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芳
(大連外國語大學 遼寧 大連 116044)
論《孤獨的孩子》中的人物話語和思想表達方式
陳曉芳
(大連外國語大學 遼寧 大連 116044)
話語和思想表達方式是小說中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對人物刻畫以及人物關系的凸顯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短篇小說《孤獨的孩子》大量運用這兩種表達方式,刻畫出了瑞秋這個萬千猶太移民后代中的一員在追求美國身份過程中經歷的無處訴說的孤獨之感。一面是斥“美”的父母,一面是渴“美”的孩子,話語和思想表達方式將二者的矛盾表現得淋漓盡致。
話語思想表達方式;孤獨;《孤獨的孩子》
“我所要訴說的就是渴望?!卑R亞·葉齊爾卡斯(Anzia Yezierka)曾這樣概括她的小說《孤獨的孩子》。1890年阿齊亞隨家人一起從東歐移民到了美國,經歷種種艱辛之后她開始著書寫作,她的作品大多描繪了身處19世紀和20世紀之交猶太移民中的年輕一代的種種渴望,渴望擺脫貧窮,渴望人身安全,渴望教育,渴望在新世界里收獲友誼和愛情。總之,他們都渴望著自己的美國夢有朝一日成為現實。這樣的主題同樣在《孤獨的孩子》有所表現。小說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講述了萊萬斯基這個猶太籍美國家庭在餐桌上爆發(fā)的矛盾。第二部分主要描繪了在離家兩個星期之后萊萬斯基家的女兒瑞雪回到家所在的街區(qū)卻沒有進家門的情況下,在屋頂上望著家里時所產生的一系列心理活動。第三部分則主要講述了瑞雪下定決心先拋開父母轉身在弗萊克·貝克這個美國青年身上尋求希望卻遭遇不理解后而遭受的絕望與孤獨。
勒澤爾曾說,每一個小說文本都是敘述者話語和人物話語的交替和連接(勒澤爾,1973:4)。人物話語思想表達方式就涉及到敘述者對自身敘述的控制問題。圖蘭在《敘事學》一書中把人物話語思想表達方式概括為8種,即直接和間接引語,自由直接和自由間接引語,直接和間接思想,自由直接和間接思想。這八種形式又可歸為兩大類,即直接話語和間接話語。直接話語就是向讀者展示人物的直接言語或思想,這種方式純粹是從人物的視角出發(fā)而很少有敘述者的痕跡。而間接話語一般是敘述者在向讀者講述人物的言語或是思想,其中能夠發(fā)現敘述者的痕跡(米歇爾·圖蘭,2005:120)。關于展示和講述,曼弗雷德·喬治也曾指出,展示是很少甚至是不會有敘述者的參與,讀者就像是在故事發(fā)生的現場一樣,和人物一同感知。而講述則明顯是敘述者在控制局面,包括人物行為和性格刻畫以及視角轉換等(曼弗雷德·喬治,2005:64)。在《孤獨的孩子》這部小說中,敘述者參與的部分較少,大多數時候都是用人物的直接言語和思想是在向讀者展示小說的主題。
直接引語是把人物所說的話用引號直接引用到文本中。和間接引語相比,直接引語不僅能準確無誤地表達人物所說的話,還能縮小讀者和人物之間的距離。直接引語在小說中占據了大量的篇幅,尤其是第一和第三部分。這使讀者能夠進行一個更全面,更準確的思考。這些直接引語產生的聽覺效果可以讓讀者準確地把握人物的語音、腔調,就像身處故事發(fā)生地點一般。這一效果在小說的第一部分就能被明顯的感覺出來。
2.1 瑞雪·萊萬斯基的直接引語
故事從瑞雪的話開始:
(1)“哎呦,媽!難道你就不能用叉子嗎?”瑞雪大聲叫嚷到。
這句話能讓讀者明顯感覺到一種嫌棄的情緒。這種負面情緒為接下來的家庭爭吵奠定了基調,讓讀者不禁猜測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這一反問句很明顯使瑞雪對母親的一種嫌棄和不滿,對母親那與美國餐桌禮儀格格不入的行為所表現出的不耐煩。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句話中,瑞雪對母親的稱呼是“mother”而不是“mom”,可見她與母親之間不像一般母女那樣親昵,這對母女之間是存在距離的,而這種距離就是相互不理解產生的。雖然小說后面也提到母親為家庭犧牲了很多,但母親卻從沒有真正地理解過自己的孩子想要的是什么。因為在新世界里的母親所要做的不僅僅是像《奇跡》中的母親那樣當掉寄托自己信仰的祖?zhèn)鳡T臺,更要在心靈上給予孩子以慰藉。
