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影的每個表情

陰海葉

光與影的每個表情

陰海葉

1

那些陽光，仿佛全被裊娜的書香洗亮！

寒冬，驀然間顯得格外溫暖。泊在陽光里的白墻與黑瓦，回廊與木窗，在詩人眼里皆是光與影的靜默，皆是情懷的內(nèi)斂！

或許，千年前的一縷光或一片葉，就定格了光陰的模樣。

此刻，我只能靜靜仰望，所能緬懷的，并不是那些漸行漸遠(yuǎn)的偉岸背影，而是剛穿越庭院的那一縷微風(fēng)。

2

這一汪被時光環(huán)抱的水，被幾朵殘荷泄露了心境。

濺在樹葉上的陽光，又滑落于水面，將倒影里的微瀾，小心翼翼打開又揉皺，揉皺又打開。滿亭的空闊，被幾根石柱撐起。那個留有我體溫的石墩，此刻正被人占據(jù)。

站在記憶之外，打開記憶，退后三步，回眸來路。歲月依舊靜好。

只用黑白虛實(shí)生活。縱使帶不走半片落葉，這樣也罷。

3

翹檐，突然朝天空撒一張網(wǎng)，想打撈些什么呢？

天藍(lán)得那樣干凈，酷似嬰兒的目光。

天空下，一個漫游者，攜帶著自己的影子，在明亮的陽光里駐足。當(dāng)喧囂厭倦了喧囂，一分靜謐就能讓呼吸無比酣暢！

在湛藍(lán)的夢里，這一定是我架在大地與天宇之間的心弦，被風(fēng)彈奏的旋律，已漂泊到銀河的對岸。

4

一只傾倒的素瓶，終于找到了自己最愜意的姿勢。匍匐的枝柯，讓世間萬物在喧鬧中安靜下來。

如果有一束光，來自生命深處的愛撫，我將會在黑夜來臨之前，交出自己全部的陰影。

可光陰都豎排在竹簡上，讓一切貌似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一朵干枯的小花，就是坍塌的廢墟之上的旗幟，讓我看清了此生的堅守。

看清了，隱在時光背后那虛空又無比真實(shí)的大海！

5

一池碧水，在陽光里顯得比我還呆頭呆腦。

記憶，是抓不住的光，握緊了就會變暗。

編鐘的余音，仿佛還在水面跳蕩。幾棵樹的倒影，在水中同時咬住了石頭的寂靜。

一片漂浮的葉子，恍惚間就遮蓋了一尾小魚。

水里的天空，虛實(shí)有韻、明暗有致。我的注目，似乎顯得多余。

此時，我應(yīng)退避三舍，無需借一絲波瀾，去安撫余生……

6

疏忽的樹枝，在光陰里悄然伸出了柔軟的觸須。

一本打開的詩集，空白著我的空，靜謐著你的靜。在寂寂篁夜，我又該如何說出自己的形單影只？

秋日之約，在隆冬被芭蕾的足尖一點(diǎn)而蹴。薄薄的陽光，淺淺的江流，漫漫的思緒，就是我寫下的詩行。

透過文字的微光，再漫長的夜，此刻也敵不過你的一聲喟嘆！

7

此刻，我的使命，就是將暗香送還花朵，將影子投入它的光明。

此刻，屬于我的幸福，就是拾掇起光影的碎片，再用這些碎片去建造一個獨(dú)屬自己的世界。

這寧靜的美，無意間冷卻了我炙燙的心。作為一個傾聽者，我終于在聲音之外，開拓了一片新的疆域。

當(dāng)我和光一起奔跑時，在大自然的懷抱里，孤獨(dú)和靈魂也變?nèi)彳浟恕?/p>

8

光與影的每一個時辰，仿佛都會出現(xiàn)奇跡。新年的第一天，這片小樹林，因涂滿了嶄新的陽光，而顯得更加安靜明亮。

我漫步在樹蔭下，而新年的陽光傾瀉在我的頭上，仿佛一雙雙小手將昔日的憂悶掃盡。

一棵樹和一叢青草之間的距離，就是我等待的距離。當(dāng)我到達(dá)，當(dāng)我盡情沐浴著愛與暖時，一定同時也將它們賦予了你！

因?yàn)?，你正走過的每一道河灣，掬起的每一滴水，都跳躍著陽光和幸福的碎影。

9

靜夜，挽起一縷風(fēng)和一盞燈。我在燈影里細(xì)數(shù)著光陰，朦朧的過往也開始變得透徹。

身陷人海，其實(shí)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那些來歷不明的巨輪或豪艇，都值得警惕。

