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洋
(江蘇師范大學(xué)研究生院 江蘇 徐州 221100)
論清客與幫閑的界定
徐 洋
(江蘇師范大學(xué)研究生院 江蘇 徐州 221100)
清客和幫閑都是為依附于權(quán)豪勢要,陪達官貴人飲酒玩樂的門客,在明清小說中常以配角的形象出現(xiàn),而在戲曲中主要擔(dān)任“凈”、“丑”兩大腳色,主要通過插科打諢等來表現(xiàn)人物,營造一種滑稽調(diào)笑的喜劇風(fēng)格。兩者性質(zhì)相同,但概念范圍卻有所區(qū)別。
戲曲;清客;幫閑
“清客”一詞如何解釋呢?在《豆棚閑話》第十則“虎丘山賈清客聊盟”中,作者借人物之口對“清客”二字作了定義:
馬才道:“小唱咱知道的卻不要他,只要那不掛招牌,蕩來蕩去的罷了。咱問你怎么叫做清客?”和尚道:“虎丘乃天下名山,客商仕宦聚集之處,往來游玩作耍的人多。凡遇飲酒游山時節(jié),若沒有這伙空閑朋友相陪玩弄,卻也沒興?!瘪R才道:“陪酒也算不得清,玩弄也算不得客?!焙蜕械溃骸斑@幫人單身寄食于人家,怎么不叫客?大半無家無室衣食不周的,怎么不叫清?”[1]
作者認為清客的“清”指的是無室無家一身清,“客”指的是單身寄食于人家。清客舊時為豪門權(quán)貴宅中幫閑湊趣的門客,明清時仍然依附于權(quán)豪勢要,陪達官貴人飲酒玩樂?!队哪裎倪x》對清客的存在價值給予肯定:
古人要人在休息的時候,非有婢妾的服侍,奴仆的奉承,篾片的吹拍,和清客的逢迎不可。否則一天所感的不舒服,便無由恢復(fù),一天所受的閑氣,便無由發(fā)洩了。然而婢妾只能洩欲,奴仆只能出氣,篾片未免太俗,惟有清客,則大都一表形容,二篇文章,三枝煙量,四句歪詩……往往察言觀色,上天下地,無所不談,抓著癢處,而得會心微笑之樂,這清客之所以貴,清客之不可少也。[2]
清客要幫助在寄主(清客依附的富豪權(quán)貴)閑暇之余消遣娛樂,因其特有的才藝,能投寄主所好,不是一般的仆人奴婢所能比擬的。
那么清客又具備怎樣的特點呢?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五《正俗》中有這樣一則關(guān)于清客的諺語:
一清誑,圓頭扇骨揩得光浪蕩;二清誑,蕩口汗巾折子擋;三清誑,回青碟子無肉放;四清誑,宜興茶壺藤扎當;五清誑,不出夜錢沿門蹌;六清誑,見了小官遞帖望;七清誑,剝雞骨董會攤浪;八清誑,綿油直裰在腳面上;九清誑,不知腔板再學(xué)魏良輔唱;十清誑,老兄小弟亂口降。[3]
所謂“清”就是指這些清客具備一些文人的清雅之處,他們用的是折扇、蕩口鞋、汗巾、回青碟子、宜興茶壺等,喜歡骨董、唱昆曲;而“誑”則指的是清客的欺詐虛偽之處,即使無肉也要用回青碟子,夜嫖時不出夜錢,見了小官就忙著套近乎。由此看出,清客雖然品德清高低不一,但是必須具備各種才能技藝,才能依附于富豪權(quán)貴。如在《歸田瑣記》卷七“清客”條下記載:“都下清客最多,然亦須才品稍兼者,方能自立?!盵4]古有十字令言之:“一筆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圍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詩,八張馬釣,九品頭銜,十分和氣?!?/p>
另外,《豆棚閑話》中對“清客店”的描寫也為我們對清客的認識提供了一些參考:“清客店并無他物,止有茶具爐瓶。手掌大一間房兒,卻又分作兩截,侯人閑坐、兜攬嫖賭?!盵5]清客中的德才稍高者可以與人談古論今,解人精神之悶;而那些精通低俗趣味的,則通過善逢迎湊趣、幫嫖賭等,供人物質(zhì)之需。因而清客中包含幫閑和幫閑文人兩種,幫閑就是指清客群體中身份地位低級且品性更為下賤卑鄙的,如柳龍卿和胡子傳;而幫閑文人則指清客中才學(xué)較高且品性較為忠正的,如戲曲家李漁。
“幫閑”一詞最初出自何處已不可考,至明代,這個稱謂已經(jīng)非常普遍了,比如明容與堂刻本《水滸傳》中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卷之七:
