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伏羲廟明嘉靖壬辰《重修伏羲廟記》考釋

周泉

（天水市博物館，甘肅天水7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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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伏羲廟明嘉靖壬辰《重修伏羲廟記》考釋

周泉

（天水市博物館，甘肅天水741000）

［摘要］天水伏羲廟作為官方祭祀太昊伏羲氏的宗廟之一，在國內(nèi)頗具影響，其祭祀規(guī)范形成于明代。本文選取伏羲廟現(xiàn)存明嘉靖壬辰《重修伏羲廟記》碑，在對其碑文內(nèi)容考釋的基礎上，就碑文中涉及的關鍵事件和人物作進一步考證，以厘清明嘉靖時期天水伏羲廟的沿革和伏羲祭祀活動的基本情況。

［關鍵詞］天水伏羲廟；碑文考釋；伏羲文化

天水伏羲廟是目前我國現(xiàn)存規(guī)模最宏大、保存最完整的紀念上古“三皇”之一伏羲氏的宗廟，現(xiàn)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國家4A級旅游景區(qū)。廟內(nèi)古跡、遺物甚多，對于研究我國遠古歷史和伏羲文化傳承、探討明代建筑藝術、考察天水地方民俗風情等，有著相當重要的價值。在諸多遺物之中，廟內(nèi)碑廊陳列的30余通碑刻是重要的文獻資料。現(xiàn)就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石碑之一——明嘉靖壬辰《重修伏羲廟記》略作考證。

一、碑石的基本情況及碑文輯錄

明嘉靖壬辰《重修伏羲廟記》碑立于明嘉靖十一年（1532），為砂巖石質(zhì)。碑額縱88厘米，橫116厘米，厚19厘米，高浮雕二龍戲珠紋，中間圭首陰刻篆文“重修伏羲廟記”。碑身縱226厘米，橫114厘米，厚18厘米，邊飾卷云紋，下部剝泐嚴重。赑屃趺坐，縱150厘米，橫118厘米，高18厘米，無首，背紋為六邊形規(guī)則紋飾。此碑由賜進士及第、儒林郎、翰林院修撰、經(jīng)筵講官、修國史古邰康海撰文，賜進士出身、大中大夫、陜西布政司左參政、前監(jiān)察御史中州任洛篆額，賜進士出身、奉政大夫、陜西按察司僉事、前兵部郎中古揚張羽惠書丹。碑現(xiàn)保存在伏羲廟東碑廊，碑文清乾隆年間《直隸秦州新志·藝文》有載，根據(jù)州志補全?！吨匦薹藦R記》全文如下：

秦故有伏羲廟，在州西郭門外，歲久傾圮。巡按御史馬溥然、馮時雍、許翔鳳先后蒞此，欲圖厥新，顧方舉，忽代。承委之吏罔孚德心，是以成勚終鮮，無裨后觀。嘉靖紀元，御史陳講毅然舉行，功欲告成，按期滿矣。得御史盧問之來代其事，相功益財，厥績用熙。前提學副使、今兵部尚書提督三邊軍務蘭溪唐龍實紀其事，刻之堅珉然。時值荒歉，而主守數(shù)易，丹雘未施，垣墉半欹。加以守護弗嚴，仍頻圮壞。嘉靖十年，御史鳳陽陳世輔、任邱郭圻按至，慨焉興懷曰：前人之作，惟后者弗修，故往者咸墜。陳、盧詎今幾日，而乃至是。于是檄知州李楷鳩工修補，備極堅好矣。又益以龕帷，文以采繪，周繚崇垣，外建棹楔。表識既虔，瞻望有蔚。于是緘狀走吏，屬海為記。夫伏羲氏，群圣之元始也。德開邃古，跡寓西維。章縫之士，非有事茲方，難遂逖仰。顧諸按者相繼興行，至于如此，今又能不掩前善，永倡后哲，海雖荒鈍，良用欽服。遂第其事，俾劖諸廟石，以廣德心。后之君子，將益繼續(xù)其志，至于無已，則未必不自于今日。是役也，起于正月十八日，終于四月二十九日云。大明嘉靖壬辰夏四月吉日立石。