當(dāng)我決定乘一葉扁舟離開時，一定是黎明或春天就要來了。我攜帶的每一顆種子，都要讓其找到扎根、綻芽、開花的快樂！

你用光與影虛擬的場景，往往比真實(shí)更真?？v使給我的是一座孤島，我的駐守或離開，都顯得無關(guān)緊要了。

因?yàn)?，在塵世間我總能安于自己所有的境遇。

10

坐在浮塵的光影里，一切恍若隔世。

我是一個懷舊的人。一卷書，一片落葉，甚至一張紙的殘片，都不舍丟棄。

薄薄的星光，給夜色涂上了一層釉。那徐徐散發(fā)的氣息，有一絲不安，但更多的是生命的密語。

靈魂的顏色，突然被定格。我必須用一塊透明的玻璃，切開自己的夢境，將草葉和寂靜安放。

這個失眠的午夜，注定會有某些物事，深藏梵音，立于時間之上。

而我，則注定會被一縷光牽引，躡足走來，俯首或站立，所倚靠的皆是一句戰(zhàn)栗的詩。

11

此刻，我看到的這只鳥籠，假如懸得更高些，離我更遠(yuǎn)些，就是我昨夜夢的場景了。

昨夜的夢里，有一只鳥掠過。它的鳴叫，劃破黎明的天際，最后也消逝在那里。

曾經(jīng)，我多次登上山巔，仿佛一伸手，就可采擷云海里的某一朵。仿佛張開懷抱，就可以擁抱東升的旭日。

黎明前，誰低低吹響了風(fēng)笛？從此刻開始，我愛上了空和遠(yuǎn)，愛上了虛無的美以及無法描摹的悵惘。

12

舉著一豆昏燈，去約見漫天星光吧。我的想法，只大于零，略小于一。

窗外，夜色釅稠。彼此的面容，隱在橫斜的疏影里，默契著夜色的默契，連張狂的枝枝葉葉，也屏住了呼吸。

我微微張開的唇，還沒來得及閉合，一粒光的子彈，就命中了我的軟肋。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博弈。光的矛，欲刺破影的盾，而影子布下的網(wǎng)，欲阻擋光的偷襲。

