍亭在2012年6月赴臺灣尋找硬件代工廠，見到了鴻海集團的董事長郭臺銘，據《中國企業(yè)家》報道，當時他只用了五分鐘時間，便說服了郭臺銘為樂視電視代工。三個月后，樂視便召開了超級電視發(fā)布會。

那一年，賈躍亭也開始游走于風險投資圈，結交朋友。他認識了創(chuàng)新工場創(chuàng)始人兼董事長李開復，向他介紹了樂視的電視項目，請其參與投資。賈給李開復留下的印象是“說服力很強”，他甚至向李開復說明，獲得這筆投資對樂視更大的意義，其實是得到一個優(yōu)質VC的背書。

某種意義上，時間回溯至2012年9月19日，賈躍亭以“顛覆者”的形象對外召開樂視超級電視發(fā)布會，那正是樂視的大躍進故事開場的時刻。

樂視網至今仍保留著這場發(fā)布會的視頻，以創(chuàng)始人身份首登舞臺的賈躍亭，大概是要遵守之前對PPT的排練節(jié)奏，演講聽起來磕磕絆絆，觀眾能清楚感受到他的緊張，此外還有幾分質樸。

如今的財報顯示，樂視網的收入來源主要有三塊：電視終端業(yè)務、會員及影視發(fā)行業(yè)務、廣告。截至2015年年底，樂視電視已累積銷售超過500萬臺。2015年財報顯示，期內電視終端業(yè)務收入達到了60.89億元，在樂視網收入中的占比最高，達到46.78%。然而，電視銷量的提升帶動了收入的增加，而負責生產硬件的樂視致新卻一直沒能盈利，且虧損面逐年擴大，2015年錄得凈虧損7.3億元。

依靠賠錢的硬件終端來擴大用戶規(guī)模的商業(yè)模式，后來也被繼續(xù)復制到了樂視其他業(yè)務中。

這個過程中，樂視一心想用互聯(lián)網公司流行的那些方法論來運營自己的業(yè)務，它所學到的各種“互聯(lián)網思維”教義中，用燒錢來擴大份額、先談規(guī)模后考慮利潤，顯然都是天經地義的事。當小米在市場上倡導“低價高配的產品”來討好消費者，樂視則索性喊出“硬件免費”的口號。

樂視控股原CMO、易到用車總裁彭鋼在今年8月接受《第一財經周刊》專訪時，仍堅信“賈總對設想的藍圖是有一個實現路徑的，知道每個節(jié)點要做什么事情”。

“老實說，我看不太明白他為什么要做手機和汽車?！蓖瑯右彩钦勝Z的決策力，一位參與過樂視非上市業(yè)務融資路演的投資人對《第一財經周刊》表示了與樂視高管相左的觀 點。

手機正是此次資金周轉危機中勢態(tài)最為嚴重的板塊。

根據IHS最新的數據顯示，2016年第三季度樂視手機銷量為500萬部，市場份額4%，排名第9。但11月9日投資者溝通會后的媒體采訪環(huán)節(jié)，劉弘也承認，手機業(yè)務受“資金壓力，產能上不來”。曾與樂視手機有過銷售合作的王力向《第一財經周刊》證實，樂視Pro3原本下了50萬臺的訂單，但因為欠款問題，剩下的20萬臺訂單被懸置，這也正是Pro3所謂“供不應求”背后的真相。

此外，劉弘還講出一句實話，樂視手機處于“越賣越虧”的狀態(tài)。燒錢來補貼用戶，做大用戶規(guī)模的同時，虧損也早已注定。

與同期的新興造車公司相比，樂視汽車的先期投入更大。它的主要團隊在美國，目前規(guī)模已經超過1000人，除了自動駕駛等軟件研發(fā)人員外，還要買地投資建廠。

一家自動駕駛領域的供應商對《第一財經周刊》透露，樂視汽車是在灣區(qū)招募自動駕駛人才最激進的公司之一，愿意比其他公司開出更高的薪酬。圈內人士認為，無論在美國還是國內，樂視的確挖到了同業(yè)最好的人才，但代價也是巨大的。與自動駕駛研究相關的頂尖大學的博士，都會在第一時間收到樂視等公司的高額薪酬offer，就算是一個普通崗位的初級員工，樂視汽車開出的薪資水平，也比同行的同等職位要高出20%。

樂視體育B輪融資估值高達215億元。按樂視體育編織的藍圖，撐起這個估值的，已經不只有內容板塊，樂視體育將成為一個集賽事運營、智能化與增值服務等板塊在內的全產業(yè)鏈體育公司。但僅在內容板塊，樂視體育在過去3年內購買多項賽事的播出版權，已是一筆巨大的開支。根據《第一財經周刊》不完全統(tǒng)計，依照現有版權狀況，樂視體育累計需支付（已支付+待支付）的版權費用將超過70億元。

