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菲
摘 要:《不擴散核武器條約》自1970年生效以來,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條約自身也存在一定的缺陷。2010年核安全峰會與第八次《不擴散核武器條約》審議大會的召開引發(fā)了各界對《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新一輪思考。條約本身在道德性方面的缺陷是國際社會隱而未發(fā)的矛盾點。在當前國際社會處理國際道德問題的機制尚不成熟的情況下,《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道德性會成為核博弈的新工具。如果我們不對這個問題加以重視,國際核不擴散機制的有效性會將受到損害,現(xiàn)有的聯(lián)合國裁軍秩序?qū)艿經(jīng)_擊,世界和平與穩(wěn)定也會受到威脅。
關(guān)鍵詞:國際政治;核武器;道德;《不擴散核武器條約》
引言
2010年核安全峰會與第八次《不擴散核武器條約》審議大會召開,然而兩個會議都收效甚微。朝鮮、伊朗等熱點問題的出現(xiàn)更是時不時將核問題推到國際輿論的風口浪尖上。談核問題就離不開談論《不擴散核武器條約》(以下簡稱《條約》)這一關(guān)鍵性條約。
國外學者對《條約》的研究相對較早,中國學者對這一領域的介入相對較晚。具體的研究成果如下表:
20世紀60至70年代是《條約》研究的起步階段。這時《條約》剛剛簽訂,學者對其的研究主要在于不簽署國家、前景與評價方面。代表觀點分為絕對的悲觀主義:核武器的擴散是不可避免,《條約》效用是有限的絕對悲觀主義觀點;有條件的樂觀主義:贊同某種形式的核擴散可以一定程度上降低核戰(zhàn)爭發(fā)生的可能性,但是主要核大國還是應該遏制核武器擴散;悲觀主義的懷疑論:不能完全確定進一步的核擴散將會帶來什么后果,但對前兩派的觀點都表示不贊同。
20世紀70年代中期-80年代,《條約》維持了下去,國際社會沒有出現(xiàn)新的核國家。這時學者對《條約》進行了批評和反思,代表者有Ian Bellany,Coit D. Blacker和Joseph Gallacher等人。
20世紀90年代,《條約》得到了無限期延長,學者轉(zhuǎn)而探尋《條約》得以維持的原因。國外的代表學者有Gary T .Gardner,Tripdi. Paolo,John Simpson等,而中國的代表學者有祈學遠,李少軍,王君,周寶根等。
進入21世紀,核國家增多,學者對于《條約》的研究也更加細化,除了研究具體某個國家的核問題如朝鮮、伊朗等,還回顧《條約》的過去,對《條約》的未來提出擔憂。國外的代表學者有Joseph S. Nye,Robert Mcnamara等。中國學者有所增多,如田景梅,胡思得等。
這些已有的研究大部分都是在國際政治的框架內(nèi)進行思考研究。而約瑟夫·奈從道德性的角度出發(fā)重新審視了《條約》,開辟了新的角度,突破了政治框架。于是,筆者便試圖從道德性角度來挖掘《條約》的缺陷。
一、對約瑟夫·奈《<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道德性》的簡述
2005年6月,《商務周刊》刊載了一篇約瑟夫·奈的題為《<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道德性》的文章,引發(fā)了各國對《條約》的道德性的思考與爭論。
“不公和偽道德”是約瑟夫·奈和本文論述的關(guān)鍵。對于“道德性”的定義,約瑟夫·奈并沒有給出唯一的確切解釋。他認為,“如果把公平公正和對后果的重視看作道德的必要條件,那么我們就可以想象那些國家怎樣在達到某種條件的情形下接受不平等擁有核武器的美德……但是,如果《條約》是建立在對風險客觀實際的評價基礎之上,那么它不是虛假的?!?/p>