窗外的夜，一直醒著。黑夜催生的故事呵，都被閃爍其詞的燈影遮著掩著。

其實(shí)，沒有一個影子，能打敗另一個影子。也沒有一束光，可安慰另一束光。

13

生活的虬枝，似乎比光陰還綿長。再喧囂的靈魂，在此刻也必須噤聲。

那些呈規(guī)則的框架，似乎要僵化生活的軌跡。一縷微光，試圖要打破這樣的場景，不肯輕易就范。

隔著一堵玻璃墻，擺出與生活對話的姿態(tài)，生命往往比玻璃更脆弱。前路那么漫長，偶爾的停歇，則顯得意味深長。

曾經(jīng)的美好，已比影子更加虛無。

只有懸著的空巢，在昭示守望是惟一觸手可及的存在。

14

這斑駁的光影，構(gòu)成了一個謎面。當(dāng)每片葉子呈現(xiàn)飛翔的姿勢，我就是那個在不斷練習(xí)成長的孩子。

再離奇的故事，也無需時光去揭開謎底。一次次凌空而蹈，就等于在向蒼穹請安。

朦朧的背景，寫滿了神秘和滄桑。那些久遠(yuǎn)的印痕，或濃或淡、或輕或重，都被生命的枝蔓輕擁入懷。

當(dāng)我再次被一個懷舊的念頭喊住時，是褪色的光，意外地將身后的荒涼全部覆蓋。

也許，生命不斷改寫的高度，都被風(fēng)聲收藏了。殘留在時空里的歌吟，唱出的仍舊是一曲《廣寒枝》。

15

月光起伏，夜幕低垂。一片落葉棲息于大地之腹，有著墜落的美，更接近愛的神靈。

月色爬過皺褶，空白覆蓋了塵囂。

忽然之間，我又看見有光穿過，有暗影在撤退。

落葉靜謐。時間無動于衷，而孤獨(dú)在蔓延。更遠(yuǎn)處的凹地，正緩緩被黑暗填充。夜鳥的叫聲，刺破浩蕩的寂靜，墜入不可言說的境地。

有細(xì)碎的風(fēng)走過，似一只蝸牛，優(yōu)雅中帶著一絲恍惚，漂白了藍(lán)色的舊夢……

16

惟有瓷的純凈，才可分享我心底一塵不染的清泉。

曾牧云覆雨的一管狼毫，靜默在燭光里，早被歲月磨禿了銳氣。燭焰的一聲咳嗽，似乎頃刻就能熄滅我的抒情。

陽光遠(yuǎn)遁，草木皆褪去了外表的光鮮，凸顯光陰的骨骼。記憶深處，風(fēng)霜的韻腳，一直大于夢里的初雪。

月色干凈，如純棉的微笑。一路踏歌而來的情愫，都寫進(jìn)花蕾初綻的驚顫里了。

這深情的對視，也是無聲的交談，像時日里的未知，沉默就是最好的抵達(dá)。

17

此刻，如果竹影搖曳，我會挽起那滴清亮的鳥啼，走進(jìn)夜之深處。

就是要逃，也要逃到一只葫蘆的體內(nèi)，不必再咬著牙與昨日的影子為敵。

著青袍的光陰，用半盞明月催生了千古幽思。倘若我是一位舊時書生，我也會蘸墨勾勒出白狐的妖媚。

倘若，我又能從黑夜布施的隱身術(shù)中逃出來，我定會拋開滿池春水，打包藏好一花一葉的榮枯……

18

那堵暗藏玄機(jī)的墻，最終供出了我可疑的身份?？v使我右手握劍，左手拾起一片落葉，還是無法做到鎮(zhèn)定自若。

一縷能穿越高墻而從不自傲的光，一縷深諳默契的光，讓我看見那些被遮蔽的部分，并托起了光芒全部的情意。

在安靜一隅。那朵小花，就是照我前世的那朵月光，從不喧嘩卻藏有我一輩子浩蕩的詩情。

我想盜得一根青絲，去厘清故事的來龍去脈。但我做到了守口如瓶，即使面對一扇剛開啟的窗，我也沒透露半點(diǎn)風(fēng)聲！

19

猶如一只靈蝶，倏地飛越清晰的夢境。薄翼帶來的風(fēng)，不小心吹滅了那盞青燈。

我所有的努力，都抵不上一雙翅膀，甚至一片羽毛或一滴夜色?？v使輕若絨毛的光影亂舞不止，黑夜也兀自不動，只管打坐入定。

遠(yuǎn)離人間煙火。塵世只留下了一縷光，一顆石頭，和一腔悲憫。

像最深情的一次注視，最幸福的時刻就是怦然心動，包括美景美色，也包括螢火蟲似的微光。

一只蝶，或許是尋著花香而來，或許只是跟著春光路過。但不論怎樣，在最深的夜里，我還是能摸到自己的心跳，知曉蝴蝶遁去和黎明來臨的方向……

20

大寒之夜。有一盆爐火，一盞小燈，一朵新棉，一壺老茶，這夜就暖了。

被爐火點(diǎn)燃的夜色，被小燈照亮的書簡，被新棉綻開的光陰，被老茶悠遠(yuǎn)的過往，安恬地聚集在一起，就構(gòu)成了奇妙而溫馨的畫面。

那一點(diǎn)爐火的紅，一朵棉的白，一縷光的暗，就將我?guī)У搅松畹墓諒澨帯?/p>

在那里，我并未遇見生活的傳奇。也許，生活原本就是斷裂的。有經(jīng)歷，就自會有過往，自會有對岸，自會有橋梁或橫渡的小舟。

而此刻，黑夜仿佛陷入了巨大的停頓。遠(yuǎn)方的那場雪，還徘徊在記憶的邊緣。

如果聽見了壺里沸水的尖叫聲，我將會起身，再次回到爐火前。

21

冬日的夕光，在料峭的風(fēng)里踉蹌。滿池的凋敝，似乎也拋開了矜持，在憧憬著前方的誘惑。

