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英,女,北京人,大學中文系畢業(yè)。曾任電臺記者、編輯、音樂節(jié)目主持人。現(xiàn)居日本大阪,在某私立大學教書。業(yè)余時間從事小說、游記、隨筆、散文、詩歌寫作。作品曾在《香港文學》《看世界》《中文導報》《關(guān)西華文時報》《旅行家》《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青年報》等國內(nèi)及日本的報刊上發(fā)表。
12條長裙
窗子朝西,午后明艷艷的陽光灑進來,落在地板沙發(fā)木桌上。她抱個枕頭偎在沙發(fā)里小睡,自然醒來,伸個懶腰,揉揉眼睛,繼續(xù)手中活計。
細針,長線,隨她纖細指尖上下翻飛。太陽靜靜西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語和針線游走聲。寂靜中,她手中的湛藍色薄棉布,成了一條飄逸長裙。閉上眼睛歇息片刻,更換了針線,她開始精心刺繡。當夕陽拋下最后一抹金輝,一只鵝黃色蝴蝶,舒展雙翅飛舞在湛藍天空中。
長裙是縫給自己26歲生日的禮物。
嗚嗚嗚,桌上手機炸雷般轟鳴,心一顫,針尖刺破了指尖,血嗖地飆出,滴落到玉蝴蝶上。討厭!該死!她丟下針線,抓起手機,剛要斥罵,一串聲音珠子般滾了過來:“我是曉燦。月兒,你縫制的衣裙,遭遇到挑剔的小白領(lǐng)們,你猜怎么著?她們兩眼放光,眉毛一揚,掏錢。沒買到的粉絲,不停電話催問,啥時進貨啥時進貨?喂喂,月兒,你聽著沒?”對方停頓住,叫月兒的她,穿過電波能看到曉燦手臂揮舞,興奮放言:“有位時尚雜志記者,要采訪你呢。祖宗,你要火啦!”
月兒嘴含刺破的指尖,嗯嗯應(yīng)著。最初咸澀的血腥味,悄然化去,現(xiàn)出淡淡甘甜。
放下手機,裙上血跡干透,被沁紅的玉蝴蝶異常奪目鮮艷。她笑笑,目光移向墻上,那兒掛著12條長裙,湖綠月白銀灰淡紫窈青……彩虹般燦爛。它們是每年生日時,月兒送給自己的珍貴禮物。
最先那條,粉紅色,屬于花樣年輪。14歲生日前,在服裝廠上班的媽媽買回塊綢布,說:“我們月兒是大姑娘了,大姑娘穿自己做的裙子,最漂亮,最有自信啦。”
“不要!”月兒掄起小拳頭,拼命捶打自己的腿,哭喊著,“不要!我不要!”
媽媽慌忙抓住女兒的手,柔聲道:“我是想教你門手藝,有了手藝你能自立。自立了,媽才放心,來。”說著媽媽拿起剪刀針線。
裙子很快縫好,粉紅色,裙擺上繡有一圈乳白色小花。月兒雙手捧起,緊貼在胸前嘻嘻嘻地笑。笑著笑著,淚水傾瀉下來,滾落了很久很久。她用裙子抹凈淚臉,抄起剪刀,咔嚓咔嚓,裙子破碎了,落下一道道傷痕。那一道道傷痕,大咧著猙獰的嘴巴,瞇縫著譏諷的媚眼,訕笑月兒殘傷的腿。
是的,月兒腿殘。記得五歲時,癌癥奪走父親生命后不久,小兒麻痹癥又纏上自身。從此,她伏在媽媽的背上四處尋醫(yī)找藥求仙。一個個春夏秋冬過去,月兒能顛簸著打理日常起居了,但,病魔卻如忠貞不渝的戀人,寸步不離,相依相伴。
14歲的夜晚,一部大片隆重出演。月兒有了一雙健壯長腿,套上粉紅色長裙奔跑在田野里,起舞在同學們的喝彩與掌聲中。她跑呀跳呀笑呀,身體的每個細胞每根神經(jīng)都被幸福緊緊包捆。這幸福太奢侈太豪華太豐盛,她承受不住了,咯咯咯笑起來。笑聲美麗極了,在夜空中盡情蕩漾。媽媽撫摸著女兒的頭,愛憐地說:“隔壁你強子哥說,有位醫(yī)生說你的腿能治好,過兩年,我們攢夠了錢,去看!”
