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眾神飛過云端 （組詩）

陳振波/著

看眾神飛過云端

加勒比松長在山上

高于群山。爬上

你會看見天空的嘴唇

鳥像神的使者

滑翔過柔軟的風(fēng)

遠(yuǎn)處是更遠(yuǎn)的山脈

河流隱藏自己并不成功

如果霧氣稍稍散開

你會看見我

那時我也正站在樹上

看眾神飛過云端

深夜醒來

我太愛惜自己

每天按時躺在床上

兩手放胸前，合眼，呼吸

空氣在體內(nèi)起伏出節(jié)律

但宿命要求我深夜寫作

我寫作，因?yàn)槲译y過

并不是寫作而難過，而是

如果不寫，便覺人生虛度

毫無印證，毫無意義

其實(shí)，需要頻繁抽煙，喝烈酒

需要與眾女子調(diào)情，始亂終棄

需要游蕩，無賴，玩世不恭

需要一種流血的青春與青春的消逝

方可提起筆，以神的語言

和語氣，寫下自我之讖

但當(dāng)我走到海邊，看見潮水、夕陽

我真的愿意放棄這一生未曾得到的所有

做一塊安靜的巖石，一滴瞬間蒸發(fā)的水

一個什么也不留下的

不為人知的人

幻 聽

有一個聲音喊我離開

自己的身體。

從床上起來，打開抽屜，那里

有一把鐵錘

拿起它

如此簡單，是的，走到

地下車庫，那里

有一扇門，一把

銹的鎖，使勁

敲，不用擔(dān)心黑暗

的回聲。在額頭冒汗，衣服濕透以前

門會被打開，一條通道

有一種年久失修的狹窄，潮濕

穿過去，會有另一扇門

我打開門

那里是午夜，空洞

的大街

沒有棕櫚

和大王椰

但

有一種熟悉的

碎啤酒瓶

的味道

有一個人從很遠(yuǎn)的

地方走來

他特意來找我

有一天

我照鏡子

看見鏡中晚年的

自己

就是他

我想知道發(fā)生了

什么

我

為什么

會變成那樣

但命運(yùn)

始終沒有告訴我

它

會把我

引向什么地方

冰冷石頭

我站在冬天冰冷的石頭上

眺望遠(yuǎn)方的迷霧

曾經(jīng)冷漠的江岸變得無比溫柔

飄忽的云提醒我忘記自己短暫的存在

深入石頭，去成為永恒的物體

但即將到來的風(fēng)有異議，雨水

有異議。一條魚不斷撩撥

昨夜的夢境。在沒有邊際的時空里

仿佛身體的生長只是為了消亡

我感到自己有必要產(chǎn)生一些

欲望，并保持一種可怕的熱度

午 夜

午夜是一首神秘主義的詩

一首形式詩。一首

眼睛詩?；疖囋?。木瓜詩

一首在薄冰上下決心的心跳

之詩。一首毛茸茸的果子

流出白色的液體詩。一首韭菜

蛋花湯的詩。南瓜詩。一首吃完一個蘋果

還想再吃一個的番茄詩。電單車的

藍(lán)色牌子詩。一首羽毛球飛出界外的詩

純凈水詩。一首昨天的午夜已經(jīng)過去

今天的午夜還沒到來的

拉上窗簾的空調(diào)詩

多年前我在夢中打開籠子

小獸相繼跑出

它們撕咬一首首活蹦亂跳的淘氣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