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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容的真相

      2016-11-25 20:38:08范晉川
      東方劍 2016年3期

      ◆ 范晉川

      整容的真相

      ◆ 范晉川

      1

      中午的陽光透過窗子,在墻上留下了奇怪的符號。雖然按節(jié)氣已經(jīng)進入秋天,但實際上夏天尚未離去,街道上的人們還穿著短袖。房間里開著空調(diào),也許溫度調(diào)得太低了,安敏覺得寒氣逼人,似乎思維也被凍結(jié)了。她想提醒坐在對面那位年輕警察把空調(diào)關(guān)上或調(diào)高點,但對方顯然沒注意到。問話仍然在繼續(xù)。

      “你們昨天是什么時候見面的?”

      昨天是星期天,安敏從住處出來的時間是14點零5分,她搭地鐵到美術(shù)館下車,步行10分鐘,到淮南路26號,進到5號樓,上電梯,用鑰匙打開門。

      秦一功坐在餐桌旁。桌上亂七八糟擺著花瓶、茶杯、畫報和小冊子。

      他打了個招呼,但身子沒動,眼睛注視著攤在桌面上的報紙。

      她很好奇,報紙上登了什么讓他這么關(guān)注?她把提包掛到衣架上,到他身后,立刻火冒三丈。

      這是張晚報的社會版,左下角有一張照片。三個頭戴花環(huán)的年輕姑娘笑逐顏開站在臺上。照片下面的文字說明是國際選美大賽××賽區(qū)前三甲從眾多佳麗中脫穎而出……站在右邊、頭戴花環(huán)的女子安敏認識,是秦一功的前女友楊曉嵐,當然這是很久前的事了,現(xiàn)在兩人早沒聯(lián)系,但安敏看到男友如此關(guān)注前女友的照片,還是醋意大發(fā)。

      警察問:“吵架了?”

      她點頭。

      “然后呢?”

      她覺得警察問話很奇怪,吵架之后當然是和好了,如果說“然后”,那就是他們在一起吃晚餐,是叫樓下“美亞餐廳”的外賣,到晚上8點鐘的時候,她告辭了。

      “以后就再沒聯(lián)系嗎?”

      她搖頭。她在銀泰商場接到秦一功的電話,時間大約是在8點50分。他問她到家了沒有,她說快了,結(jié)束通話的時候她說明天晚上到新開張的五?;疱伒瓿曰疱伆?,他說好吧,就把電話掛了。這是他們最后一次通話。

      她把餐巾紙按到眼睛上,哭了起來。

      警察把玩著手里的鋼筆,耐心地等她情緒平穩(wěn)后,才繼續(xù)問話。

      “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沒說要見什么人嗎?”

      她搖頭。

      “以后你們就再沒聯(lián)系了?”

      還是搖頭。

      警察換了個問題:“你們是什么時候開始交往的?”

      她是兩年前認識秦一功的,那時秦一功在美術(shù)館舉辦個人畫展。秦一功是中學教師,辦個人畫展完全是他的努力加勤奮。雜志社派她去采訪,稿子發(fā)出后,他打電話請她吃飯表示感謝,就這樣,兩人開始交往了。

      “你剛才說那個楊曉嵐是怎么回事?”

      楊曉嵐是模特,秦一功沒對她隱瞞以前兩人曾交往過,停止交往的原因是性格不合。

      警察再沒提什么問題,對她說如果想起什么,可打名片上的電話。警察叫丁斯譯,是刑偵支隊的一名探長。

      2

      床頭柜上的鬧鐘發(fā)出“嘀嗒”的響聲,指針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衣架上掛著粉紅色的短袖衫。墻上的鏡框里是她到法國旅游時拍的風景照,她喜歡這照片,于是秦一功放大裝到鏡框里。所有的東西都在原來的位置,只有她的生活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

      往常這個時候安敏應該在到單位的路上,但此時她仍躺在床上,打擊來得太突然了,她承受不了。

      昨天是星期一,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正在淋浴房的花灑下,享受著細小水珠在她皮膚上滑落所帶來的快感。她在一家綜合雜志當編輯,按計劃上午要去采訪一家公司的CEO,但8點鐘的時候這位CEO從機場打來電話,說他要到外地談一筆業(yè)務,所以采訪只能往后推了。這樣她就不用在地鐵里擠得像肉餅一樣往目的地趕了。已經(jīng)打過招呼上午不到雜志社,她有一上午的自由支配時間。如果秦一功上午沒課,兩個人就可以到裝修公司談裝修方案。她父母退休后,就回湖北老家住了,把這套90平方米的單元房留給她。秦一功老家在外地,兩人商量把這套房子重新裝修后當婚房。

      電話是建安中學那位胖胖的教導主任打來的,問秦一功在什么地方。她說他不是上午有課嗎,怎么還沒到校,是起來晚了還是堵車了?

      主任說:“他手機關(guān)機,聯(lián)系不上啊?!?/p>

      她撥秦一功的手機號碼,果然關(guān)機。

      她有些擔心,匆忙穿好衣服,下樓攔了輛出租車到秦一功的住處淮南路26號,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東西擺放和她離開時一樣,這說明她離開后他也出門了,而且晚上沒有回來。

      她有些慌,開始給秦一功在這個城市的熟人打電話,沒有結(jié)果。后來她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陌生人自稱是警察,問她認不認識秦一功。警察說,秦一功墜樓了,是從夏日百貨16層樓跌下去的,當場死亡。

      她完全不明白電話里的男人在說什么,最后男人說希望她能到和平南路158號刑偵支隊一大隊來,協(xié)助調(diào)查。

      秦一功是師范大學畢業(yè)后留在這個城市的,他家在貴州。秦一功很少和他提起老家情況,她僅知道,他的父母都去世了,有一個姐姐在縣工商局工作。

      離開和平南路158號后,她想給秦一功的姐姐打電話,但拿起手機又放下了,她根本不知道這位姐姐的電話號碼,往哪打呀?