二、伏羲廟維修始末

作為羲皇故里，天水“故有伏羲廟”。廟位于“州西郭門外”，但“歲久傾圮”。大明巡按御史馬溥然、馮時雍、許翔鳳先后蒞此，欲圖厥新，但都沒有實質(zhì)性進展。

《明史·禮志》記載，明武宗正德十一年（1516），明朝廷批復巡按御史馮時雍奏，準許在秦州卦臺山建立伏羲廟。但工程還未開工，馮氏便調(diào)任了，卦臺山伏羲廟新建工程因此擱淺。明正德十六年（1521），朝廷批復甘肅巡按御史許翔鳳奏，準許將擬建于卦臺山的伏羲廟改建在秦州，不久許氏也調(diào)任了。次年，嘉靖紀元，御使陳講巡按陜西，工欲告成，其按期滿。之后，巡撫陜西御史盧問之接著陳講的未竟之事繼續(xù)伏羲廟維修工程，此次工程于嘉靖三年（1524）竣工，并由兵部尚書、提督三邊軍務蘭溪唐龍實紀其事，立《重建伏羲廟記》碑，碑現(xiàn)存于伏羲廟內(nèi)東碑廊。這次工程雖然勉強完工，但“時值荒歉，而主守數(shù)易”，從而致使“丹雘未施，垣墉半欹”。七年之后“加以守護弗嚴，仍頻圮壞”，又顯現(xiàn)出破敗之相。明嘉靖十一年（1532），御史陳世輔、郭圻再次啟動了伏羲廟維修工程，由秦州知州李楷組織實施，本次工程在“鳩工修補”的同時，又“益以龕帷，文以采繪，周繚崇垣，外建棹楔”，至此廟宇形成完整的建筑群落。為了記此盛事，官方出面邀請著名的文學家康海撰文，并于明嘉靖十一年（1532）立《重修伏羲廟記》碑，以志紀念。

三、伏羲廟歷史地位的確立

此碑在追述歷次伏羲廟維修工程的同時，曾多次提到巡按御史一職，說明巡按御史與伏羲廟的興廢有至關重要的聯(lián)系。據(jù)《明史》記載，明代都察院下屬有十三道監(jiān)察御史，監(jiān)察御史平時在京城都察院供職，稱為內(nèi)差或常差，如奉命巡按地方即為巡按御史，均稱外差或特差。而監(jiān)察御史奉命外出擔任巡按御史則是外差中最多的一項任務。陜西于“洪武二年（1369）置陜西行中書省，治西安府，轄西安府、鳳翔府、鞏昌府”?！昂槲渚拍辏?376）陜西行省改置陜西承宣布政使司”。作為隴右重鎮(zhèn)的秦州，“元為直隸州，屬鞏昌總帥府。洪武二年（1369）降為散州，改屬鞏昌府”。說明明代秦州隸屬于陜西布政司下的鞏昌府，則陜西布政司當為管理秦州的最高一級地方行政機關。

為了監(jiān)督地方政府，促使地方政府作為，弘揚國之正氣，明中央政府于各省置巡按御史一人，代天子巡視地方，并作為地方政府要員參與地方治理。巡按御使的職責在于“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縣官諸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按臨所至，必先審錄罪囚，吊刷案卷，有故出入者理辯之。諸祭祀壇場，省其墻宇祭器。存恤孤老，巡視倉庫，查算錢糧，勉勵學校，表揚善類，翦除豪蠹，以正風俗、振綱紀。凡朝會糾儀，祭祀監(jiān)禮。凡政事得失，軍民利病，皆得直言無避”。因此，對“諸祭祀壇場，省其墻宇祭器”，以正風俗、綱紀是巡按御史之職責所在，難怪“巡按御史馬溥然、馮時雍、許翔鳳先后蒞此（伏羲廟），欲圖厥新”，后御史盧問之，御史陳世輔、郭圻又相繼巡按至此，均準備實施伏羲廟維修工程。

