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的樹林里

[俄]特拉達(dá)

一群小兔子在初春的暖陽下嬉戲，兔媽媽警覺地四處觀望。兔爸爸從遠(yuǎn)處奔跑過來，嘴里叼著一叢青草。

“我可以戰(zhàn)勝河流，”他一邊看著小兔子貪婪地啃食自己叼來的青草，一邊驕傲地對兔媽媽說，“對岸的牧場上，冰雪已經(jīng)融化，牧草也返青了。孩子們雖長大了些，只怕還啃不動樹皮，你的奶也不太夠了。你和我一起跑過去吧。我們吃飽了再給孩子帶回來一些?！?/p>

“這樣不行吧！天就要黑了?！蓖脣寢尣粺o擔(dān)憂地回答。

“走吧，又不遠(yuǎn)，我們快去快回?！蓖冒职终f完就跑了起來，兔媽媽緊隨其后。

三只小兔子整齊地立在洞口，滿懷期待地目送父母遠(yuǎn)去。過了一會兒，烏云遮住了太陽。小兔子們躲進(jìn)了溫暖干燥的洞里。春天里的第一場暴風(fēng)雨不期而至，森林上空電閃雷鳴，狂風(fēng)怒吼，大雨傾盆。兔巢里的干土被風(fēng)卷了起來，小兔子們瑟瑟發(fā)抖蜷縮在一起，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夜。

天亮了，雨停了，而兔爸爸和兔媽媽依然未歸。

“我去找他們。”最大的柯西卡說。

“別去，”弟弟柯松怯生生地說，“爸爸說，一條河擋住了通往綠色牧場的路。我要在這里等他們回來。他們很快就會帶回鮮嫩的青草?！?/p>

“我也留在這里，”小妹妹拉麗克也說，“媽媽警告過我們，森林里有很多猛獸，而最可怕的是紅狐貍?！?/p>

柯西卡毅然爬出洞，在暴雨過后殘存的小雪堆之間跳來跳去，試圖尋覓父母的去路。他走過大半個(gè)森林，疲倦極了，還是沒找到爸爸說的那條河。

一棵躺倒的云杉擋住了他的去路，枝葉間傳來奇怪的聲響?？挛骺ㄍ高^松針看去，發(fā)現(xiàn)了一團(tuán)紅色的毛茸茸的東西。

“你為什么要嚇唬路過的動物，紅狐貍？”他勇敢地問。

“我不是狐貍，是松鼠露西亞。夜里的大風(fēng)刮倒了我們的樹，我的爪子被壓住了。我的家人都死了。我誰都沒嚇唬，我在哭?！?/p>

“我來幫你?！毙⊥米诱f著就開始啃壓住松鼠的那根樹枝。他啃了很久，粗壯的樹枝終于被他啃出了一條小縫，松鼠得以脫身。

“你能走嗎？”

“還不能，我的爪子痛得厲害?！甭段鱽喕卮?。

“我背著你走吧，”小兔子說，“等找到了我的爸爸媽媽就好了，他們會照顧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河在哪個(gè)方向，我還有點(diǎn)餓。”

“吃點(diǎn)云杉的嫩葉吧！這東西能給你力量。河就在前邊，它環(huán)繞著我們的森林?！?/p>

柯西卡皺著眉頭吃了一點(diǎn)葉子，這東西的味道當(dāng)然不能和爸爸叼回來的青草相比。吃完后，小松鼠爬到小兔子的背上，抓住小兔子的兩只耳朵。

為了不把小松鼠甩下來，柯西卡一路都小心翼翼地跳著。就這樣，他們來到了河岸。夜里的暴雨導(dǎo)致了洪水，河邊的草地被淹沒了?！拔业陌职謰寢屧谀睦铮俊笨挛骺☉n心忡忡。

夜幕降臨的時(shí)候，小兔子開始尋找一處適合過夜的、可以躲避野獸的僻靜場所。他把小松鼠背到一個(gè)空地的大樹樁上，然后自己繞著樹樁奔跑起來。

“你在干什么？”露西亞問。

“是爸爸教我的，”柯西卡跑完，和自己的新朋友一起蜷縮在樹樁的凹陷處，解釋道，“猛獸循著氣味來追捕獵物。我轉(zhuǎn)著圈跑，氣味和腳印就都混亂了?！?/p>

夜里有一只雕幾次飛過空地，但小兔子和小松鼠沒有被發(fā)現(xiàn)——他們毛皮的顏色和樹樁融為一體了。凌晨，樹林上空升起一輪大大的、圓圓的月亮。一只野獸來到空地的邊緣，在那里張望了好半天，然后開始用長鼻子拱地。他仔細(xì)地研究了被小兔子踩過的低矮灌木，漸漸地向小動物們藏身的樹樁靠近。柯西卡和露西亞此時(shí)束手無策，只能驚恐地抖成一團(tuán)。

