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32.丁甲屯

張中宇、喬永江、田成龍三個人到了丁甲屯。

看到那里的棉田一片豐收景象。張中宇親自下田察看每平方米的棉桃數(shù)量，和種棉的老把式們一起估算產(chǎn)量?？偟目?，雖然比內(nèi)地重點產(chǎn)棉地區(qū)產(chǎn)量低一些，但是如果能針對土壤和自然狀況培養(yǎng)出適合新疆自然環(huán)境的良種，改進棉田的管理科學種田，提高產(chǎn)量的空間是很大的。

張中宇決定：向兵團黨委請戰(zhàn)，在天山農(nóng)牧師開展大面積的種棉實驗。

王震司令員和陶峙岳副司令員對此非常重視，批準了他們的試種方案。并且決定：在八一農(nóng)學院開設植棉專業(yè)，聘請?zhí)K聯(lián)植棉專家來講學，幫助新疆發(fā)展棉花生產(chǎn)。

一組畫面：夜校的教室里，沈群眾在講課。黑板上是拖拉機發(fā)動機的彩色解剖掛圖。他在講解發(fā)動機原理。三十多個學員中，有幾位是維吾爾族的男女學員，其中有阿依古麗。

收割后的麥田里，拖拉機正在進行深翻作業(yè)。沈群眾和阿依古麗同乘一車，他手把手的教她開拖拉機。拖拉機后面拖著一架輪式八鏵梨，操作臺上是阿列克烏提和一個漢族小伙子在操作。

土地被翻開，像一片泛著黑色浪花的大海。無數(shù)只鷗鳥，追隨著拖拉機，吃翻出來的昆蟲，場面非常的壯觀。

拖拉機停了下來，學員們立刻圍上來，有的給沈群眾遞毛巾，有的拿著搪瓷缸倒水。幾個維吾爾族的女學員特別的殷勤。

阿列克烏提看著沈群眾，笑道：你看，我們維吾爾族姑娘多漂亮！你如果愿意，我會介紹給你一個最漂亮的做你的妻子。

沈群眾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了。我剛23歲，忙什么娶媳婦？我真是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此生即便不能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但是總要活得像個樣吧！

阿依古麗：你沈營長不是已經(jīng)很像樣了嘛？管了這么多人，這么多機器。

沈群眾笑道；鴻鵠之志，燕雀何知?。∥乙W建筑工程學，將來，做個優(yōu)秀的建筑師！

阿依古麗：什么是建筑師??？

沈群眾笑而不答。

白楊林帶。士兵一樣整齊排列的白楊樹，樹葉雖己落盡，身姿依然挺拔。

天山披雪，空曠的原野上，瑞雪飄飄。

一份《軍墾戰(zhàn)報》拿在王震將軍的手中。通欄標題：天山農(nóng)牧師一九五三年墾荒超過三萬公頃，糧食產(chǎn)量突破千萬公斤，牲畜存欄15000頭只。

王震叫道：這個張中宇干得好哇！我得獎勵天山農(nóng)牧師??！我送他們十瓶茅臺酒。發(fā)嘉獎令，在整個駐彊部隊中通報表揚！

天山農(nóng)牧師勞模大會慶功宴。

張中宇宴請全師百名勞動模范。他讓人把十瓶茅臺酒當眾倒進一個大酒缸里，然后對眾人道：今天，咱們天山農(nóng)牧師黨委在這里宴請1953年度全師一百名勞動模范。王震司令員獎勵咱們十瓶茅臺酒，情誼至重?。〉?，十瓶酒確實是不夠喝呀，怎么辦呢？咱就學一回漢朝名將霍去病吧！當年，霍去病率十萬鐵騎出焉支山，擊匈奴于河西，大獲全勝。漢武帝派廷尉送十瓶御酒慰勞霍大將軍?；羧ゲ∶钴娦儗⑹坑频谷胲姞I中一口水井中，然后，取井中之水，犒賞十萬將士，因而留下了今天的酒泉?，F(xiàn)在，我把這十瓶茅臺酒倒進咱們農(nóng)一團自產(chǎn)的哈拉毛白酒中，每人喝上三碗，就算是咱們?nèi)珟煿俦己戎跽鹚玖顔T獎勵的茅臺酒啦，這個辦法好不好哇？