可是兩年后,一場車禍由天降,彌留之際媽媽眼角嘴角堆滿安詳,說:“你呱呱落地時,一彎月亮掛在天邊,好清澈好明亮,就叫了你月兒,只盼咱女兒像月亮一樣,清清澈澈,明明朗朗?!眿寢尨跉猓o攥住女兒的手,“記牢,永遠不要丟掉手藝。強子是個好孩子……”
葬了母親,月兒托強子買來一捆捆布一團團線,卷起袖管磨利剪刀。痛苦,悲哀,憧憬,夢幻,全被填埋在縫縫剪剪中。衣衫款式,源于激情的噴發(fā)與靈魂的碰撞;色彩來自她鮮活血脈的汩汩流淌;淚珠組成一枚枚紐扣;汗水擰成縫紉針線。一天兩天,一月兩月,一年兩年……夕陽灑落的小屋里,長衣短衫堆出一座座小山。這些衣衫,似一群群輕歌曼舞的精靈,詭異、神奇、飄逸、時鮮。
“月兒,是我,強子?!表懫鹆饲瞄T聲。她放下手中活計去開了門,強子滿臉興奮大聲喊:“醫(yī)生聯(lián)系好了,下星期去看。蒼天,感謝你不放棄我們,月兒的腿能治啦!”他張開雙臂一把抱起月兒:“我們結(jié)婚吧,治好了腿,一起去外面看世界,看千奇百怪的景和旖旎多彩的人?!痹聝喊杨^靠在強子肩上,嬌笑著說:“有你,曉燦,和那么多服裝粉,我的心似一池明媚春光,甜滋滋地溫暖?!?/p>
這晚一彎明月很是清雅純凈,月兒依在窗前屏息凝望。望著望著,她飛了起來,飛過遼闊大海巍峨雪山,飛過蒼茫叢林浩瀚桑田,飛過萬家燈火歡樂人群……她睜大眼睛貪婪望著,邊叨念:爸媽,月兒長大了,飛起來了。她幸福,滿足,知恩。
腿殘?有夢的人何懼腿殘?她的夢?衣衫做得更精更靚,創(chuàng)出自己的品牌,讓穿它的人神采飛揚,光鮮自信。爸媽,你們的在天之靈保佑她吧,也祝你們在那里快樂平安!
清脆的鈴聲響起時,已是中午。強子打來電話:“月兒,我剛從網(wǎng)上找到一家賣場,專售純棉亞麻布和各式紐扣,你收拾一下,我們?nèi)ァ!?/p>
正午的陽光漫不經(jīng)心地溜了進來,親近,堅定。月兒穿上新縫制的湛藍色長裙,玉蝴蝶般輕盈起身,帶上門前,不由回頭望了眼墻上的12條長裙,輕聲說:“等我回來呦,那時,你們會更絢麗,更清新。”
我的媒人
櫻花盛開季節(jié),門前的櫻花樹下多出個老婦人。
晨光穿透花瓣,碎金子般灑滿她周身。銀發(fā),白衫,黑鞋。伸臂,扭腰,踢腿……
我隨意瞥了幾眼,繼續(xù)趕路。右腳剛邁出,就見她雙腿騰空躍起,啪啦,跌落在地上。
我大驚,三步并作兩步飛奔過去,顧不得中文日文了,急慌慌問:“沒關(guān)系嗎?”