約瑟夫·奈指出《條約》不僅僅停留在道德辯論上,而更主要建立在各國利益與其謹慎行動之上。因為該條約避免了約翰·肯尼迪的核武器擴展的預言并在一定程度上使國際社會避免了政治連鎖反應和“豪豬理論”背后的危險。約瑟夫·奈認為國際社會對伊朗、朝鮮等國家施加壓力的做法是正確的,因為“假如會引發(fā)風險的危險涉及到了每個人,停止核武器擴散的政策就比討論某一個主權(quán)國家是否有權(quán)做它們想做的事更具有道德意義”。
二、《條約》的道德性是國際社會核博弈的新工具
2.1道德性
道德標準具有相對性和變化性,是一個非常難以衡量和統(tǒng)一的指標。雖然在在當前的國際政治領域,“道德性”已經(jīng)被部分國家拿出來大做文章,但是學界沒有規(guī)定出“道德性”的唯一標準或者一個能夠令大多數(shù)人信服的權(quán)威定義。正如羅素所認為的“大部分流行的對政治和政治理論的討論,都未能充分考慮到心理學”,目前國際社會對“道德性”領域的研究尚未十分關(guān)注。學界關(guān)于國際法的道德性問題的論著更是聊聊。而且,《條約》的道德性問題也是約瑟夫·奈首次提出的。
約瑟夫·奈對《條約》道德性問題的界定是可以部分采納的?!肮焦钡臉藴适侵赣泻藝遗c無核國家之間的不對等。而“對后果的重視”是指某些國家不會為了自身利益濫用核技術(shù),無視國際核秩序,違背《條約》,將其他國家置于極端危險的境地?!稐l約》簽署國對承諾的違背是不道德。
但是,約瑟夫·奈同時也將“對風險客觀實際的評價”算作是道德與否的標準之一。筆者對此并不認同。約瑟夫·奈的這種做法就是從客觀實際后果出發(fā)去反向推導行為國的動機。單一的結(jié)果決定論是片面的,這很有可能會造成對行為國的動機的誤解。并且,在國際政治中,權(quán)力與道德密不可分,相互作用,不可能離開權(quán)力談道德。對客觀風險進行評價的評價者以及它對國際話語權(quán)的掌握程度,都有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國際社會對行為國的評判。因此,將“對風險客觀實際的評價”作為道德性標準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除了原文中明顯的定義,在文章的結(jié)尾處,約瑟夫·奈對“道德性”的界定有了一個置換——從原來針對單個國家的道德意義轉(zhuǎn)變成了對整個國際社會的道德意義。于是他得出了“假如會引發(fā)風險的危險涉及到了每個人,停止核武器進一步擴散的政策就比討論某一個主權(quán)國家是否有權(quán)做它們想做的事進行辯論更具有道德意義”的結(jié)論。但是,是否對整體安全的保證能夠構(gòu)成《條約》的“道德意義”?是否整體的“道德意義”的重要性要大于對單個國家的“道德意義”。筆者認為這是對“道德”這個詞匯的濫用,也是國際范圍內(nèi)強國對弱國的“道德暴力”以及整體對個體的“道德綁架”。
因此,針對《條約》的道德性的界定,筆者斗膽給出自己的定義。筆者認為,《條約》的道德性是指《條約》對不同性質(zhì)主體進行規(guī)定的公平公正性、在《條約》的約束下主體對這一“契約”所能達到的信守程度和執(zhí)行程度。
2.2 對《不擴散核武器條約》道德性的思考
約瑟夫·奈認為:“假如會引發(fā)風險的危險涉及到了每個人,停止核武器擴散的政策就比討論某一個主權(quán)國家是否有權(quán)做它們想做的事更具有道德意義?!惫P者對此是不贊同的。無論出于哪方面的考慮,當前國際社會都不能忽視《條約》的道德性問題。《條約》的道德性是國際社會核博弈的新工具,應當?shù)玫街匾暋?/p>
《條約》的初衷是“考慮到一場核戰(zhàn)爭將使全人類遭受浩劫,因而需要竭盡全力避免發(fā)生這種戰(zhàn)爭的危險并采取措施以保障各國人民的安全。”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實踐的發(fā)展,《條約》文本的缺陷越來越明顯,各方為完善《條約》而做出的努力往往無果而終,關(guān)上核武器這個“潘多拉魔盒”的結(jié)果總是差強人意。這種結(jié)果是由錯綜復雜的利益和矛盾引起的,并進一步激化了各國的矛盾。