時間，在水面終于放慢了腳步。一縷夕光，輕叩著枯去的荷葉，欲說還休。

此刻，即使我能撈起一手的波光碎影，卻撈不起殘留的夢。

暮冬，如此靜默的寫意，是時間送給我的禮物么？

在微瀾與微光交錯的水湄，我悄然將記憶里的蛙聲打開，抱緊大地的腳踝，坐等葉涌花開。

22

帶籽的棉絮，已被取盡。只剩下，空落的殼與干枯的枝。

甄選一朵柔軟，向時間致敬。留下的空與白，總與詩和遠(yuǎn)方有關(guān)。

黑夜，在爐火旁，我想與記憶做一次深切的交談。主題，就是關(guān)于溫暖。

與棉有關(guān)的記憶，總與鄉(xiāng)村和母親有關(guān)。慈母手中的線，來自故園的棉；游子身上的衣，也離不開故園的棉。

如今，母親已逝，故園成空，但關(guān)乎純棉的記憶，依舊是心底永不散失的暖！

今夜，如果懸在天際的星辰，是一團(tuán)舊火，我將會在明滅的火光里，安頓好內(nèi)心，嫣然睡去。

23

每片雪，都是一個透徹的文字，在找尋著表達(dá)的位置。

一朵白梅，用冷冽的清香，鎖住了沉寂和淺斟低吟。每當(dāng)思念成雪，我就拾一片雪抒懷，借一縷風(fēng)朗誦。

前面那一行深深的足跡，就是離我最近的知己。我已學(xué)會不再在雪地，悄然掩飾淚痕。

明天，必定是一個有陽光的日子，時間也將半推半就露出真實(shí)的面目，收藏好人世間最動心的一次歡愉。

24

雪，突然來了，躡著狐的腳步。

此刻，我正在雪野上游走，正走向那朵香如故的梅。

一場大雪，無緣無故成為背景。我不知道該怎樣攜著雪花的純粹，才可能抵達(dá)時光的對岸？

一朵梅的苦寒和清香，都只屬于自己。寂寞的綻放也好，喧鬧的糾集也罷，光的陰影仍在明亮與幽暗之間滑行。

蒼黑的樹枝，顯得如此沉靜，仿佛一位擁有足夠智慧的旁觀者。

也許，每一片雪、每一朵花、每一聲嘆，也都帶有足夠的激情。而我看見那些潔凈的光焰，恰恰都是孤獨(dú)的！

25

一扇敞開的門，回避著光的突然造訪。門內(nèi)的幽暗，正適合沒有邊際的幽思。

光禿禿的枝椏，欲將眼前變形的世界摟在懷里，將倒扣在空地上的寂靜垂釣。

那殘留的幾片葉子，顯得有點(diǎn)突兀。余光打在上面，或許過于明亮。明亮之外，或許是我過多的猶疑。

一束光，突然棲在幽暗的枝上。仿佛一個舊友的到訪，我快速開門迎候，然后啟開了塵封的酒窖。

這種情誼，比葉子稠密，比光的翅膀厚重，比陳釀更香醇。

26

反復(fù)被拉長的回憶，失去了彈性。留下的心結(jié)，雖有些觸目驚心，但已無法解開。

空中的微塵，在光里沉浮。那些追趕夢想的足音，在空曠的黑夜有了回聲。

像一只晝伏夜出的蝙蝠，我在不斷重復(fù)孤獨(dú)的飛行。戶外的星光，不知還剩下多少秘密，可供分享。

與黑暗抗?fàn)幍囊簧?，顯得有些漫長。而我單薄的身影，已重疊在影子之中。

在暗中唏噓的光陰，突然間拉近了現(xiàn)實(shí)與夢境的距離。那些被命運(yùn)繃緊的繩索，又好似一架古琴，等待著我傾情的彈奏！

27

一枝孤獨(dú)，沉淪于無邊的黑暗，好似在光陰的另一面虛度。

卻，也能開出花來。

塵世間被虛化的明與暗，苦與痛，不會輕易被抹去。那些只記住了燦爛微笑的人，此刻注定會被孤立。

當(dāng)我將蝴蝶和蜜蜂，都鎖進(jìn)記憶，我只想與兩片葉子交談一場花事的盛況，與一張方桌計算白晝到黑夜的距離。

如果，將燈全部還給光，將花朵全部還給春天，將秘密全部還給神，我或許就是那個值得贊頌的愚人。

28

一把空椅子，讓我莫名愛上剛起身離去的那個人。無論男女，無論老少，我都愛。

墻上留下的影子，雖然有些抽象，近乎虛幻，但似神一般完美。

這個舞蹈的影子，突然有了一個跪謝的姿勢，讓我頓感迷失。但誰會在意我瞬時的迷失呢？

我仿佛看見一縷風(fēng)，在逼仄的空間盤旋。如果將自己想象成一只鳥，以輕承受重，以重托住輕，那么游離的影子就是飛翔的見證。

這突然空出來的角落，即將被黑暗填滿。我必須握緊光的刀柄，將囚禁自由的暗室劈開，直到一群一群的陽光或月光，紛紛涌進(jìn)來。

如果夜色寧靜，我就能聽見椅子移動的聲音，聽見依稀的鳥聲，聽見漸行漸遠(yuǎn)的人聲。

這些聲音，我也都愛。

29

冷寒一番肆虐之后，正在走遠(yuǎn)。一束盛開的野花，融化了我內(nèi)心的堅冰，告知春來的訊息。

在茫茫黑夜，遠(yuǎn)處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草色，重新勃發(fā)了我的斗志。