老婦人才發(fā)現(xiàn)我,起初一驚,繼而眼中閃出驚喜:“你是中國人?”也不等我答,嗖地站起,拍著手叫,“太好啦!”
我搞不清她說的“太好啦”是啥意思,也無閑暇問,盯住她的腿:“您沒傷著吧?”
她銀發(fā)瀟灑一甩:“哪能?練功之人,小意思?!?/p>
我撲哧笑了,挑起拇指:“阿姨真帥!您練的是?”
“譚式功。有祖?zhèn)?,我多年琢磨修煉?!?/p>
原來如此,難怪眼生。
“姑娘,你也住這樓里?”見我點頭,她眼中的喜悅愈發(fā)光燦,“太好啦!終于見到家鄉(xiāng)人了!”
我這才明白她的“太好啦”的意思,那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內(nèi)心難以抑制的興奮和激動。
這激動我理解。雖然我來日本幾個年頭了,工作安定,生活也漸習慣,可總感覺心里空蕩蕩的,缺少點兒什么。而且待的時間越久,空蕩感越強。
晨風輕輕拂過,櫻花如落雨繽紛,風聲中花聲中飄出老婦人的話語聲:“兒子博士畢業(yè)后,在大公司就職,接我來享福。來了,兒子天天加班天天忙,我享的福呀,是好山好水好空氣,還有好寂寞?!?/p>
我撲哧又笑了:“譚姨,日本公司男人加班是家常便飯,您寂寞時,打電話給我吧,我不太加班的?!闭f著留下手機號,轉(zhuǎn)身追趕電車去了。
以后出門上班,我的雙眸總瞟向櫻花樹,瞟向晨光中的譚姨。飄飛的櫻花中,她盡情舞著,豪爽肆意爛漫,看著看著,一股清泉淌入我心,清洌,甘甜,飽滿。
五月的一天,譚姨打來電話,說她過幾天就回國了,邀我周末去她家吃頓送行飯。這事沒商量,我滿口答應(yīng)。
抱著花,提著酒,按響門鈴時,出來的竟是個陌生男子,高大,明亮,很隨意地“Hi”了一聲,嘴角蕩出早已熟識我的笑波。
“兒子,快招呼客人入座?!弊T姨在喊,伴隨著鍋碗瓢盆的叮當聲。
滿桌時鮮美味,都是我愛吃的菜肴。我的心怦然作響,感激地望向譚姨。譚姨似乎毫無察覺,斟酒,夾菜,閑侃。七七八八的閑扯中,她兒子孩童時代的調(diào)皮搗蛋、長大后的趣聞軼事,卡通片般一張張掛在了我面前。我霎時明白了譚姨的用意,心中熱辣辣地甜,眼角滾燙濕潤。
“來,干杯!”譚姨舉起酒杯,先面對我,“現(xiàn)在你倆認識了,年輕人共同話題多,往后多接觸哦。”然后轉(zhuǎn)向兒子,“媽溫馨警告你,好好照顧她,不然,”她舉掌在空中一劈,“莫怪我做滅絕師太!”
三人都笑了。譚姨的笑飽含期盼,男子的笑充滿摯誠,而我的笑溫潤溫暖。
譚姨回國后,我們真的談起了戀愛。情愛話語中,我特得意:“其實你媽更喜歡我?!?/p>
“當然當然,張口閉口都是你。我可憐的耳朵哦,早已老繭重重?!?/p>
“吃醋啦?哼,小氣!”
他展顏一笑,目光幽深望向天際,自言自語道:“媽,我雖非您親生,但在兒子心目中,您就是我的親媽,是世間最最善良的母親?!?/p>
我愕然!