      應通知學校吧,她想。

      她下床,赤著腳走到客廳,拿起手機想給學校打個電話,不管怎么說,她是秦一功的未婚妻。

      電話撥通了,讓她感到意外的是,秦一功姐姐已經(jīng)來了。

      3

      秦一功的姐姐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倆。聽到秦一功出事的消息,她連夜趕到了這個城市。

      在秦一功的住處,她對房間里擺放的起居用具哭了兩分鐘,擦干眼淚后,問安敏能不能陪她去見警察。

      這是她在24小時中第二次進到和平南路158號。這次接待她的是位女警察,年齡30歲左右,白襯衣扎在牛仔褲里,顯得清爽精干,自我介紹說叫周曉敏,參與秦一功墜樓案的調(diào)查。

      她問:“丁警官呢?”

      “出現(xiàn)場了?!?/p>

      女警察用一次性紙杯到飲水機前接了兩杯水,放到她們面前。

      根據(jù)調(diào)查,秦一功在8月26日晚上8點40分,進到楊仁路上的新紀元酒吧,要了杯紅酒,然后用手機打電話。

      “是打給你的吧?”

      安敏點頭。

      酒吧服務員回憶,秦一功離開酒吧時間大約是晚上9點30分,到夏日百貨是10點20分,夏日百貨除了16層的電影院有夜場電影依然開放,其他樓層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

      秦一功是從夏日百貨16層衛(wèi)生間的窗口跌落的,時間是晚上11點,夜場電影開場后10分鐘,在衛(wèi)生間靠窗坐便器蓋板上有踩踏留下的痕跡,經(jīng)鑒定是秦一功的足跡,在窗臺上檢測出秦一功的指紋。窗邊有攀爬痕跡,窗口外墻有明顯的擦劃痕跡。

      秦一功的死因系高空墜落后受到劇烈撞擊,全身多處挫傷及骨折,尸體的前側(cè)、左側(cè)、后側(cè)均有傷痕。

      女警察解釋說傷痕是從16樓墜落時發(fā)生碰撞所造成的。

      對秦一功的尸體進行檢驗,發(fā)現(xiàn)他體內(nèi)酒精濃度已經(jīng)達到醉酒程度。

      在16層的衛(wèi)生間里,沒有發(fā)現(xiàn)搏斗痕跡。

      秦一功的提包是在15層的樓梯間找到的,里面除了錢包通訊錄等,還有一個二兩裝白酒的空瓶。

      警察對現(xiàn)場周圍進行了調(diào)查,并提取了周邊監(jiān)控錄像。秦一功是晚上10點20分進入到夏日百貨,曾一個人在15層的樓梯間的樓梯上坐了30分鐘。最后一個看見秦一功的是影院姓李的工作人員,她當時從女廁所出來,剛好看見秦一功進入男廁所,所以沒引起注意。

      對秦一功死因的初步結(jié)論是醉酒后從樓上墜落,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有犯罪活動的事實,所以基本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安敏目瞪口呆,他是自殺?她不相信這個結(jié)論,她想不出他要自殺的理由。

      女警察說:“你真那么了解他嗎?”

      她沉默了。

      秦嵐看了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安敏臉上發(fā)燙,秦嵐雖然沒說什么,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責備她。

      她心里很亂。

      學校給秦一功舉辦了隆重的追悼會。開完追悼會,秦嵐就帶著秦一功的骨灰離開了。臨上火車的時候,她讓安敏把秦一功房間的東西清理一下,屬于她的就拿回去,別的東西能賣就賣,不能賣就扔掉,然后和房東結(jié)清租費辦手續(xù)退租。

      秦嵐把嘴湊到安敏耳邊,小聲問:“你沒懷吧?”

      她沒反應過來:“什么?”

      “孩子呀。”

      安敏臉紅了,拼命搖頭。

      秦嵐嘆了口氣;“那就好。”

      4

      安敏滿腦子裝的都是秦一功死亡的事,無法集中精力工作,于是提出休假請求,很快就獲得批準。但是就算在家里,她也是坐立不安。

      她下樓,完全無意識地走進路邊的西餐廳,要了份漢堡,惡狠狠地咬了下去,接著眼淚流了出來。

      坐在她對面的兩個中學生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然后端著盤子換到離她較遠的位置。

      從西餐廳出來,她進到隔壁書店,買了本《育兒常識》,付了款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書一點用處都沒有,于是出了書店后順手塞到路邊的垃圾箱里。

      她站在路邊,不知該往哪走,正好一輛公交車進站,她上車,找了個座位坐下。路邊的建筑從窗外掠過,她忽然明白,如果不能搞清秦一功的死因,這輩子她都不會安寧。

      秦一功不是自殺的,她絕對相信這點。

      出事前,秦一功正籌劃在北京的中國美術(shù)館辦個人畫展,他說這是他事業(yè)的一次飛躍,如果畫展成功,他將辭去中學美術(shù)教師,當專職畫家。在他雄心勃勃往最高峰攀登的時候,怎么可能選擇自殺?

      一定是謀殺。

      警察說,出事那天晚上秦一功8點40分到新世紀酒吧,9點30分離開。她不明白,他們在一起的那幾個鐘頭里,他并沒有說要去酒吧。離開的時候,她說:“明天早上有課,你晚上就早點休息吧?!彼敃r“嗯”了一聲。但結(jié)果是,她前腳走,他后腳跟著就出門了。就算是忽然冒出來的泡吧念頭,也不應到離他住處三站路的“新世紀”,在他的院子門口就有“紅房子”“728”等酒吧,何必舍近求遠?

      再說了,秦一功沒有泡巴的習慣,除非和朋友在一起才偶爾到酒吧坐坐。

      那天他為什么是一個人?

      他9點30分離開酒吧,10點20分進到夏日百貨,這中間有50分鐘時間,如果步行,按兩個地方距離也確實需要50分鐘,但他為什么選擇走50分鐘路到夏日百貨?