外界越來越看不懂賈躍亭的擴展邏輯的同時，他卻堅持用簡單的加法，推導到一個“生態(tài)”，并且發(fā)明了一個新詞叫生態(tài)化反。賈躍亭喜歡打籃球，在樂視早期，同事們都稱他為“賈科比”。事實上，在運動場，隊員之間配合默契，就稱為產生化學反應。

這個聽起來有點革命口號味道的奇怪新詞，已經被硬性灌輸給了整個樂視，成為公司內部最核心的運行機制，同時也是其外對宣傳口徑里最重要的詞匯。

彭鋼接管易到用車后，首先就把“生態(tài)化反”這套語言體系復制到易到用車。在采訪之前，一位易到員工進入彭鋼辦公室問，“我們能不能跟加多寶化反一下？”

“怎么化反？”彭鋼稍稍一愣，問道。

“就是充值易道，送加多寶?！边@位員工解釋說。

很多樂視基層員工并不能領會“生態(tài)化反”的價值。在總監(jiān)級別的中層員工中，化反則多以項目制進行。2015年之后，樂視員工都感覺工作變得異常忙碌，晚上八九點鐘下班已是常態(tài)，大家都在忙著為各種項目發(fā)布會做化反討論以及落地實施。然而熱鬧歸熱鬧，已經產生的各種化反案例，本質上不過是各種捆綁營銷行為。樂視對員工的KPI考核中設計了所謂生態(tài)考核的環(huán)節(jié)，只要參加生態(tài)化反類的項目組，就可以有生態(tài)考核績效，但是據了解，該考核至今并未真正執(zhí)行。

拋開這些表面喧囂的內部化反，樂視的多條業(yè)務線之間，反而存在著因為缺乏溝通和協(xié)同不暢所帶來的人員職責重疊與資源浪費等問題。遇到那些真正需要協(xié)同的環(huán)節(jié)，內部的矛盾就變得很尖銳，一位樂視內部人士將上述問題的原因歸結為“邊界不清”。

按賈躍亭的設計，樂視目前擁有內容、大屏、手機、汽車、體育、金融、云等七大生態(tài)。新老業(yè)務之間，邏輯聯(lián)系并不緊密，生硬組合在一起制造出的生態(tài)，各業(yè)務單元之間，實際可供借力的地方其實有限。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倒逼著賈躍亭不得不將他的資本騰挪之術發(fā)揮到最高境界。

依靠樂視網這棵搖錢樹，賈躍亭公開的融資方式主要有三種：定向增發(fā)、股份套現，以及發(fā)行公司債券。

根據《第一財經周刊》統(tǒng)計，樂視網上市后，通過增發(fā)已經累積募資60.29億元，據《證券時報》報道稱，其募資總額接近上市公司平均水平的兩倍。此外，樂視網歷史上通過發(fā)債獲得的融資金額累積超過55億元。從2014年以來，賈躍亭及親屬名下的股份數次套現，獲得的資金則超過64億元。通過上述三種方式，加之首次公開募股所獲得的7.1億元，賈躍亭通過樂視網所獲得的融資總額接近187億元。

此外，賈躍亭把自己名下剩余股份也大多拿去做了質押，僅2015年10月質押的5.07億股，就可融資100億元以上。截至目前，賈躍亭質押5.71億股，占其所持股份的83.6%。換句話講，賈躍亭手中能夠質押的股票已經不多了。

此間，那些非上市的業(yè)務板塊也各自在一級市場尋求資本支持。公開資料顯示，經由樂視官方宣布的各類融資進展，如果全部到賬則累積金額達到258億元。

“賭徒?！被ヂ?lián)網產業(yè)評論人魏武揮在評價賈躍亭時對《第一財經周刊》說，“創(chuàng)始人敢拿身價做賭注，風險投資沒有理由不陪他玩?！?/p>

但是，一位目前參與樂視非上市業(yè)務投資的投資人告訴《第一財經周刊》，他的投資雖然已經至少賺了數十倍，但目前看仍然很難從項目上拿回這筆錢。

股市在牛市階段，信心滿滿的創(chuàng)業(yè)者可以對外喊出“市夢率”，但牛市與凜冬的轉換之快，也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樂視網最近一次實施定向增發(fā)是在今年8月，募資總額48億元人民幣，增發(fā)價格為45.01元/股，增發(fā)對象分別為財通基金、嘉實基金、中郵創(chuàng)業(yè)基金以及個人投資者章建平。目前，樂視網股價已經低于該增發(fā)加，這對上述投資人來說，絕對是個壞消息。

“樂視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焙畎矒P對《第一財經周刊》分析指出，當股價處于一個下行通道，首先公司會面臨融資困難，那些急等錢用的業(yè)務就會停滯，而業(yè)務上一旦出現不利消息，將進一步影響股價的下跌行情，最終形成“惡性循環(huán)”。