月光中他擁緊我,緩緩道來:“結(jié)婚后發(fā)現(xiàn)她不能生育,被婆家攆出了門,一個人孤單度日。興許緣分吧,一天偶然路過孤兒院,不由自主跨了進去,正撞見我跟一群孩子打架。當時我八歲,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冷酷,無情,壞事干盡,沒人敢收養(yǎng)。譚媽媽找到院長,二話沒說辦妥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p>
熱濕濕的雨打落在我頸上,揚頭看他,那張潔凈的臉,早鋪滿了淚痕。我們靜靜相擁,任時光流淌,拖走不愉快的過往……
“整整二十年,她用偉大的母愛和全部心血,堅強地撫育我,才有了我的今天和成績。怎么樣,這個男人還行吧?”
“嗯,挺不錯。”
“愿意嫁給我,一輩子牽手到老么?”
我點頭,緊靠在他懷中,隨著他的雙眸,眺望遙遠天際。
我又看到了,銀發(fā),白衫,笑顏……
謝謝你譚姨,不,謝謝媽媽!
櫻花樹下的合作
女孩兒與男孩兒是留學生。
留學生年輕。年輕的心碰撞,容易閃爍火花。
“我們做男女朋友吧?!迸耗樀吧鲜幤饍啥浼t霞,邀請男孩兒說。
男孩兒仰望霞光,頭有些暈。她太美,高挑,白嫩,黑發(fā),大眼。而自己,1.72米,小眼,還滿臉青春痘。
“為啥呢?我們才認識四天?!彼麊査?。
“嗯——”女孩兒昂起頭。頭上櫻花盛開,近乎白色的淡粉,鋪展在湛藍天空中,爛漫,嬌艷,夢幻。她拋掉漂亮女孩兒的清高傲慢,務(wù)實地說:“生活上互相有個照應(yīng)唄。”隨后掰著手指解釋,“我打工回來晚了,你到路口接我。我做熟了飯菜,盛好端給你吃。”
一陣輕風拂過,櫻花瓣雪花般紛飛,飄進她張開的手掌中,輕柔,粉潤。
男孩兒的心底,更是櫻花漫開,絢麗,溫潤,和暖。人走運時,萬般皆順。這不,入學通知書到了,獎學金下來了,打工的地方找到了。正缺美女相伴時,美女跑來示好,而且會燒飯煮湯。呀嗬,自己比西湖堤邊的許仙,幸運了十倍。
對面朱唇啟合著:“最重要,合租一間房,合吃一鍋飯,合點一盞燈,省錢?!?/p>
男孩兒讀經(jīng)濟,這個賬當然會算,雙手一拍:“行,成交。日后厭煩了,我們再分開?!?/p>
租房,搬家。房租每月8萬日元,各攤4萬。水電煤伙食雜費,也是賬目清晰,按人頭計算,完全徹底AA制。
女孩兒在餐館打工,收工已是深夜。小伙子站在路口,心中暗誦著學的功課,眼睛張望著地鐵口。女友出來了,奔上前,摟住她不停地吻,關(guān)切問:“沒被老板罵吧?也沒被同伴欺負吧?”
女孩兒側(cè)過臉,兩片嬌唇燃燒起熊熊烈焰,滾燙,狂熱,緊封住男孩兒的唇,嬌嗔道:“有你在,看誰還敢,哼!”男孩兒會武術(shù),上次有人想吃自己豆腐占便宜,被他伸展拳腳,好一頓教訓。
月光明亮,碎銀子般撒在櫻花樹上,鋪滿他們周身。櫻花已經(jīng)凋謝了,生出滿枝新芽,嫩綠,撩人。
女孩兒常與父母通過Skype聯(lián)系,那天正聊得歡天喜地,父親瞥見了女兒身后的男孩兒,問:“他是誰?”
女兒眉毛一挑,張大眼:“男朋友唄?!?/p>
媽媽聽后緊張:“怎么沒聽你講過?他多大?學什么?怎樣的人?……”
“老媽,我沒犯法,別審問罪犯一般?!迸焊改傅墓ぷ?,都與公安有關(guān)。
“好,好,好?!蹦赣H無奈應(yīng)著,卻沒等女兒開口,連珠炮又發(fā)射過來,“他父母做什么工作?兄弟姐妹幾個?哪兒人?”