      女警察說,他到夏日百貨后,一個人在15層的樓梯間坐了30分鐘,并喝光了一瓶二兩裝的白酒。

      所有的這一切都讓她難以理解。

      按警察的說法,秦一功是自殺。她不相信,他們正籌劃婚禮,他沒自殺的理由。

      肯定在那天晚上發(fā)生過什么事。

      5

      “新世紀”酒巴在揚子江路和中山路的十字路口附近的一棟三層建筑里。酒吧隔壁是家鐘表店,再過去是家拉面店。公交車站就在拉面店門口,安敏從公交車上下來以后,看見一個穿灰襯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酒吧門口打電話。

      酒吧里光線昏暗,也許是剛開始營業(yè),店里沒有客人。

      腰上系著天藍色圍裙的年輕女子坐在吧臺后面,她要了杯果酒,然后對年輕女子說,希望能見見8月26日晚上在店里上班的服務員。

      女子好奇地問:“是不是丟什么東西了?”

      她搖頭:“問一點事?!彼龔娬{(diào),“很小的事情?!?/p>

      女子有些猶豫,但最后還是把門外的穿灰襯衣男子叫進來。灰襯衣上下打量安敏,問:“你有什么事?”他看到安敏拿出的秦一功照片,皺起眉,“警察也來打聽過這個人?!庇謫?,“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她說是親戚,因為那天晚上親戚離開酒巴后就出事了,所以想來問問他在酒巴的情況。她保證:“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只是問問情況?!?/p>

      灰襯衣讓柜臺內(nèi)的女子到套間把小娟叫出來。

      小娟大約還沒睡醒,不停地揉眼打哈欠??吹桨裁暨f過來的照片,清醒了不少,說:“這個人我見過。”

      小娟說8月26日晚上9點多的時候,她有事準備提前下班,這個男子過來說要借用柜臺里的電話。男子打電話的聲音很低,說了幾句話就把電話掛了。

      “說了幾句什么話?”

      “沒注意,好像提到過塔石廣場?!?/p>

      安敏心里一動,塔石廣場離夏日百貨很近呀。

      灰襯衣說:“怎么沒聽你說過客人借用柜臺電話的事?”

      娟子頂撞:“你也沒問過嘛?!?/p>

      安敏說:“能不能把他撥出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灰襯衣說電話是用老板名字注冊登記的,要查明細,需要用老板身份證到電信局打單子,但現(xiàn)在老板在外地。

      “總不能為個電話號碼把他叫回來?!?/p>

      她央求:“想想辦法嘛?!?/p>

      他目光停留在她胸脯上,說:“好吧,那我就想想辦法?!?/p>

      6

      安敏接到灰襯衣電話是第三天下午。

      灰襯衣說:“我是孫平安?!?/p>

      她在腦子里把朋友和熟人搜索了一遍,似乎沒有一個叫孫平安的人。

      孫平安不耐煩了:“新世紀酒吧。”又說,“你不是要電話號碼嗎?還要不要了?”

      灰襯衣的面孔跳了出來,她說:“當然要了?!?/p>

      “那好,你現(xiàn)在過來拿吧?!彼檬謾C發(fā)過來一個地址。

      孫平安住的地方靠近城鄉(xiāng)接合部,街道很窄,兩邊擠滿了油膩膩的小飯館。一條渾身臟兮兮的小狗跟著她跑了一段路,然后鉆進路邊的餐館里。

      孫平安給她的地址是208號,這是一棟很簡陋的6層建筑物,樓道里堆滿了雜物,有股難聞的氣味。

      孫平安住在5樓,她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有人答話:“門沒鎖?!?/p>

      客廳很小,東西擺放得亂七八糟。

      孫平安穿了件花褲頭,上身套了件圓領衫,示意讓她坐在擺在墻角的雙人沙發(fā)中。

      沙發(fā)很舊,上面有一團團可疑的斑點。

      “坐嘛?!彼焓掷死皠e緊張。”

      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要電話號碼。他抓住她手腕一扯,她失去重心,跌到他懷里。

      她拼命掙扎。

      他氣喘吁吁地說:“我可是冒著風險才搞到的電話號碼,可沒給警察啊,你總得感謝一下。”

      她尖叫:“我要喊人了?!?/p>

      他把手強行伸到她牛仔褲里,說:“你喊吧,只要有人能聽見?!?/p>

      他手忽然停止了動作,瞪著眼問:“這是什么?”

      她借機脫身,逃到距他幾步遠的地方,整了整凌亂的衣服,說:“我來例假了。”

      她看他不相信,就說:“要不然取出來給你看看。”她來的時候在內(nèi)褲里加了衛(wèi)生棉,她知道男人都討厭這個。果然孫平安一臉晦氣,說:“真他媽不順?!?/p>

      她從提包取出1000元錢扔到桌面上:“馬路對面就有洗發(fā)屋,這些錢足夠你找個女人玩玩了。號碼呢?”

      他從褲頭的口袋里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記了一串數(shù)字。她把紙條捏在手里,急匆匆離開了這個房間。

      7

      回到家以后,安敏站在花灑下面使勁沖洗身體,想想那只伸到她褲子里的手,她就覺得惡心,直到再也感覺不到孫平安在她身上留下的氣味,才用毛巾擦干水珠回到臥室。

      她盤腿坐到床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她先搜索了一下這個手機號碼的歸屬地,不是本地號碼,注冊地在青海。

      她試著用手機撥這個號碼,一個女人的單調(diào)聲音:“你撥打的號碼已經(jīng)關(guān)機?!?/p>

      酒吧里的服務員說,秦一功大約是9點多用柜臺上的座機撥打這個號碼的。秦一功是9點30分離開“新世紀”酒巴,因此可以斷定,他在撥打了這個號碼以后時間不長就離開了。

      她判斷,他到酒吧是見某個人,而這個人沒來,于是用電話聯(lián)系。

      問題是,他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機,而要用柜臺上的座機?理由只有一個,他不愿留下和這個人有過聯(lián)系的痕跡,所以借用酒吧的電話。

      她想不出這個神秘人物是誰,更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聯(lián)系。

      莫非他在外面有女人?