且說這高衙內(nèi)引了一班兒閑漢自見了林沖娘子,又被他沖散了,心中好生著迷,怏怏不樂回到府中納悶。過了三兩日,眾多閑漢都來伺候,見衙內(nèi)自焦沒撩沒亂,眾人散了。數(shù)內(nèi)有一個幫閑的喚作乾鳥頭富安,理會得高衙內(nèi)意思,獨自一個到府中伺候……[6]
幫閑與閑漢在這里均被提及,兩者都在權(quán)貴勢要之家走動,但是幫閑比閑漢更有“資本”,他們心思縝密細膩,通過察言觀色、奉承迎合權(quán)豪心思,并能主動為權(quán)豪出謀劃策。諸如此類,有關(guān)明代幫閑的描寫在明崇禎刻本《幾亭外書》、明天許齊刻本《古今小說》、明天啟四年刻本《警世通言》、明崇禎尚友堂刻本《拍案驚奇》等中都有提及。
《辭海》中對其解釋:“陪官僚富豪等玩樂,為他們幫腔效勞。也指幫閑的人?!薄稘h語大詞典》的釋義中也相差無幾:“1.為官僚、豪富們消遣玩樂而湊趣效勞。2.指幫閑的人?!盵7]1920年魯迅在北京大學(xué)的演講中提到:“那些會念書會下棋會畫畫的人,陪主人念念書。下下棋,畫幾筆畫,這叫做幫閑,也就是篾片。”[8]
他們還有眾多的別稱,比如呵脬、曲蟮、老白鲞、篾片、陪堂、笏板等,這些別稱精煉地總結(jié)“幫閑”的特點并將其形象生動地表現(xiàn)出來。“呵脬”一詞在清代的《笑林廣記》中有一則笑話:
一幫閑,見大老官生得面方耳圓,遂贊不置口。其人曰:“你又在此呵卵脬了?!盵9]
呵卵脬是拍馬屁的又一說法,幫閑善于奉承,因此有的戲曲中甚至直接用呵脬作為幫閑的名字,如明傳奇《靈犀錦》中的管呵脬。幫閑者與曲蟮有何聯(lián)系呢?《笑林廣記》中“曲蟮”條下:
幫閑者自夸技能曰:“我件件俱精,天下無比?!币蝗嗽唬骸爸挥幸晃镒钕??!眴枺骸笆呛挝??”答曰:“曲蟮。”問:“何以仰他?”曰:“殺之無肉,剮之無血,要長就長,要短就短,又會唱曲,又會呵卵脬。”[10]
白鲞,是海魚中的賤品,但是若將其和其他肉菜一起烹煮,味道便變得極為鮮美,而篾片是做竹器不可或缺的材料,這些都體現(xiàn)了幫閑極會幫襯的特點。
綜上所述,清客和幫閑都是為富豪權(quán)貴辦閑事的,兩者謀生的手段一樣,只是概念范圍不同。
[1] (清)艾衲居士《豆棚閑話》,清康熙翰海樓刊本
[2] 朱紹曾編《幽默今文選》,民國上海中央書店印行刊本1935年版,第24頁
[3] (明)何良俊《四友齋叢說》,萬歷七年刻本
[4] (清)耐得翁《歸田鎖記》,清道光二十五年刻本
[5] (清)艾衲居士《豆棚閑話》,清康熙翰海樓刊本
[6] (明)施耐庵《水滸傳》,《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卷之七》明容與堂刻本
[7] 《漢語大詞典》,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86年版,1766頁
[8] 魯迅《幫忙文學(xué)與幫閑文學(xué)》,《魯迅大全集》,2012年版,第378頁
[9] (清)游戲主人纂輯《笑林廣記》,光明日報出版社1993年版,第146頁
[10] (清)游戲主人纂輯《笑林廣記》,光明日報出版社1993年版,第146頁
徐洋(1991-),女,江蘇淮安人,江蘇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戲劇與影視學(xué)2014級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戲劇戲曲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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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11-001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