眾人齊呼：好！

他一揮手，叫道：上酒！

后勤處的男女炊事員，加上陳春曉、馮迪等一些女教師，組成臨時服務隊。人人手里提著一把大水壺，里面裝著酒。擺下一百多個軍用洋瓷缸子，泉涌一般把酒倒上。

人們盡情暢飲，場面異常熱烈。

沈群眾和吳景柱來給張中宇敬酒。他對老首長說：我這個農(nóng)機營長啊，不想再干啦。如今，會開拖拉機的人越來越多，連阿依古麗這樣的維吾爾族女同志都可以成為熟練的拖拉機手。我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我得干點更重要的工作啦。

張中宇：你沈大營長又想出什么花樣啦？

沈群眾：深翻任務一完，我就回到兵團，向領導申請，去學習建筑工程學。我琢磨著，今后，咱們各個農(nóng)墾師最缺啥呀？建筑設計師?。≡鄄荒芸傋〉馗C子、住土木磚混的簡易房吧？我跟著兵團外事處的人去蘇聯(lián)那邊兒押運拖拉機回國，你看人家蘇聯(lián)老大哥的城市建設，那叫個漂亮。我還去過天津采購農(nóng)機配件，海河邊上那些洋房，老帶勁了。咱們軍墾事業(yè)要發(fā)展，新疆要發(fā)展，都不能少了建筑工程學呀。

張中宇：別說，你沈群眾還真有點兒敢為天下先的意思呀！好，我就幫你一把，我會直接給陶峙岳副司令員打電話，推薦你去內(nèi)地的大學深造，咱就攻一攻這建筑工程學。

吳景柱：你沈群眾就瞎折騰吧！到頭來，你還得落到我這一畝三分地兒上。

張中宇：常言道，人各有志，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33.紅星小學

放學了。大喇叭里正在播送《少年先鋒隊之歌》，學生們排隊回家，老師們將學生送到學校門口。

喬永江的吉普車來到了校門口。他剛剛下車，就看見張文瀚和自己的兒子喬天山、女兒喬娜娜出了校門。他便走上去。

喬娜娜張開雙臂，跑到爸爸跟前。喬天山跟著過來。

張文翰挺正規(guī)地敬隊禮：喬伯伯好！

喬永江拍著張文翰的肩膀，道：不錯，張文翰同學很有禮貌嘛！我聽娜娜回家跟她媽說了，你小子最近表現(xiàn)不錯，沒有欺負她。還教她朗誦一首蘇聯(lián)的兒童詩《兩分》，這才像個哥哥的樣子嘛。

喬天山：我是真哥哥。

喬永江：哥哥還有什么真假？哥哥越多越好！別的小子肯定不敢欺負我閨女。

他對張文瀚，道：你陳阿姨呀，晚上恐怕就不能回去給你做飯了。你呢，就去我們家吃飯。

他轉(zhuǎn)對喬娜娜，道：娜娜，到家跟你媽媽說，炒幾個雞蛋給文翰吃，要好好招待，待若上賓，知道嗎？

喬娜娜：知道了。

三個孩子打打鬧鬧地跑走了。

喬永江走進學校，來到校長室。陳春曉正在收拾桌上的作業(yè)本，準備到張中宇家給文翰做飯。

喬永江說，文翰的晚飯，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我到這里來找你春曉老師，是以組織的名義談個話。就我本人的心意來講，我是真不愿意做這個談話的人。那就開門見山吧！組織上希望你能和田成龍同志結(jié)婚。

陳春曉并沒有特別吃驚的反映，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和田副政委之間，沒有那種感覺。

喬永江：這個我是知道的。我還知道，你喜歡的是張中宇師長。但是，喜歡的，卻不一定就能夠成為他的妻子。在我們革命隊伍中，為了黨的事業(yè)，我們許多人都作出了犧牲，包括自己的生命，也包括自己的情感。我是新黨員，你是預備黨員，我們更要有這樣的覺悟。況且，我已經(jīng)從張師長的口中聽到了他的意見。他認為，最適合做你的革命伴侶的是田副政委，而不是他張中宇。他希望你能聽從組織的意見，嫁給田成龍同志。否則，我們班子的團結(jié)，將會成為問題。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陳春曉：這就是說，是組織上要求我必須和田副政委結(jié)婚？