再來看另外一個例子:
(2)“跟你們說什么都沒有用,”瑞秋怒氣沖沖地從桌子旁邊站起來,她厭惡地說道,“我再也無法忍受跟你們這些人在一起了?!?/p>
面對父親強硬的態(tài)度以及對美式生活的強烈排斥,瑞雪徹底被激怒了。從“和你們說什么也沒有用”這句話可以看出她是在嘗試著說服自己的父母像自己一樣做一個真正的美國人,她希望父母和自己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一起追求美國夢。但無數次的嘗試換來的只是無情的拒絕和辱罵,最終她不得不放棄這個念想,和父親大吵一架轉身離開了家。這句話中的“here”不僅僅是指她們一家人居住的房子,更代表了整條埃塞克斯街道甚至是曼哈頓的整個下東區(qū)。因為在小說中瑞雪提到“倘若我曾出生在第五大道,美麗和整潔對我來說應該是很自然的一件事,而不是如埃塞克斯街那樣的骯臟?!绷硗猓摼湓捓锏摹澳銈冞@些人”表明了瑞雪在向父母宣告自己并不屬于這里,終歸有一天她會找到她心中的歸宿——一個真正的美國人該待的地方。只能說四年的大學生活足以強化瑞雪成為美國人的心,而要躋身美國這個新世界就要拋棄自己身處的舊世界。小說的主題因此得以凸顯:老一輩的猶太人極力保護著本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新一代卻滿心憧憬美國文化,對本民族的一切嗤之以鼻。
2.2 萊萬斯基夫婦的直接引語
作為傳統(tǒng)的猶太移民家庭的父母,萊萬斯基夫婦是猶太文化的守護人。從他們言語能夠反映猶太家庭中的一些特點。例子如下:
(3)“你,你這個魔鬼!”他用嘶啞的聲音憤怒地吼道?!澳阕甙桑∧闵洗髮W時我們就自己住?,F在沒有你我們仍然可以生活下去。上帝不會因為我們跟美國人吃飯方式不一樣就蔑視我們。自從她回來后,這個家就變成了地獄。”
(4)“我那么急切的趕在別人之前跑到肉鋪,就是為了能挑出一片最大最肥的胸脯肉!”她悲嘆道,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拔液菹滦?,放了一整個新鮮的雞蛋到土豆餅里,像有錢人一樣,將爐子填滿煤炭,只是為了炸出來的土豆餅外焦里嫩,讓你喜歡;可是現在,對我所做的一切你卻只有抱怨和不滿…”
不管在本民族人或是美國人眼里一個研究猶太法典的學者是如何令人尊敬,他們是很難融入美國社會的,因為猶太文化對他們的熏陶既久也深,這一點恰巧體現在他們的用詞中。上面兩句話的英文表述中出現了三次“ain’t”和幾個在英文詞典中永遠都無法查閱的單詞,而這些詞是永遠不會從瑞雪的嘴里說出。因為她不想被別人看成是一個不純正的美國人。在阿齊亞的許多作品里經常有這種滿口猶太口音的人物出現,這是他們猶太身份的象征,是不易被抹去的猶太民族的痕跡。
阿齊亞的作品在某種程度上也被理解成替猶太婦女們打抱不平。在例4中,萊萬斯基太太用一個排比句例舉了她為孩子和家庭所付出的一切。作為一名典型的猶太家庭中的主婦,她們不僅僅要在家里操持家務,甚至還要為家庭生計到處奔波。而像萊萬斯基先生這樣的一家之主卻只是成天醉心于他們熱愛的猶太法典,對家庭的生計不管不顧。特別是在《賺面包的人》中,這一主題體現得更明顯。
思想表達方式能夠使讀者深入人物的內心,挖掘人物最真實的內心感受。通常敘述者會采用直接或是間接思想刻畫人物。直接形式就是把人物的思想逐字記錄下來,而間接形式則是通過敘述者轉述出現在文本中。
3.1 瑞雪的直接思想
兩個星期的離家出走瑞雪逐漸冷靜,這時她內心的想法是更能代表最真實的自己的。小說的第二部分則主要圍繞她一系列的內心活動展開的。她內心的掙扎通過這些思想表達形式被描述得淋漓盡致。一方面,離家已久倍感孤獨的她想回到父母身邊,另一方面,她仍然擔心父母成為自己追逐美國夢的絆腳石。例子如下:
(5)“我的人生注定要這樣嗎?不是和那些會毀掉我人生的人一起生活就是住在這個可怕的與世隔絕的臥室里。哦!如果生活在這樣一群僵硬的,自我封閉的美國人之中,我想我會死去的。不過倒是有一個方法可以幫我突破這種困境。但是……哎,也就是繼續(xù)孤獨??墒俏以趺纯赡茏龅侥??我有著內心深處渴望愛,沒有愛和人,我沒法活下去?!?/p>