一枝春，寫意生命的綠意。大地的母腹，正分娩一抹曙色。

倘若在漫長的冬夜，點(diǎn)一盞心燈，那么蘇醒的萬物，就是神的旨意。

這束倚在春的門檻、帶著曠世傲骨的花，顯得遺世獨(dú)立，卻含笑不語。

如此神秘的夜，喜歡夢幻的星子，都藏在我凝固的思緒里，讓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激活滿腔情懷。

惟余那一枚時光的手鐲，被夜色擦拭得瑩瑩爍爍，如同此刻我內(nèi)心曼妙起的詩意。

30

光陰，其實(shí)無法虛度。在這里，時間皆碎成了點(diǎn)滴。

倘若一個人的內(nèi)心，能再寬泛一些，再虛飾一些，再孤傲一些，那些尖銳的言辭，也可被柔韌的影子，磨得光滑如許。

一個人的生命，總隱藏有不同的病灶。一張張冷冰冰的床，都被蒼白的床單覆蓋，彰顯生命的脆弱。

那些伏低的光與影，似隆冬瑟縮的荒草，在衰弱和強(qiáng)盛之間轉(zhuǎn)換，最終還是找到了自己應(yīng)有的歸宿。

倘若我可以一縷光決絕的姿勢，再次愛上轉(zhuǎn)身的那個背影，屬于我的漫漫篁夜也將毫無畏懼！

縱使時光的針尖上，密布著刺痛，生命的溫床所孕育的，依舊是花朵與葉子的纏綿。

31

一粒塵埃，從玉石上跌落，仿佛一粒光，悄然擦過光滑的絲綢。

沒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一邊愛著玉的溫潤，一邊抱著光柔軟的觸須。

也沒有什么不可思議的，窗外的樹葉，在探頭探腦尋找它們的主人。我將自己弄得像暗處的一縷風(fēng)，四處找真實(shí)的依靠。

光在玉里，玉在光外。一個圓，真的能重疊另一個圓么？當(dāng)我寧為玉碎時，一塊孤單的石頭，還是絆倒了記憶。

有一只手，終究會屬于這只玉鐲。其間的默契，將拉近遙與遠(yuǎn)的距離。

另一只手，已被歲月偽裝，就是近在咫尺，也無法牽到。當(dāng)我覺醒時，一場緣早已成空！

32

站在枯與榮的邊界，一朵花在對視另一朵花。昔日的妖嬈，即將落幕，一聲褪色的嘆息，飽含清芬和苦澀的滋味。

這個冬日，我剛給一樹梅花涂上太陽的顏色，渴望的白雪，卻依舊在夢境里徘徊，還裝出一副深邃莫測的樣子。

此刻，兩朵花的對視，是枯與榮的對視，是過去與當(dāng)下的對視，也是淺陋與深刻的對視，似乎和苦難無關(guān)！

但為何我會同時關(guān)注它們，并愛著它們？答案很簡單，因?yàn)轺焐挠洃浝?，那些沉淀的滄桑，釋然了所有的恩恩怨怨?/p>

惟有溫暖我一生的時光，懷抱著悲憫，照亮了一朵又一朵花回家的路！

33

這片灰白，寫意著時光的空白。多余的枝蔓，以及花葉，都被時間收走了。

此刻，我的心也一片灰白。那些碧綠和姹紫嫣紅，都被時間收走了。

此刻，沒有風(fēng)來，安靜的水面一動不動，我的凝視也一動不動。那些波瀾和喧鬧，都被時間收走了。

此刻，稀疏的殘枝敗葉，模糊了我的情懷。那些蝴蝶和蜜蜂，都被時間收走了。

這片灰白，看似輕松隨意，而我久久望著，心，一會兒就生生痛了！

34

那個屋檐，就是故園的表情。我的離開，恰似風(fēng)過墻頭。

黃昏時，夕光拉長了我曾經(jīng)的守望。匆促的風(fēng)，摘走了最溫柔的那片葉子。

時光，囚禁于深深的庭院，被一縷鄉(xiāng)愁層層圍困。

青瓦無語。一個表情，在重疊著另一個表情；一個表情，在另一個表情里復(fù)活。

日暮鄉(xiāng)關(guān)。我用半生追趕的前程，被一縷炊煙抱緊，又在另一縷炊煙里散盡。

寂寥的屋檐，是一幅立體的畫，是一首讀來便會潸然淚下的詩。

當(dāng)暮色吞噬了庭院，那扇敞開的窗，如同我張開的嘴，縱使說再多的話，也早沒了聽眾。

那些難以啟齒的，我只能捎給風(fēng)。因?yàn)橥ピ涸偕?，墻頭再高，也捆綁不住風(fēng)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