      她想到腦袋發(fā)痛都沒想出一個能說服她的理由。

      不管怎么說,只有找到這個手機號碼的主人,才能搞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抓起扔在床邊的牛仔褲套上,又從衣柜里取出件白色茄克,穿戴好后走出家門。

      快到停止營業(yè)時間了,移動電話繳費大廳仍然有許多人在排隊。在門口放了兩臺自動充值繳費機,她把手機號碼輸入進去,按照指示,往機子里放了50元錢,很快,一張發(fā)票打印了出來。

      發(fā)票上顯示,手機機主叫吳亮。

      她從來沒聽秦一功說起過這個名字。

      吳亮是什么人?

      8

      她把鑰匙插進鎖孔里,轉(zhuǎn)了一圈,門開了。

      秦一功的聲音:“怎么才來,等你好長時間了?!?/p>

      她愣住了。

      房間里沒人,是錯覺。

      她眼淚掉了下來。

      餐桌上仍然擺著那份引起他們爭吵的報紙,旁邊是打開蓋但只喝了兩口的可樂。門口的鞋架上,放著雙運動鞋,這是前兩個月體育用品店酬賓大減價,用三折的價錢買回來,款式是她幫著挑的。靠墻的畫框上緊繃著一塊亞麻布,還沒來得及刷上畫布底料。她的手指從亞麻布上滑過,似乎又感觸到了他的存在。

      在這個房間里,每一樣東西都會引起她的回憶。

      他喜歡洗冷水澡、喜歡吃炸薯條,沒事的時候喜歡躺在沙發(fā)上聽音樂。他頭發(fā)有些鬈曲,她開玩笑,說他的身體中有歐洲人的基因。她在采訪中認識很多男人,但這個男人讓她著迷。他是個野心家,宣稱要成為世界一流的畫家。

      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回憶。

      她哭了一會,擦干眼淚,拉開小柜上的抽屜。

      抽屜里很亂,放了一包還沒開封的開心果,一包茶葉,還有幾包餐巾紙。

      第二個抽屜放著影集和手機充電器。

      她把房間里所有抽屜都翻遍了,最后在床頭柜里找到了他的通訊錄。這是個藍皮筆記本,封皮有些變色,里面記著電話號碼。她一頁一頁翻過去,最后失望地把筆記本扔到一邊。

      沒有她要找的手機號碼。

      她本來希望能在通訊錄上找到有關(guān)吳亮的線索,他一般會在電話號碼下備注聯(lián)系人的工作單位和地址,但通訊錄上根本就沒這個人的號碼。

      這個人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的?

      從字面看,似乎是男人的名字,但也很難說。

      她的目光又落到床頭柜的抽屜中。

      除了通訊錄,抽屜里還放有感冒藥,創(chuàng)可貼,一雙冬天戴的皮手套,最下面是個黑色文件夾。她把文件夾取出來,里面有一張1986年6月21日的永泰日報二版的復印件。這是張很普通的報紙,上面有勞模事跡、法律常識問答、致富信息和一起兇殺案的偵破報道。

      她知道,永泰是秦一功的老家,但是她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復印這張1986年的、看上去內(nèi)容普普通通的報紙。

      在報紙復印件的空白處,用鉛筆畫了一雙眼睛,眼睛的外眥角低于內(nèi)眥角,眼軸線向下形成“八”字形,給人一種陰郁的感覺。

      他經(jīng)常隨手亂畫,他說這會觸發(fā)他的靈感。這雙眼睛可能又是什么靈感,不過她不喜歡這雙眼睛。

      她坐在地板上發(fā)了會呆,把文件夾合住的時候一張紙條飄了出來。

      這是張超市的收銀條,上面是機打的所購商品明細,時間是三年前的10月21日下午5點零5分。

      在收銀條的背面,是用鉛筆記下的一串阿拉伯數(shù)字,盡管字跡已經(jīng)模糊了,但還是可以分辨出,這是一個手機號碼。

      她心跳加速,這正是那位機主叫吳亮的手機號碼。

      他是在超市買東西的時候得到了這個手機號碼,擔心忘記,匆匆記到收銀條背面。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此時的心情和外面天空一樣。

      她必須要找到一個能幫助她找到吳亮的人。

      9

      周永安說:“我以為你把我都忘了?!?/p>

      怎么會呢?她當然記得。

      周永安離開雜志社五年了,他和別人合伙開了家百事通咨詢公司,實際上這是家調(diào)查公司,雇員中有不少退休的司法人員,所以生意很火。

      她希望周永安能幫她找出這個叫吳亮的人。

      她坐在華安大廈5樓一間寬敞的辦公室里,墻上掛著周永安和省市領導的合影。

      周永安滿面春風,剛過40歲就明顯發(fā)福了。他把她讓到沙發(fā)中,然后打電話讓秘書送兩杯茶過來。

      他坐在她對面,笑著說:“怎么樣,想不想到這里工作,給你個副總位置?!?/p>

      她說:“算了吧,你還是把這個位置留給別人吧。”

      “高薪也不考慮嗎?”

      “別拿高薪引誘,我可是個意志薄弱的人?!?/p>

      “沒變嘛?!彼f,“還是當年的倔脾氣?!?/p>

      一位眉清目秀、掛著胸牌的年輕女子送來茶水,有禮貌地對安敏笑了笑,然后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說:“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什么事?說吧?!?/p>

      她說:“我想找個人?!?/p>

      “有什么線索嗎?”