瑞雪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即使現在的她住進了自己曾經夢想的房間,干凈、整潔。當她自問自己是否快樂時,敘述者替她回答了:“不快樂!”讀者也會給出這樣相同的答案的。她所需要的愛不是母親那不知疲倦的付出,而是母親的理解和支持,她所需要的人不是那些只看到自己生活表象的人,而是那些給予她安慰和希望,深入她內心的知音。倘若父母能夠理解自己,即使再破舊不堪,混亂的房間她也是能夠忍受的。但這種理解似乎永遠都遙不可及,所以父親吃飯時的動靜又一次使她醒悟,從而轉身向弗蘭克·貝克尋求最后一絲慰藉。
3.2 瑞雪的自由間接思想
圖蘭在《敘事學》中提到:“自由間接思想的典型標志是其中包含大量的情態(tài)動詞來表達人物的某種判斷或是做出某種決定,所有這些情態(tài)動詞都能夠揭示人物的需求和愿望。”小說中自由間接思想的運用正是在最后一部分告訴讀者瑞雪在經歷離家和失望后所得到的深刻領悟,以及做出的決定。
(6)她怎么可能對他袒露那一天她所經歷的糟糕的悲劇呢?不是她所期盼的同情和理解,取而代之的,只有這些平滑的陳腔濫調,一位觀光者出于好奇對于某一“社會類型”的表面興趣。
(7)要她在心碎的時候坐在他身邊看一晚歌劇嗎?不,她想要的是只是逃離,逃到她可以一個人呆著。
阿齊亞曾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的作品里描寫這樣的跨階級的男女關系,而每一次這種關系最終都無疾而終。就像瑞雪和弗蘭克·貝克,他們在不同的環(huán)境里長大,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就是在同一所大學里接受教育。但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的差異使他們永遠無法達到共鳴,所以瑞雪對弗蘭克·貝克的希望寄托注定是要落空的,弗蘭克·貝克是沒有辦法理解她的處境的。作為一個社會學家,他只是被猶太文化看似美麗的外表所吸引,他并沒有深入去了解這個民族,這個他自認為了解很透的民族。阿齊亞所要表達的是只有接受過兩種文化的猶太新一代才能看清這個民族最本真的面目,新一代的猶太孩子們不能企圖在得到他人理解的情況下才去實現自己的美國夢,而應該忍受孤獨,獨自追求屬于他們的美國夢。
在《孤獨的孩子》中,言語和思想表達方式的轉換對故事的敘述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小說中,敘述者基本上從瑞雪的角度進行敘述,向讀者展示和講述了一個猶太籍孩子在追求美國夢是所面臨的孤獨人生。通過主人公和其父母的直接引語描述了一個失去和諧的猶太家庭以及外人看不到的家庭中的女性的不平等待遇。而間接思想和自由間接思想又使讀者深刻感受到主人公被兩種文化夾擊的矛盾心理和最終的內心醒悟:尋夢的路上沒有任何人值得去依靠,只有忍受著孤獨才能完成蛻變。總之,當言語和思想表達方式與兩種敘述模式(展示和講述)聯系在一起時,《孤獨的孩子》中的敘述者更多地是在向我們展示,因為大多數言語和思想都是通過直接形式表現出來。這樣讀者能夠更直觀,更準確地體會小說的主題。
[1] Anzia Yezierka. Children of Loneliness[M].New York:Persea Books,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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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楊文燕. An Analysis of Speech and Thought Presentation in A Sunrise on the Veld from Stylistics Perspective[J]. 海外英語,2014(06):203-204.
陳曉芳(1991-),女,研究生在讀,大連外國語大學,研究方向:英國婦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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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11-004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