既然如此，巡按御史主持定奪伏羲廟維修事宜是其職責所在，這代表了國家層面和地方政府官方對伏羲廟地位的認可和肯定。伏羲廟的建設能夠多次得到諸如陜西巡按御史、甘肅巡按御史等代表中央巡視地方的官員的重視，說明其影響力當非同一般。說明當時伏羲廟不僅僅在天水地位甚高，即使在當時陜西省也應該很有影響力。明嘉靖二年（1523），陜西監(jiān)察御史陳講、甘肅巡按御史盧問之主持興建秦州伏羲廟。嘉靖三年（1524）正月至四月，甘肅巡按御史陳世輔、陜西監(jiān)察御史郭圻、秦州知州李楷主持擴建秦州伏羲廟。至此伏羲廟形成完整的建筑群落。嘉靖十年（1531）二月至閏六月，甘肅巡按御史方遠宜、鞏昌府同知李暹、臨洮府同知王卿云主持興建卦臺山伏羲廟。嘉靖十三年（1534）八月，陜西監(jiān)察御史張鵬為秦州伏羲廟作祭祀樂曲《迎神曲》、《送神曲》，并刊刻立碑。嘉靖十三年（1534），胡纘宗撰《太昊伏羲廟樂記》碑建立。經(jīng)過十來年的連續(xù)建設，伏羲廟的建筑群初具規(guī)模，祭祀程序日益規(guī)范，禮樂齊備，天水伏羲廟也因此成為由中央政府認可的人文始祖伏羲官方祭祀中心。

四、與碑記相關的歷史事件及歷史名人

《重修伏羲廟記》碑文，記述了嘉靖年間伏羲廟維修的歷史背景是“時值荒歉”。這一點正好與史書記載的歷史事件相符。據(jù)地方志記載，從成化十九年到嘉靖十一年的半個世紀里，陜西自然災害不斷。明成化十九年（1483），陜西旱。明弘治三年（1490），陜西旱，薄收。明正德十六年（1521），正月至六月，陜西不雨，大旱疫。明嘉靖七年（1528），陜西大旱，人相食，餓死無數(shù)。延綏夏潦秋霜，八月饑，人相食。明嘉靖十年（1531），陜西大旱。白水縣自夏至秋旱，無麥禾。明嘉靖十一年（1532），陜西大旱。酈州三月初旱，至六月終方雨。夏，漢中府大雨又大風三日，六月又雨雹；渭河大水，淹沒民田廬。在陜西自然災害頻發(fā)的大背景下，與關中咫尺之遙的天水地區(qū)自當亦是年景凄慘。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之下，歷屆巡按懷著崇敬之心，在秦州百姓的鼎力支持下，圖祖廟厥新。這一事實說明在多難之時，民族精神和祖先情結是凝聚人心的紐帶，更是照亮前途的明燈。也正是這種力量激勵著人們同自然災害作斗爭并取得了勝利。

此碑碑文與三個歷史名人有關。其中為碑篆額者是陜西布政司左參政任洛，書丹者是陜西按察司僉事張羽惠。這兩位均為政府要員。任洛在明嘉靖十年（1531）任陜西布政司左參政，為從三品官員。他字仲伊，號西溪，河南鈞州人，正統(tǒng)六年（1441）進士，初任桐鄉(xiāng)知縣，后歷官左僉都御史，有“循良之稱”。明嘉靖十六年（1537），在遼東任僉都御史時曾纂修《遼東志》。書丹者張羽惠，字鵠舉，號南溪，與其伯兄張羽、仲兄張翀?zhí)柗Q“張氏三鳳”。明武宗正德九年（1514）進士，授戶部主事，后改禮部主事。嘉靖十年（1531），任陜西按察司僉事，為正五品官員。該碑碑文由古邰（今陜西武功）人士康海撰寫?？岛?，字德涵，號對山、沜東漁父，明代文學家。弘治十一年（1498）中舉，弘治十五年（1502）狀元，任翰林院修撰。以詩文名列“前七子”之一。作為明代杰出的文學家，他飽諳經(jīng)史，此篇碑文引經(jīng)據(jù)典，筆酣墨飽，波瀾老成，是一篇佳作。兩位地方政府要員與本地知名文學家合力為此次伏羲廟維修作碑記，為這一盛事增色不少。

［中圖分類號］K87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6）12-00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