“供應商對樂視的信任度已經跌到谷底?！蓖趿Α兜谝回斀浿芸繁硎荆廊戎辽賰杉夜溒髽I(yè)被樂視手機拖欠金額過億，一家為手機模具廠商，一家是充電設備廠 商。

那些屏幕、攝像頭、芯片等核心部件的供應商，通常都很強勢，帳期也會很短，月結甚至半月結的情況都有，有些還需要訂貨方先交付訂金。但王力介紹說，其他一些不太重要的元器件，供貨商的話語權小，付款周期自然就會被拉長，一般至少在兩個月左右。樂視手機面對同類供貨商的付款周期是幾家國內手機品牌中最長的一家。

目前，樂視出現欠款的還不只出現在手機業(yè)務。一位與樂視有過合作的體育公司負責人向《第一財經周刊》證實，樂視體育拖欠其公司版權費。但他同時表示，這在國內也屬于正常，“平常我們可以吵吵架，現在特殊情況就沒必要落井下石?！?/p>

國外版權方就沒有那么好商量了，樂視體育之前與ATP簽訂的版權合同，也存在未能支付情況，目前ATP已經在摩納哥的體育版權展會上重新招標。

除了年底有望達到1000萬臺市場保有量的樂視超級電視，和樂視高層對外聲稱的5000萬付費會員，在其他業(yè)務線，樂視的運營仍然主要停留在做好PPT和舉辦發(fā)布會的藍圖階段。

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已經不難預料。前述樂視機構投資人對《第一財經周刊》透露，樂視多項業(yè)務，比如手機和體育，目前想在一級市場進一步融資的可能性已經不大。根據供應商反饋，樂視手機對一些欠款合作方提出“入股或者債轉貸”的解決方案，但并未得到認可。原因很簡單，因為供貨商唯一需要的就是現金。

眼下，賈躍亭還在做著所有他能想到的努力。

在其寫給員工的公開信中他表示，“我對那些長期跟隨樂視網的價值投資股東們，有感念、有歉意”，并首次提出“可持續(xù)增長”的口號。

雙11的晚間，樂視網發(fā)布公告稱，公司10名高管及核心骨干人員計劃在未來6個月內，增持總金額不低于3億元的公司股票。這是一家遇到危機的上市公司，用于穩(wěn)定投資人信心的常用手段。

此后，賈躍亭又展開了對樂視高管的新一輪調整。華為原全球戰(zhàn)略和市場總裁高峻成為樂視控股亞太區(qū)總裁，兼LeEco香港CEO，向賈躍亭匯報，并協(xié)助樂視體育CEO雷振劍實現強化反。樂視體育擁有NBA與英超在香港的獨家轉播權，用戶的付費習慣也相對成熟，如果推廣得當，對樂視將是一筆穩(wěn)定的現金流。

11月15日下午，賈躍亭的長江商學院的同學們伸來援手。包括海瀾集團、恒興集團在內的十多家公司高管將對樂視汽車生態(tài)與LeEco Global投資6億美元，第一期3億美元將在本月到賬。但是，樂視的資金窟窿，并非是一筆支援所能填補。

與此同時，各業(yè)務線的開支也都在急速收緊。劉鑫在部門內收到的指令是，“如果需要付費去做的內容，一般都要推掉?！眲Ⅵ我呀涱A感到，接下來的內部調整，極有可能是大裁員。

25歲的劉鑫在公司電梯里曾見過賈躍亭，并向他問好，除此之外，再無交集。更多的樂視員工在公司與賈相遇的場景，是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這位是“老板”便與其匆匆擦肩而過。因為幾乎每個人都超級忙碌，就像這個城市其他那些創(chuàng)業(yè)公司那樣。

樂視創(chuàng)業(yè)初期，一次賈躍亭走在國貿的大街上，突然對周圍人說，我們將來一定要成為這里的佼佼者。

也許現在給賈躍亭打分還為時過早。世上沒有全能的創(chuàng)始人，但一個成功的創(chuàng)始人至少要具備幾項最要緊的能力。賈躍亭的身上，公認的長板是其超強的融資能力，但這也恰是一把雙刃劍，早期融資太過順利，讓他對于創(chuàng)業(yè)風險缺乏足夠的敬畏之心，而賈躍亭的激進態(tài)度也已經影響到了每條業(yè)務線的決策者。

用人之道上，賈的內心也一定有著無法對人言說的遺憾。那些一個個讓他拿高薪和夢想感化而空降的明星高管，踏入這公司的第一日起，便臣服于樂視的管理文化—認真供奉老板的同時，自己則迅速退化成了一個不需要承擔太多風險的職業(yè)經理人角色。作為對這家公司已經付出一切的創(chuàng)始人來說，這無疑是賈躍亭最大的孤獨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