喬永江：也不完全是這個意思?；橐鲞€是要堅持自愿，互愛的原則的。但是，在革命隊伍中，愛情并不是婚姻的首要條件。你如今已經(jīng)是紅星小學的校長，是進步很快的有為青年，應該做出一個好樣子。我們天山農(nóng)牧師，有幾千名官兵都結(jié)了婚了，這里邊，因為愛情而結(jié)合的當然不少。因為組織安排而結(jié)合的，不是也很多嗎。將來，還會有許多各地的女青年到我們天山農(nóng)牧師來。他們的婚姻問題，也一定不是原來意義上的，僅憑愛情就可以解決的。你說是吧？

喬永江拿出一條紅圍巾，放到桌子上，道：這是田副政委托人從北京捎來的。你收下這條圍巾，那就是說，你答應了他的婚姻請求啦。他說，他非常喜歡你。沒有你，他會終生不娶的。

陳春曉表情木然，道：我要見張師長，我一定要見張師長。

校門外，喬永江上了吉普車。車里，田天成龍在等著他。

田成龍急切道：老喬啊，你這大紅媒當?shù)脑趺礃影。?/p>

喬永江：圍巾，她沒有退回來。

田成龍激動地大叫：成了！

喬永江：她說她一定要見張師長。

田成龍：還要見張師長？為什么？藕斷絲連那？

喬永江：人家不是藕，也就沒有什么絲連不絲連的。你大度點好不好？就算是妹妹要嫁人，還不能跟哥哥說兩句貼心話嗎？

田成龍：哥哥？對呀！張師長說過，他把春曉當妹妹，這個就可以理解啦。他們要見就見吧。

一片落雪的胡楊林中，張中宇和陳春曉漫步林間。

也不知道他們走了多長時間，說了什么。最后，陳春曉拿出一個紅綢子的小包，打開，里面竟然是一縷秀發(fā)。

陳春曉還是那么柔聲細氣，道：這是美茹姐姐的一縷秀發(fā)。她在最后的時刻，對我說，她為自己不能一輩子陪伴在你的身邊，不能把文瀚養(yǎng)大成人，心里十分的不甘?？墒敲\就這么捉弄人那！她讓我把這縷秀發(fā)帶在身上，一定替她照顧好你，把文翰撫養(yǎng)成人?？墒恰墒乾F(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辦法盡這個責任啦。我對不起美茹姐姐……

她已經(jīng)哽咽不能成語。

她把紅綢子包交到張中宇手里。

張中宇熱淚橫流。

陳春曉走了，她留下了一句話：去找馮迪吧。除了我之外，她是最合適作文瀚母親的人。其實，她也在默默地愛著你，這或許就是命運最好的選擇。

天山農(nóng)牧師的大禮堂中，田成龍和陳春曉革命式的婚禮，正在熱熱鬧鬧地舉行。

巴肯山下胡楊林中，張中宇將徐美茹的一縷秀發(fā)埋在了林子里，起了一個小小的墳頭。張中宇、張文瀚、馮迪，肅立在這座新墳前。還有那只四眼兒小黃狗。

林中，鋪滿金黃的胡楊樹的落葉，再鋪上一層白雪?，F(xiàn)出一種特有的蒼涼、圣潔的韻味。

張中宇突然回過頭來，看著身邊的馮迪，道：馮老師，你告訴我，你覺得，張中宇這個人，還好嗎？

馮迪有些愕然，她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張中宇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他又輕聲道：馮老師，那我就冒昧地問一句，你愿意嫁給我作妻子，做文瀚的母親嗎？

馮迪瞪大了眼睛，她愣愣地看著張中宇。

張中宇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馮迪低下頭。很快，她又抬起頭，再次盯住張中宇的眼睛，她點頭了。

張中宇回過身，重新面對那個新墳，道：美茹，我沒能按你的愿望娶陳春曉作妻子。但是，文瀚他太需要一個母親啦！我決定，現(xiàn)在就娶馮迪做我的妻子，她也是你的好朋友。

他返身一把抱起馮迪，大聲道：我們現(xiàn)在就結(jié)婚！

張中宇抱著馮迪向林子外面走去。

這倒把個小張文瀚弄得莫名奇妙。他也趕快帶著小黃狗，跟在后面，往林子外面走了。

師部禮堂。張中宇拉著馮迪的手，走進了田成龍和陳春曉結(jié)婚現(xiàn)場。大禮堂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張中宇向大家宣布：我和馮迪老師也湊個熱鬧，今天也結(jié)婚。就算我和田副政委的集體婚禮吧！

全場瘋狂熱烈的鼓掌、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