      “只有名字和手機號碼,我想知道的是,這個人干什么工作,住在什么地方?!?/p>

      周永安接過她遞過來上面記有人名和手機號碼的紙條,說:“我馬上安排,讓最得力的調(diào)查員辦。”

      她站起來:“那就拜托了。”

      他看了看表:“吃完飯再走吧,樓下有家東南亞風味的餐廳,很不錯?!?/p>

      她說:“不了?!?/p>

      他沒強留,說:“有消息就通知你。”

      在電梯里,她想,周永安沒提秦一功的事,這讓她很感激,她討厭廉價的安慰。

      10

      安敏天亮才睡著,但很快就醒了。

      窗外灰蒙蒙的,預報說,有霧霾。

      她到廚房沖了杯奶,又從冰箱里取出昨天沒吃完的半塊面包。她把面包在牛奶中沾了沾,放到嘴里。秦一功最反對這種吃法,他說這種吃法不利于腸胃消化。現(xiàn)在秦一功不會再叨叨了。

      巨大的悲痛向她襲來,她打開電視,希望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看著電視屏幕上不斷閃過的畫面,迷迷糊糊地感覺又和秦一功在一起。

      她記得剛和他交往的時候,他請她看電影,那個時候她對這個男人把握不定,但她希望能進到這個男人心里。電影散場后他們沿著冷冷清清的街道往前走。他告訴她,他母親很早就去世了。他父親是縣皮革廠的工人,有一次喝醉酒,晚上回家跌到一個水坑里,就再也沒起來。

      和他相比,她有個幸福的家庭。

      “因為父親的關(guān)系,不但同學,連老師都不拿正眼看我。那個時候我就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出人頭地?!?/p>

      他們站在過街天橋上,一輛紅色跑車發(fā)出巨大轟鳴從腳底下通過,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他盯著跑車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說:“誰也不能阻擋我實現(xiàn)目標?!?/p>

      她打了個寒戰(zhàn),這個男人身上有種令人生畏的東西,就是這種感覺吸引著她走近這個男人……

      她坐在沙發(fā)中,似乎又感覺到他的手指從她皮膚上滑過。她站起來,從柜子里取出運動裝,她想改變這種陰郁的心境。她記不清是在哪本書上讀到過,運動是心情最好的調(diào)節(jié)劑。

      手機響了起來,上面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按下接聽鍵,一個略有些沙啞的女人聲音:“我是楊曉嵐?!?/p>

      她太意外了,她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給她打電話。

      楊曉嵐說:“晚上能不能在一起坐坐?”

      11

      楊曉嵐身材苗條,短袖衫、牛仔褲、黑皮靴,別具風情。

      她是在金融大樓頂層咖啡茶座和楊曉嵐見面的。

      透過玻璃窗,全城燈火都在腳底下了。楊曉嵐面前擺的杯子里是啤酒,她問安敏想喝什么,安敏冷冷地說:“水。”

      楊曉嵐從桌上放的深綠色煙盒中取出根細長的香煙,剛準備點火,被服務員制止了。

      服務員說:“對不起,小姐,這是無煙茶座。”

      楊曉嵐說:“是嗎?”她把打火機放到桌上,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動作優(yōu)雅又帶著幾分放蕩,一般來說,這種類型的女人最易使男人動心。安敏腦子里忽然冒出個想法:“會不會是這個女人把秦一功害了?”

      楊曉嵐好像覺察到了她的想法,說:“警察找過我了?!?/p>

      “結(jié)果呢?”

      “那天晚上我在深圳,你說會有什么結(jié)果。”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大概以為我是個放蕩的女人吧?”

      安敏不明白這個女人把她約到這里到底想說什么,就為了胡拉亂扯嗎?

      楊曉嵐帶著幾分挑釁的口氣說:“我和他上過床?!彼姲裁魶]什么反應,問,“你不生氣嗎?”

      安敏說:“生死人的氣嗎?”楊曉嵐笑了:“說得真好,無論如何都不能生死人的氣?!?/p>

      安敏說:“如果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沒興趣聽?!彼f完站起來準備離開。楊曉嵐急忙說:“叫你來當然不是為了說這事,是關(guān)于秦一功的事?!?/p>

      她又坐了下來。

      楊曉嵐嘆了口氣:“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p>

      秦一功說過和楊曉嵐交往的事。他們是四年前認識的,相互都有好感,但交往的時間不長就分了,他不喜歡這個女人張狂的性格。

      楊曉嵐說:“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

      三年前的10月23號,那天晚上楊曉嵐正參加一家購物中心舉行的服裝秀,忽然接到秦一功的電話。在電話里,秦一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緊張。他說:“你能不能過來一趟?”她問:“什么事?”他說有一封信想交給她,萬一他出什么事,就把信交給警察。她說:“秦一功你可別嚇我啊,你能出什么事?”他說:“一兩句話說不清?!彼敃r正要走T臺,就說:“好吧,等結(jié)束后我過去?!钡翘焱砩辖Y(jié)束后,主辦方請模特宵夜,吃完宵夜已經(jīng)是凌晨了,她打秦一功的電話,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她當時想,秦一功一定是睡了。第二天她聯(lián)系上秦一功,已經(jīng)是下午了,他說昨天晚上的電話是和她開玩笑,其實沒什么事。

      昨天晚上,她忽然想起了這件事,于是約安敏出來見面。

      安敏問:“沒告訴警察嗎?”

      楊曉嵐說沒有,當時沒想起來。她反問:“三年前的事,警察會感興趣?”

      “為什么告訴我?”

      “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反正這件事應該讓你知道,你是她的女朋友嘛?!彼泻舴諉T過來結(jié)賬,然后站起來,拎起放在旁邊椅子中的提包,往門口走了幾步,又轉(zhuǎn)過身回到安敏身邊,彎下身子,小聲說:“你有沒有感覺到,他有時很怪?”

      12

      手機響的時候安敏正在廚房做午餐。她的午餐很簡單,把超市買來的速凍食品撕去包裝,放到微波爐里加熱后就完成了。

      她從廚房出來,拿起手機,是周永安打來的。他說你要找的那個手機號碼機主查到了,吳亮、男性、本地人、26歲,學歷中專,目前在一家企業(yè)給董事長開車,QQ號是××××××。

      “什么企業(yè)?”