目前,國際社會一味指責《條約》自身的缺陷來爭取核博弈中的優(yōu)勢地位的做法愈發(fā)寸步難行。幾個已經(jīng)擁有核武器的國家(當時為美俄英法中)的實力優(yōu)勢明顯而不易撼動,無核國家無法改變有核國家的政策。國際核談判艱難進行,這從2010年的核安全峰會和第八屆《不擴散核武器條約》審議大會的結(jié)果就可以看出。
因此,在國際關(guān)系中談論《條約》的“道德”問題與紙上談兵并無太大差異。在現(xiàn)有情況下,關(guān)于國際政治道德性問題的理論與實踐均不成熟。國際組織雖然被賦予了國際行為體的合法地位,但相對于主權(quán)國家,其作用的發(fā)揮受限頗多。偽善,即虛偽的道德,是國際政治體系中的普遍現(xiàn)象,是超級大國尋求實現(xiàn)全球利益的手段,也是中等強國或弱小國家謀求合法性的政治工具。國際政治的道德工具——“輿論羞辱機制”和“自我陷阱”的力量在國家核心利益和某些國家強大的國家實力面前顯得十分微弱。
在這種困境下,道德性則是這些問題可以被冠以的“借口”與“總稱”。在道德性這個“帽子”下,各國對本國利益的追求有了一個更加冠冕堂皇的借口。這個“借口”是使《條約》得到更廣大人民關(guān)注的新噱頭,它對民眾具有別樣的吸引力和煽動力。因為“數(shù)”層面上的不公平與不平等更容易被人們看到,例如《條約》中有核國家與無核國家的分歧和矛盾;而“質(zhì)”層面上的實際效果往往被極易情緒化的人們忽略,例如考慮了實際實施效果的有效性后,《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差別性規(guī)定所產(chǎn)生的現(xiàn)實結(jié)果。約瑟夫·奈認為在考慮“質(zhì)”層面的實質(zhì)效果后,“數(shù)”層面上的問題可以被忽略。但是他忽略了在信息時代背景下,民眾和國際組織對國際政治的參與越來越多,影響越來越大,公共外交越來越得到重視?!稐l約》給部分國家和人民帶來心理上的不公平不平等感的問題,是國際核秩序應當給予合理解釋的。
因此,在當前的國際社會中,《條約》的道德性問題在一定程度上是新瓶裝舊酒。它看似考慮了各國政府與人民的情感體驗,但實際上并沒有忽略主權(quán)國家追求國家利益的特性,從根本上對《條約》道德性的要求還是對國家利益的追求。道德性成為了國家保障和追求利益的工具和合理理由,并且因為利用了民間力量而變得更有力。道德性成為核博弈的新工具,也是穩(wěn)定國際裁軍秩序不可不考慮的因素。
結(jié)論
解決核擴散問題依舊任重而道遠。但是,國際社會對《條約》的探討和完善、對國際核不擴散機制的健全不能止步。約瑟夫·奈的這篇文章具有的重要現(xiàn)實意義,引起了國際社會對道德性這一難題的關(guān)注。將《條約》的道德性作為國際社會核博弈的新工具問題也值得我們重視。
從《條約》道德性角度進行研究的學者并不是很多,研究成果也十分有限。道德問題一直是國際政治中的難題之一。本研究對道德性標準的界定尚非十分全面,但是筆者相信隨著“道德”在國際政治中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道德性的標準會逐步完善。并且,隨著國際社會對“道德”問題的處理水平越來越高,“道德”理論越來越完備,國際核不擴散機制也將迎來它的新春天。
[參考文獻]
[1][美]約瑟夫·奈(Joseph S. Nye)著,張菁瑛譯,《<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道德性》,《商務周刊》,2005年6月。
[2][英]伯特蘭·羅素著,肖巍譯:《倫理學和政治學中的人類社會》,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8月。
[3]趙恒:《核不擴散機制:歷史與理論》,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9年1月。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國際關(guān)系學院,北京 10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