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主流媒體為選舉“失態(tài)”找借口

本報駐美國特派特約記者　張朋輝　溫燕　本報記者　吳志偉　●丁雨晴　陳欣

“臉譜網(wǎng)假新聞是一場災難！”對于未能在大選期間加強“過濾大選假新聞”的力度，美國主流媒體紛紛如《福布斯》雜志這般強烈指責臉譜網(wǎng)。它們認為，正是社交網(wǎng)站上的諸多假新聞誤導了參與大選投票的人們，讓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爆冷”當選總統(tǒng)，而這個結果恰是絕大部分美國媒體未能預料到的。在這屆大選中，美國傳統(tǒng)媒體一邊倒支持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在外界看來這已不僅是一種“怪象”，更是“打臉”美媒一直強調(diào)其“新聞公正自由”的標志性事件。而特朗普“意外”當選，給美媒的“偏見”致命一擊。隨著信譽受損，他們當中有人開始反思。然而不可忽視的是，一些“反思”缺少誠意。當此前的報道被證明沒有真實反映民意后，不少美媒就很快將矛頭直指臉譜網(wǎng)，這或許是它們想給自己的“誤判”尋找借口。

討伐社交網(wǎng)站未盡責

當?shù)貢r間9日凌晨，選舉結果顯示特朗普是此次美國大選的贏家，而此時的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wǎng)（CNN）主持人安德森·庫珀在節(jié)目中一時沒了詞。那時大部分的美國傳統(tǒng)媒體也和他一樣感到錯愕。

“美國總統(tǒng)計劃”網(wǎng)站顯示，在這屆大選中，該國100強紙媒里有57家媒體為希拉里背書，只有2家選擇支持特朗普。而在2012年，41家紙媒支持當時的民主黨總統(tǒng)候選人奧巴馬，35家支持共和黨的羅姆尼。

選舉日前兩天，絕大部分民調(diào)顯示希拉里保持優(yōu)勢，比如《華爾街日報》和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的調(diào)查結果是，44%選民支持希拉里，40%選擇特朗普。

“這次大選顯示美國新聞業(yè)的水平已降至最低點。從沒有這么多媒體機構——無論是老牌的還是新生的——撕下公正的偽裝站隊，來選擇一名總統(tǒng)?！薄都~約郵報》首席政治評論專欄作家邁克爾·古德溫這樣毫不留情地評論。

選舉結果給了美媒一記耳光。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忙于尋找原因的美國傳統(tǒng)媒體最近找到了一個“突破口”?！皩φ卧捳Z來說，臉譜假新聞是一種災難”，美國《福布斯》雜志網(wǎng)站13日刊文稱，這家社交網(wǎng)站的假新聞在某種程度上促成了特朗普勝選的結果。文章說，臉譜的“熱門話題”版塊是聳人聽聞的可笑假新聞滋生和蔓延的沃土，比如所謂教皇支持特朗普、奧巴馬不在美國出生等，但此類消息對參與選舉的人們產(chǎn)生影響?！袄脮承袩o阻的謊言進一步激怒原本就已怒不可遏的民眾，只會誤導民眾投出有悖于其個人利益的選票并引發(fā)社會緊張?！?/p>

“臉譜必須面對作為一家媒體企業(yè)的責任。”《華盛頓郵報》的文章說，這家擁有18億用戶的全球最大社交平臺，它的行為看上去和其本質(zhì)“形成強烈矛盾”——“臉譜網(wǎng)一方面致力于成為一種媒體新形式，另一方面又極力否認它是一家媒體公司，必須承擔作為媒體的相應責任”。據(jù)英國《金融時報》報道，臉譜網(wǎng)創(chuàng)辦人扎克伯格曾有這樣的表態(tài)：臉譜是一家技術公司，并非媒體，不像傳統(tǒng)的新聞媒體那樣，有編輯策劃內(nèi)容、檢查準確性。臉譜是讓工程師編寫算法，根據(jù)用戶的歷史偏好選擇新聞。

對于美國媒體的指責，扎克伯格回應稱，“臉譜假新聞”改變美國大選結果是“瘋狂的想法”。他強調(diào)，他的公司在打擊虛假消息方面會繼續(xù)努力，不過，“臉譜上99%的消息是真實的，假新聞比例非常小，而且這些假新聞不局限于某一黨派”。

卷入“假新聞風波”的不止臉譜網(wǎng)。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15日稱，谷歌本周初引起人們注意，因為如果在其搜索引擎上搜索“最終選舉結果”“誰贏得直選”等，一則來自“70news”博客網(wǎng)站的報告會被置于排名最靠前的位置。該網(wǎng)站錯誤地宣稱特朗普比希拉里多獲得70萬張選民票而贏得“直選”。谷歌隨后很快承認其算法出錯，并表示將推出新政策，以阻止其相關系統(tǒng)在帶有假新聞的網(wǎng)站上投放廣告。

“所有的社交網(wǎng)站，尤其是做到臉譜網(wǎng)這種規(guī)模的，都承擔著相應的社會責任。這種責任是保持中立的責任，如果資訊有硬傷或者明顯的事實性錯誤，社交平臺應該給予更正?！睆偷┐髮W網(wǎng)絡空間治理研究中心副主任沈逸對《環(huán)球時報》說。