      “永磁電子?!?/p>

      永磁電子是市里的納稅大戶,但她對這家企業(yè)印象深刻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永磁電子是秦一功畫展的贊助商。

      周永安說:“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話到嘴邊她又咽回去了。

      周永安沒有再追問,只是說:“那你自己小心點?!本桶央娫拻炝恕?/p>

      她從微波爐里取出加熱好的食品,但此時沒有一點食欲。她把從秦一功住處帶回來的資料攤在餐桌上:那張引起她和秦一功爭吵的報紙、1986年6月21日永泰日報二版的復印件,記有電話號碼的超市收銀條。

      秦一功出事那天晚上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永磁電子董事長的司機,為什么要給司機打電話?只有一個解釋,通過司機找董事長。永磁電子是秦一功兩次辦畫展的贊助商。

      她不明白,有什么急事要在晚上找董事長。

      她拿起餐桌上擺的超市收銀條,在收銀條的背面記有董事長司機的電話號碼,收銀條的日期是三年前的10月21日,這是他剛開始籌備第一次畫展,那時她還不認識他。

      看來他和永磁電子公司董事長的聯(lián)系是通過司機進行的,為什么不直接聯(lián)系?這是她第二個不明白的地方。

      在桌上攤開的報紙上,楊曉嵐頭戴花環(huán)笑得花枝亂顫,像是在譏笑她。她生氣地把報紙撥到一邊,但馬上又把報紙拿起來,上面有一條新聞引起了她的注意:“永磁電子公司在努力探索轉(zhuǎn)型之路。”新聞說由于全球經(jīng)濟不景氣,永磁公司的產(chǎn)品出口額大幅下降,經(jīng)營困難,正在尋求轉(zhuǎn)型之路……她把這篇文章看了兩遍,忽然醒悟,那天秦一功不是在看楊曉嵐而是在看這篇新聞。永磁公司是他的畫展贊助商,關(guān)心贊助商的經(jīng)營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這么說來,出事那天晚上他很可能是和董事長司機見面,司機沒來,于是倆人又約了第二個見面地點,從時間來說這是完全可能的。警察說,秦一功離開酒吧時間是9點30分,而進入夏日百貨的時間是10點20分,這中間有50分鐘時間。酒吧里的那個叫小娟的服務員說,他打電話的時候提到過塔石廣場。

      塔石廣場就在夏日百貨旁邊。

      莫非他和司機在塔石廣場見面?兩人談某個問題沒談攏,然后司機跟蹤他進入夏日百貨把他從16樓推下去?

      兩人在談什么呢?

      還有,他為什么用酒吧的電話和司機聯(lián)系?什么事需要這么神秘?她想到了販毒,但馬上否定,太荒謬了。

      楊曉嵐告訴她,在三年前的10月23日,秦一功曾打電話讓她保管一封信,如果出事了,就把這封信交給警察,但第二天他又否認,說是開玩笑,沒什么信的事。

      真是在開玩笑?

      她目光落在他復印的1986年的永泰日報,她拿起復印件又看了一遍,依然不明白他為什么復印這張報紙。

      她想得腦袋發(fā)痛,都沒搞明白所有這些事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

      13

      吳亮個子不高,圓臉,看起來不像殺人兇手。

      不過殺人兇手臉上也不會刻字。

      安敏是通過QQ和他聯(lián)系上的。她在QQ上和他聊天,互發(fā)照片,很快就把他約出來,晚上在一家餐廳見面。

      吳亮顯然對安敏有好感,他說還是單身,在一家企業(yè)給老總開車,但老總答應,要把他安排到行政部門搞管理。

      她試探:“我好像在哪見過你呀?!?/p>

      “是嗎?”

      她做出思索的樣子:“讓我想想,對了,是8月26號晚上10點多,你在塔石廣場和一個漂亮女孩吵架,有這回事吧?”

      他叫了起來:“不可能呀?!?/p>

      餐廳里的人都扭頭往他們這張桌子張望,他壓低了聲音,委屈地說:“8月26號我還在泰國旅游呢,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彼f8月初董事長就住院了,不用車,他就休了公休假,到泰國旅游。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他取出手機讓安敏看。他的手機上保留旅行社的短信通知,泰國5日游,8月23日到8月27日。

      她把手機還給他:“那可能是我認錯人了?!?/p>

      他的手機號碼不是秦一功曾撥打過的號碼,不過一個人有兩部手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就這么一部手機嗎?”她問,“不會用另外一部手機和別的女孩子聯(lián)系吧?現(xiàn)在這樣的男人可多了。”

      他保證沒有別的女孩子,他說就想和她交往,他是真心的。

      她搖頭表示不相信。

      他賭咒發(fā)誓,他說名下確實還有另一部手機,但是早就被別人拿去用了。

      “是董事長夫人借去用的?!彼f,“都兩年多了?!?/p>

      “董事長夫人為什么要借你的手機?”

      “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生意上的事吧?!?/p>

      她在網(wǎng)上查過永磁公司的資料,董事長叫周元禮,58歲。他夫人叫李桂芝,比周元禮小15歲,在一家慈善機構(gòu)當掛名董事。

      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讓李桂芝借丈夫司機的手機和另外一個男人聯(lián)系,除非是李桂芝和這男人有不正當關(guān)系怕被人發(fā)現(xiàn)而采取的一種保護措施。

      秦一功和一個40多歲的女人有不正當關(guān)系,這種想法把她刺痛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這么難看?!?/p>

      “沒有。”她站起來說忽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要辦,就告辭了。

      14

      從餐廳出來,她一個人在街道上徘徊。

      深秋的晚上,已經(jīng)有些涼了。

      她進到一家甜品店,要了杯豆奶,在桌邊坐了一會,想把事情理出個頭緒來。吳亮的話太讓她吃驚了,但她相信吳亮說的都是實話,吳亮不知道她的身份,沒理由騙她。

      她取出手機,在百度中搜索,很快查到了李桂芝的博客。李桂芝喜歡曬照片,李桂芝在照片上顯得年輕,不像40多歲的女人。

      李桂芝是周元禮的妻子,周元禮是永磁電子公司的董事長,而永磁公司是秦一功辦畫展的贊助商,聽說永磁公司已經(jīng)在秦一功身上投了不少錢,特別是這次籌劃的中國美術(shù)館個人畫展,更是筆巨大的開支。

      周元禮為什么贊助還沒什么名氣的秦一功?會不會是李桂芝在里面起了作用?秦一功挺欣賞“紅與黑”中的于連,他說只要能達到目的,無論使用什么手段都不過分。

      8月26日晚上他很可能在塔石廣場和李桂芝見面,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兩個人一定是因感情上的事發(fā)生沖突,于是李桂芝把他害了。