女兒不耐煩了,翻著眼珠子答:“他非常聰明,待我特別好。家在南方小鎮(zhèn),老大,弟妹各一個,父母是當?shù)匦⌒」珓?wù)員。處長大人,匯報完畢?!?/p>
“哦,這就好。”母親松了口氣,“媽只一個獨女,怕你在外吃虧。”說著向丈夫下指示,“今年工齡假,咱們?nèi)ト毡究磁畠号觥!?/p>
女兒懵了:“等等。誰是女婿?”
母親指著女兒身后:“他呀。”
女兒回過頭,男孩兒剛洗完衣服,甩著兩只濕手笑瞇瞇走過來。
她明白了,對著電腦屏幕喊:“我們是合作伙伴,合作伙伴!懂嗎?老媽老爸。拜拜?!边青?,切斷了視頻。
爹媽沒懂。50歲的人理解20歲的人,需要時間。
女孩兒的同學也不懂。
女生皺著眉問:“他沒錢沒樣,你圖個啥?”
男生嗤嗤鼻:“鮮花插到牛糞上,可惜吶。”
女孩兒甜美笑笑:“星期天,你們來我家吃飯吧?!?/p>
星期天凌晨,男孩兒依舊三點起床,洗漱,送報?;貋砗?,女孩兒張開鮮嫩的身體迎合。兩人翻云覆雨后,酣睡到太陽當頂,爬起來,手牽手奔去菜場。
回到家,女孩兒勾住男孩兒脖子,撒嬌:“剛才被你折騰累了,罰你下廚啊。”
“又耍賴。”男孩兒刮刮女孩兒小鼻頭,啵啵啵,送上一串親吻,“去,歇著吧。”說著卷起袖管。他心里早燒起高香:你做的湯菜,非生即焦,非淡即咸,謝天謝地,我來吧。
傍晚,七八個男女擁進門。晚霞下,窗明幾凈,飯菜飄香。再看女孩兒男孩兒,一唱一和,親密偎依著。兩張笑臉,甜美,光艷。比盛放的櫻花,更醉人心弦。
時光像巨大的車輪,一圈圈轉(zhuǎn)過。女孩兒與男孩兒,福同享,難同當,相互攙扶著,在異國他鄉(xiāng)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
又是櫻花盛開時節(jié),他們大學畢業(yè)。女孩兒找到了東京的工作,男孩兒考取了本校研究生。
櫻花樹下,女孩兒眼睛紅潤潤,絞著手指道:“因為擁有你,我成了美好的女人。謝謝。”
輕風拂過,櫻花瓣雪花般飄下,灑進她掌心,沉重,紅艷。
男孩兒捧起櫻花瓣和女孩兒的手,深吻著說:“也感謝你,使我成了堂堂男子漢?!?/p>
“我們都長大了。”女孩兒說。
“是呀。長大了?!蹦泻旱馈?/p>
“這段合作,好幸福,好愉快?!迸汉芰魬龠^去。
“生命中不可忘卻的美好?!蹦泻簯涯钍湃サ墓怅?。
女孩兒舉起手,揚掉櫻花瓣,勾住男孩兒脖子:“明天,我將踏上征途,投入新的工作生活,開始新的合作?!?/p>
“你身旁會出現(xiàn)新男友,我也會遇到新女友?!?/p>
女孩兒笑笑,點點頭,又搖搖頭。
男孩兒也笑笑,望住女孩兒眼睛深處,慢慢說:“我們的生命,在各種場合,各個階段,會進行不同的合作。與同性。與異性。與工作。與生活?!?/p>
“以后,我們還會再合作嗎?”女孩兒有些戀戀不舍,問。
男孩兒指指櫻花樹:“只要你愿意,我都在這里?!?/p>
責任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