復雜反思在大選中的角色

CNN16日的一篇文章也認為，“假新聞是個問題”，但其只是這次選舉結果中眾多原因的一個，不要忘了希拉里的“郵件門”。沈逸表示，將大選結果歸咎于臉譜網(wǎng)“有些不公平”，“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國傳統(tǒng)媒體拒絕認真反思選舉結果的一種表現(xiàn)。即使臉譜網(wǎng)的內(nèi)容表現(xiàn)出傾向性，也只是在諸多選舉因素中增加了一個干擾變量，這并不能帶給希拉里如此顯著的失敗”。事實上，美國媒體前幾天出現(xiàn)了一些反思的聲音，然而正如沈逸所言，他們當中一些人是否在“認真反思”有待商榷。

11月10日，美國微軟全國有線廣播電視公司（MSNBC）的節(jié)目“早安，喬”里，主持人拿著當天的《紐約時報》反思媒體在這次大選中扮演的角色。主持人援引《紐約時報》一名撰稿人的話說，“他們在過去一段時間成為希拉里的拉拉隊長，并不是記者”。有嘉賓強調(diào)，記者的職責不是報道他們的偏見，而是走出去，通過選舉反映并了解國情。

《華盛頓郵報》執(zhí)行主編馬丁·巴倫表示，媒體這次做出許多錯誤的假設，實際上影響了報道質(zhì)量，也對選舉產(chǎn)生作用，媒體應該更深入地了解選民的憤怒。

美國媒體研究中心研究總監(jiān)里奇·諾伊斯在?？怂剐侣劸W(wǎng)撰文稱，“自由派記者是特朗普勝選的最大輸家”，他們試圖摧毀一名總統(tǒng)競選人的行為，已經(jīng)對他們的可信度造成嚴重甚至永久的損害。一項為期12周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在美國三大廣播公司（ABC、NBC和CBS）對特朗普的報道中，91%充滿“敵意”。

有媒體在反思的同時，也有推卸責任的成分。比如《紐約客》雜志撰稿人約翰·卡西迪承認自己犯了錯，因為他沒有詳盡分析民調(diào)結果，在特朗普錄音帶丑聞出來后就判定他玩完了。然而《紐約客》強調(diào)，報道方向失調(diào)的原因不在于未深入群眾，罪魁禍首是民調(diào)數(shù)據(jù)及其預測分析模型，以及選舉人團制度。

在眾多媒體總結反思中，最引人關注的是《紐約時報》出版人小阿瑟·蘇茲伯格和主編迪恩·巴奎11日寫給讀者的一封信，然而其措辭也頗值得玩味。

這封信寫道，“當我們反思這個重大的結果，以及之前幾個月來對此事的報道和民調(diào)的同時，我們希望再次承諾我們對時報新聞的基本使命”，“讀者可以信賴《紐約時報》會用一貫的公平、一貫的深入調(diào)查和一貫的獨立，去報道新總統(tǒng)與他的團隊”。

這封信被認為是《紐約時報》反思的結果，不過《紐約郵報》評論專欄作家古德溫對其是否是由衷反思提出疑問。他認為，既然出版人和主編在信中堅稱其職員“對兩位候選人進行了公平報道”，但為何要再次發(fā)誓將“誠實地報道美國和世界新聞，不畏懼、不偏向”。古德溫認為，這封公開信既有“道歉”成分，亦有“辯護”的意味。

“反思”也好，“辯護”也罷，《紐約時報》面臨的一個現(xiàn)實情況可能確實需要其團隊發(fā)表一封信來擺明態(tài)度。該報負責公共關系的編輯利茲·斯佩德在大選后表示，“讀者的投訴信正紛至沓來。其中，來自休斯敦的凱思林·凱西這樣說了她的感受：現(xiàn)在，整個世界都已被顛倒，你們或許需要考慮是否應該改變你們的工作重點，不是告訴讀者該想什么，而是集中精力發(fā)現(xiàn)人們到底在想什么”。

今后白宮與美媒的關系……

美國布魯金斯學會副總裁達雷爾·韋斯特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表示，真實情況是希拉里和特朗普的支持率很接近，然而媒體早早得出希拉里會贏的結論，這是一個大失誤，容易導致民眾難以對事情真相進行了解和判斷，所以媒體需要反思。

反思后產(chǎn)生了怎樣的效果？一方面，從大選結果沖擊走出來的美國主流媒體，開始熱議“臉譜網(wǎng)假新聞”，沈逸認為，這有點像在事后找“替罪羊”。另一方面，《環(huán)球時報》記者注意到，隨著特朗普及其過渡團隊成為美國政治的主角，主流媒體對他的報道量增加不少，不過傾向性看上去變化不大，比如“特朗普子女提出獲取最高安全許可的要求，引發(fā)其子女可能干政疑慮”（CBS），“特朗普亂七八糟的過渡期”（《時代》周刊）。對于美媒的指責，特朗普16日在推特上連續(xù)發(fā)文予以駁斥。

看來，今后特朗普執(zhí)政下的白宮與媒體的關系還存在許多不確定性。在《紐約郵報》看來，特朗普或許不會像其前任一樣依賴《紐約時報》、美聯(lián)社等少數(shù)媒體，不用透過某些帶有偏見的精英媒體了解民眾的想法，而是通過真正的與美國人的對話洞察民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