      她忽然意識到雖然交往了兩年,但她并沒真正了解秦一功。這個想法讓她抓狂。

      她用指頭沾著豆奶在桌面上畫了一個三角,三角的頂部是秦一功,底部兩點分別是李桂芝和周元禮。

      怎么才能搞清這三個人的關(guān)系?當然有辦法,秦一功雖然不在了,但他的朋友還在。

      15

      安仁路是條狹窄的馬路,路兩邊是匾牌店、五金店、小超市、飯館等,馬建軍開的字畫店就擠在這些小店中。馬建軍是秦一功的朋友,電話號碼在通訊錄的第一頁上。秦一功曾告訴她,他的重要朋友都在通訊錄的第一頁。

      安敏從出租車上下來時,馬建軍正站在路邊等著她。

      馬建軍的字畫店不大,她坐在店里,可以看到秋風從門口的街道中刮過,卷起一片片樹葉。

      馬建軍泡了杯茶,放到她面前。她雙手捂住茶杯,感覺稍許暖和了點。天氣預報說,由于冷空氣影響,氣溫下降8到10度。她出門的時候穿了件薄毛衣,她后悔沒穿厚點的外套。

      馬建軍說:“有什么能幫你的嗎?”

      她想知道的是,秦一功通過什么方式認識的周元禮,以及周元禮為什么會贊助他辦畫展,是因為他的作品受歡迎嗎?

      馬建軍說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他的畫應該說是不錯,但因為沒什么名氣,所以在市場上沒有什么買家,他想通過辦個人畫展,擴大影響。至于周元禮為什么會贊助,是一種投資吧,如果以后他火了呢,不是連本帶利都收回來了?

      “辦畫展,需要的錢多嗎?”

      “當然是燒錢了,就說他現(xiàn)在正籌劃的個人畫展,預算資金在200萬以上?!?/p>

      她嚇了一跳,200萬,他從來沒說過要花這么多錢。

      馬建軍給她算,場地費、請領導和名人的出場費、在報紙和電視上的宣傳費,還有準備出畫冊的費用,加起來200萬能拿下來就不錯了。

      “這些錢,都是周元禮的企業(yè)贊助的嗎?”

      “那是。不過目前這都是規(guī)劃,企業(yè)的錢沒到賬,所有的設想僅停留在紙面上?!?/p>

      她又回到了第一個問題,他是怎么認識的周元禮?

      “是通過城市日報的袁可芬吧。”

      袁可芬是日報的新聞部主任,能量很大,她父親是美院教授,秦一功是教授非常欣賞的弟子,讓女兒幫忙找贊助給弟子辦個人畫展,于是袁可芬給秦一功和周元禮之間牽線,促成了秦一功的第一次個人畫展。

      “周元禮的企業(yè)現(xiàn)在效益不好,為什么還答應贊助他辦第二次個人畫展,而且是在北京?”

      馬建軍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她觀察著馬建軍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秦一功是不是和李桂芝有什么特殊關(guān)系,他通過李桂芝得到了贊助?”

      馬建軍有點發(fā)暈,他不明白李桂芝是誰。

      “就是,周元禮的太太呀。”

      馬建軍笑:“你都想哪去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這個女人在外面有相好的,是個新加坡人,昨天有朋友在機場看見她出境,到新加坡去了?!?/p>

      她啞口無言,如果是這樣,秦一功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和李桂芝聯(lián)系呢?

      16

      永磁電子公司的辦公樓在高新開發(fā)區(qū),樓頂上的“永磁”兩字格外醒目。在大樓正門的院子里,除了停車場,還有個頗有氣勢的噴水池。繞過噴水池,進到樓里,是寬敞明亮的大廳,正面墻上掛著一個男人的畫像,下面是公司的介紹文字。

      安敏站在照片面前,照片上的男人正是公司的董事長周元禮。她聽說過周元禮的發(fā)跡史,最早推銷電子手表,然后盤下了一家店,經(jīng)營電子產(chǎn)品,后來商店變成公司,成為市里頗有影響的企業(yè)。

      照片中的周元禮相貌堂堂,是市里的政協(xié)委員,她隱約聽說這個男人整過容。但照片上的那雙眼睛總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她在哪見過這雙眼睛。她的記憶飛速轉(zhuǎn)動,最后定格在秦一功復印的那張報紙上。在報紙的空白處,用鉛筆描繪出了這雙眼睛。

      他畫周元禮的眼睛干什么?

      她帶著這個疑問,進電梯,到6樓,找到永磁電子的辦公室。接待她的是一位叫錢梅的中年女人。安敏讓錢梅看記者證,說雜志社準備登一組企業(yè)家創(chuàng)業(yè)的文章,永磁的周董也在名單上,因此希望她能提供相關(guān)材料。

      錢梅看了看她的記者證,說公司今年的廣告費已經(jīng)用完了。安敏保證,她是來采訪,不是來拉廣告。

      錢梅說那你就先看介紹公司發(fā)展的錄像。

      錄像全長1小時20分鐘,中間穿插了周元禮很長一段講話。

      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有趣的現(xiàn)像,周元禮講普通話,但說話尾音和秦一功非常像。

      秦一功也講普通話。

      秦一功是貴州人,周元禮是江蘇人,但為什么這個人說話中帶有貴州口音?

