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黎大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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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未了(七章)
四川黎大杰
幾乎毫無來由,蓮池湖邊,我偶遇一株貼梗海棠。
我不知道,這春天的問候,是先于綠葉抵達,或是先于花兒熱烈?
但這,似乎并不重要。
因了雨季的缺席,不允許我有稍許的時間,去仔細打量蝴蝶的尖叫。
朱紅,桃紅,月白。多好的細碎。多好的遠或者近。
而貼梗海棠,卻總以芬芳而又熱烈的內心,在湖邊高擎一場盛大的火焰。
帶著自身光芒,紅與綠相遇,大地一派干凈,燦然的花事未了。
虬曲的枝干,挺立如初,俯看微風的潮聲。
盆景中的風景,飛一場靜止的落花,這些花朵在給春天搭建一座清新的府邸。
為孤獨而舞的蜜蜂,沒有花期。
瑟縮的春天,正采摘著貼梗海棠正午嶄新的光陰。
陽光翻閱了愛的書簽,堅硬的貼梗海棠在飛舞。
相信,一切都無法度過,就如我無法立于春天的枝頭,回頭去觀望湖邊如花的背影。
故鄉(xiāng)草木,你在城里尋覓不到。
桐子花很孤獨。但我清楚,一定有一雙又一雙的眼睛,在某一個地方緊緊盯著。
桐子花開在倒春寒里,是讓一大片一大片的桐子葉捂開的。
每當枯草倒伏下去的時候,桐子花就要冒尖了。
桐子花開,通往春天的路就會很擠,鄉(xiāng)村要醞釀一場暴動。與婉約無關,與優(yōu)雅無關,與脆弱無關。
桐子花的任性,讓人怦然心動。
倒春寒再來一次,桐子花就燦爛一次,燦爛一次,我的失眠也就七零八落一次。
去年的斧鉞,剔去了山楂樹已然形容的枯槁。
我哪忍心去攀摘一朵燦然的山楂花。
寺遠,鐘聲近。
一泓清泉。在山澗。叮咚。清幽。一滴一滴,揉碎陽光的嬌嫩。
歲月是一把剪刀,一夜之間,燦爛的花事就舊了。
別回頭,親愛的。
漂泊的簡史驚鴻掠過。
你轉身揮舞的那張手帕,在春天,在微雨的呢喃中,會去經歷一次純粹的愛情。
我只專注于做你身旁那幾粒飽滿的花蕾。
而你的笑,仿若春天垂下的一絲腰帶,緊緊纏住圣潔光芒中的一抹愁云。
不用出城。紫荊花事就一簇一簇地堆滿,三月的心事和羞澀。
陽光不銹,每一個角落,似乎都在點燃一盞燈。
柵欄轟然倒塌,每一朵紫荊花兒,似乎都承受不了春天的樊籬。一股淡淡的暗香,正在遠去。
紫荊花,散落在一些柔軟詞匯的枝頭,千朵萬朵地,乘上通往民謠的專列。
涉過忘川,望不見新芽。
紫荊花兒是春天的紅娘,拋出的紅絲帶,搭上了春天的碼頭。
決不為難春天,與紫荊花兒保持適當?shù)木嚯x,我怕紫荊花嫩紅的心緒,灼傷我的一覽無余。
不遠處,我看見一只飛翔的鳥兒,正叼著一瓣紫荊花兒,打馬駛入春天的隧道。
一場花與葉永不相見的誤會。
玉蘭花,孤獨地開在春天的疼痛里。
包括那一縷一縷靜止的陽光。
玉蘭花的高貴,幾乎只能以一種俯視的角度去攀談。
沒有襯托,沒有新芽,玉蘭花大朵大朵地在天空堆砌,很放肆。
我知道,我只是這個春天的倒影,為此,我差點誤入歧途。
雨微,風弱,無聲。
有如曇花,玉蘭花兒一夜零落,新葉成霧,余香洶涌。
玉蘭花兒的逃避,讓我的身體有了無故缺口的理由。
我是于一個山埡口的轉角處,看見了一縷春風正在安放一株雪白的梨花。
我驚詫于梨花越過柵欄的速度。
此時,梨樹下只有我一個人。那只鳥兒去哪了?那只蜜蜂去哪了?我又去哪兒了?
梨花美如斯。我聽見有落花的聲音,我聽見有風的聲音,還有花蕊鵝黃的聲音。
我跌倒在一截枯朽的斷樹樁上,一地梨花,錯過了春天的婚宴。
我摘下一枝梨花,卻找不到該送給誰。
請許我紅塵顛倒,世界又會多開一扇率真而又奢華的窗,虛構的時光便會在復活中燦爛。
去年,就在這兒。桃花,是我在春天的艷遇。
鳥聲啁啾,從我身體里抽出枝條。
桃花,需要一只蜜蜂的引誘,才能落花為泥。
我不知道從某一天開始,才能去追尋那個偷走我顏色的人。
灼灼其華。桃花一朵一朵地擠在一起,桃花要選美,桃花要燃燒,桃花是春天的情人。
“再不去看,桃花就飛仙了。”
是的,哪怕只一朵,那也是干干凈凈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