河上的濃霧開始向樹林飄過來，在霧氣的籠罩下一切氣味都變淡了?？挛骺ㄔ陟F中看不清這只野獸，也猜不出這長著大尾巴的家伙到底是什么動物。

突然，他們聽到了有東西入水的聲音。野獸立即像影子一樣奔向河邊，隨后興奮的犬吠聲、滿意的呼嚕聲和吧嗒嘴的聲音在空中回蕩。這兩只可憐的小動物瞪大眼睛，驚恐地看向濃霧，卻什么也看不到。他們緊緊相擁，一動不敢動，直到太陽升起，云開霧散。

夜里發(fā)生的事讓小伙伴們變得警覺起來，他們改變了行進(jìn)策略：柯西卡在前邊小步跳著，并不時(shí)地環(huán)顧四周；露西亞在樹枝間穿梭，瞭望河岸。他們都明白：森林里危機(jī)四伏。

河邊突然傳來莫名其妙的聲音，他們立刻藏到大樹后面。從河里爬出一只動物，還拽著一根樹枝。他用力抖掉身上的水，被甩落的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然后他開始用又大又長的牙齒啃食自己從水里拖上來的樹枝?？挛骺ǘ⒅@只毛皮很厚的動物看了一陣，突然感到餓了?！斑@是什么樹，樹皮還能啃？”他小聲地問?！斑@是山楊樹，”露西亞對他耳語道，“我認(rèn)識森林里所有的樹，但不吃樹皮。我們松鼠只吃果子。你去試著啃點(diǎn)山楊樹皮，可能就不會那么餓了。”

小兔子開始用自己的乳牙啃食樹皮。

“味道怎么樣？”露西亞問。

“能吃是能吃，可我吃不慣這個(gè)味?！笨挛骺ㄒ贿吇卮鹨贿呁纯嗟赜米ψ訐嶂靶?。

“草長出來以前你只能吃這個(gè)了?！毙∷墒笸榈卣f。

河里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越來越近。他們趕緊跑開，藏了起來。柯西卡看見河水沖來一棵樹，巨大的樹洞里有兩只體形較大的活物。他們中的一個(gè)高高地站著四處張望，上肢拿著一根很粗的木棍；另一個(gè)坐著，不時(shí)地往河里扔幾塊木頭?！白蛲淼挠臧蜒┒紱_化了，水也漫出了河岸。晚上天鵝就來了?！闭局哪莻€(gè)說?！敖衲甏禾靵淼谜嬖纾　弊哪莻€(gè)說。“你可真是好樣的，彼得洛維奇，還知道從橡樹枝上把兔子救上岸?！苯幍墓嗄緭踝×搜睾佣サ墓謽?，但兩個(gè)未知的活物發(fā)出的聲音一直傳到岸邊的樹林里。

柯西卡和露西亞又在岸邊坐下，欣賞著玉帶一般的河水流過。柯西卡說：“我該回去找弟弟妹妹了。我要教他們啃山楊樹皮?！?/p>

小松鼠爬上小兔子的背，抓住小兔子的耳朵，喃喃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柯西卡終于回到了家。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洞穴旁，和弟弟妹妹并排站著的，是他的爸爸媽媽?？挛骺ū持段鱽嗭w奔向自己的親人。父母對大兒子的歸來欣喜若狂，也愉快地接納了他的新朋友。

柯西卡的爸爸說：“冰面突然裂開了，我們都趴在浮冰上。后來冰化了，河水決堤了，好在我們及時(shí)抱住了一棵被水淹了一半的橡樹，在枝葉間熬過了夜晚的暴雨。天亮以后我們啃了一點(diǎn)橡樹的樹皮充饑。后來有兩個(gè)劃船的人把我們放到了岸上?！笨挛骺ㄗ凶屑?xì)細(xì)地回憶了一遍自己的森林奇遇記，終于明白了一切是怎么回事。

兔子一家終于團(tuán)聚了。

發(fā)稿/莊眉舒

插圖/蟈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