      她提出來見周元禮。錢梅說不可能,周董住院,在特護病房,別說你,就算是公司的副總想見都難。

      “是這樣啊?!卑裁魸M臉失望。

      從永磁公司出來,外面下起了小雨,街道中行人步履匆匆。她進到一家咖啡館里,又想起了那張1986年的報紙復印件。秦一功不會無緣無故地復印這么一張地方報紙,她否定了懷舊的想法。一定是報紙上某條新聞讓他感興趣。

      服務員送來了她點的飲料,她說:“送給你喝吧?!痹诜諉T驚訝的目光中,離開咖啡店,她攔了輛出租車,回到住處。

      1986年6月21日的永泰日報二版復印件攤在桌面上,上面有勞模事跡報道,勞模是位果農(nóng),通過栽種果樹成為萬元戶。這位果農(nóng)好像和秦一功沒任何關(guān)系。勞模事跡下面是法律常識問答,致富信息。再往下是一則消息,內(nèi)容是平溪山上發(fā)生了一起命案,一個17歲的女中學生被害,兇手是永泰中學的物理教師陳富陽。案發(fā)后,陳富陽失蹤,現(xiàn)縣刑警隊正在組織力量追捕。

      在陳富陽的名字下面,有用鉛筆標出的一個記號,似乎是無意中劃了一道。

      復印件空白處用鉛筆很潦草地畫了一雙眼睛。

      他為什么要畫這雙眼睛?而且這雙眼睛和永磁公司董事長周元禮的眼睛非常像。

      她想起有關(guān)周元禮整過容的傳說。鼻子可以墊高,長臉可以變成圓臉,但眼睛很難改變。

      還有,周元禮說話帶有貴州口音,他是江蘇人,為什么會有貴州口音?

      難道秦一功懷疑周元禮是逃跑的殺人犯陳富陽?

      她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這個想法頑固地盤踞在她腦子中,她忍不住,撥通了秦一功的姐姐秦嵐的電話。

      秦嵐接到她電話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意外,似乎一直在等著她的這個電話。

      秦嵐說,她記得1986年初夏發(fā)生的案子,因為嫌疑人陳富陽就住在她家隔壁。案發(fā)后陳富陽跑了,后來聽說他到河南一家煤礦挖煤,冒頂把他砸死了。

      “有人見到他的尸體嗎?”

      “沒有,礦井被封了,尸體沒挖出來。”

      “怎么斷定死的就是陳富陽?”

      “是根據(jù)遺物吧?!鼻貚箚?,“為什么忽然對陳富陽感興趣?”

      她本來想說,是因為你弟弟對陳富陽感興趣,但話到嘴邊又變了。“就是想問問?!彼f,“有些事情可能和這件案子有關(guān)?!?/p>

      現(xiàn)在她基本確定,陳富陽可能改名換姓,冒充周元禮到這個城市創(chuàng)業(yè),雖然整了容,但還是被秦一功發(fā)現(xiàn)了破綻,于是8月26日周元禮派妻子李桂芝找秦一功,肯定是給一筆錢想要封口,秦一功能要沾著血腥的錢嗎?封口沒有成功,最終他被害了。

      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周元禮讓她妻子拿司機的手機和秦一功聯(lián)系,周元禮肯定是早就認出了秦一功是曾在他家隔壁住的鄰居小孩,一開始就動了殺機。

      現(xiàn)在,所有的線索都接上了,所有的疑點都有了答案,這個想法讓她熱血沸騰。

      秦嵐說:“喂,你聽見我說話嗎?”

      秦嵐說:“找個當年參與破案的人和你聯(lián)系,這個人對整個事情都很清楚。”

      當天晚上安敏接到了一個男人的電話,是永泰公安局的退休刑警趙光遠,他曾參與過追捕陳富陽。

      他說:“我們一直不相信陳富陽死于礦難?!?/p>

      她用電腦把周元禮的照片發(fā)給了趙光遠。趙光遠說:“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吧?!?/p>

      晚上,她失眠了。她覺得自己替秦一功復仇了,雖然人死不能復生,但這對她來說,多少是個安慰。

      17

      29年前的殺人兇手改名換姓,整容后變成公司董事長,這件事成了媒體上熱炒的新聞。在永泰來的警察抓捕時,陳富陽已病重不治,臨死時留下了一份懺悔書。

      最讓安敏感到意外的是,警察對秦一功的死因結(jié)論依然保持不變。

      她又一次進到刑偵樓里,見到了那位名叫丁斯譯的探長。

      他們談話的時候,隔壁電話響個不停。

      丁斯譯看著她的眼神有點古怪,她想自己臉上的表情也一定很古怪。

      丁斯譯說,她判斷得沒錯,出事那天晚上,秦一功確實見了一個人,是個女人,李桂芝。

      秦一功在出事那天早上接到李桂芝電話,兩人約定晚上見面,第一次約定的見面地點在酒吧,但李桂芝爽約了。秦一功打電話,李桂芝說忙,后來答應到塔石廣場和秦一功見面。

      兩人見面后,李桂芝通知秦一功,她老公決定停止贊助秦一功的畫展。她后來告訴警察,當時她的原話是:“你用那個20多年前的秘密要挾,像螞蝗一樣吸了他不少血,現(xiàn)在他決定公開這個秘密,反正他也不久于人世了,秦一功,你就等著坐牢吧。”

      安敏不明白,這個女人的話是什么意思。

      丁斯譯說秦一功最初見到周元禮就認出他是當年住在他家隔壁,殺人后逃跑的陳富陽,他就用這個要挾陳富陽贊助他辦畫展、出畫冊。陳富陽的企業(yè)這兩年走下坡路,欠銀行貸款無法償還,但秦一功的胃口越來越大,提出要到北京辦畫展,還要在中央媒體上進行宣傳,這是陳富陽無法接受的。恰巧在這個時候他被查出是癌癥晚期,他決定在死前懺悔。

      丁斯譯說:“這意味著,秦一功的行為已經(jīng)涉嫌了敲詐。秦一功是極要面子的人,他明白,這樣一來,他的所有奮斗和追求就像建在沙灘上的大樓一樣傾刻坍塌,他無法面對,最終選擇了跳樓終結(jié)生命……”

      她迷迷糊糊,像在做夢。她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就是她要找的真相?這個真相讓她痛苦萬分。

      18

      從表面看,安敏沒什么變化,每天照常上班、采訪、編稿。但細心的人發(fā)現(xiàn),她比過去沉默了,她坐在辦公室里,經(jīng)常望著窗外發(fā)呆。當時如果不去尋找真相,秦一功在她心中還是個完美的形像,現(xiàn)在這個形像崩潰了。

      這天晚上,她手機忽然響了,是個閨蜜打來的。閨蜜說:“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條件不錯,搞藝術(shù)的,畫家……”

      她尖叫起來:“不要……”

      發(fā)稿編輯/浦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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