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清傳奇《梁上眼》中的“延宕”藝術

【摘 要】“延宕”乃是指戲劇家們在敘述發(fā)生事件、安排故事情節(jié)、設計人物言行時，抓住觀眾急于知曉內(nèi)幕的解謎心理，故意放慢敘述節(jié)奏，延緩事件發(fā)展進程等，籍此強化觀眾的期待情結，從而巧妙設置懸念的一種敘事技巧。元雜劇中不乏成功使用“延宕”的佳作，明清傳奇因其長篇體制而為劇作家使用“延宕”，以制造戲劇懸念提供了更為便利的發(fā)展空間。唐英的《梁上眼》便堪稱一部妙用“延宕”的清代傳奇佳作。

【關鍵詞】清代傳奇；《梁上眼》；延宕

中圖分類號：J8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0-0044-01

所謂“延宕”，是指戲劇家們在敘述發(fā)生事件、安排故事情節(jié)、設計人物言行時，抓住觀眾急于知曉內(nèi)幕的解謎心里，故意放慢敘述節(jié)奏，延緩事件發(fā)展進程等，籍此強化觀眾的期待情結，從而巧妙設置懸念的一種敘事技巧。延宕的基本特征在于，有意吊人胃口地拖延內(nèi)幕揭底或結局到來的那種賣關子！元雜劇中不乏成功使用“延宕”的佳作。比如《西廂記》牽系全劇的懸念在于鶯鶯、張生的自由愛情能否成功？雜劇家王實甫顯然不急于盡快揭開這一謎底，而是左盤右旋、幾擒幾縱的延宕之。恰如金圣嘆在其《讀第六次才子書西廂記法》中贊許的那樣：“分明如獅子滾球相似，本只是一個球，卻教獅子放出通身解數(shù)?！毕啾仍s劇一本四折的短小篇幅，明清時期興盛的傳奇因其幾十出的長篇體制，為傳奇作家使用“延宕”以制造戲劇懸念提供了更為便利的發(fā)展空間。因此利用幾出甚至十幾出之間的間隔來制造劇情發(fā)展、人物命運走向等得以抑制、延緩下來的“延宕”屢見不鮮。本文擬就清代傳奇作家唐英的《梁上眼》如何妙用“延宕”問題，予以一番探究。

《梁上眼》演敘珠寶商人蔡鳴鳳積攢三百兩銀子，返回昆山家中，妻子朱薔薇伙同情夫鄭打雷殘忍殺害丈夫，又誣告老父朱茂卿貪財害婿。此案撲朔迷離，一時難住了知縣劉青。竊賊魏打算當初曾尾隨蔡氏返家，藏于屋梁伺機行竊，恰巧目睹這樁兇殺案的整個過程。按照當下的一句流行語，可謂“被證人”了！兇殺案之后他偷偷離開蔡家，因為違反宵禁而遭衙役拘捕，在獄中巧遇背負“殺人嫌疑犯”惡名的朱茂卿，受其一飯之恩，心生不平，決定為朱老漢辯誣伸冤。隨后的劇情發(fā)展便是，公堂庭審之際，魏打算主動出首，道出實情，幫助劉知縣斷案。劇情中最能引起觀眾濃厚觀賞興趣的“戲劇性”，便集中體現(xiàn)在第六出“堂證”里魏打算出庭作證的那一幕戲。出庭之前，魏打算早已將準備工作做足，然后再叫衙役傳喚屠戶鄭打雷。在劉知縣調(diào)解原告朱薔薇、被告朱茂卿失敗后，看到人犯到齊，三件物證亦早被取來，魏打算于是正式出首，開始向法庭陳述案情。饒有趣味的是，身為目擊證人的魏打算，其陳述方式非常特別，他沒有直陳其事，而是假托講故事且隱去其名，整個故事講得繪聲繪色，最后才和盤托出地逐一指名道姓、“對號入座”！整出戲從魏打算出堂伊始，觀眾便急切期待其指認朱薔薇為真兇，這種迫切期待在劇作家筆下是借助劉知縣的一再催促而予以外化的。然而，魏打算本應可以盡早道出兇殺內(nèi)幕，卻被其他一些人與事打攪岔開而再三拖延，真相大白被遲滯到劇情的最后一刻，觀眾欲知分曉的解迷心理被長久牽引著。劇作家的匠心獨運在于對人物陳述案情內(nèi)幕的“延宕”，不僅為了加強情節(jié)發(fā)展的戲劇性，蓄勢以構設戲劇高潮，還在于能夠自然而然地刻畫魏打算其人的性格特征。這位關鍵證人的姓名“魏打算”，乃當?shù)胤窖浴皶蛩恪敝C音，意思是為人處事精明干練而工于心計。由此而論，魏打算采取那種慢條斯理、煞有介事的陳述方式，乃其特定性格使然，其作證有條不紊、滴水不漏，一切皆在其掌控之中！如果單純從表面上看，魏打算區(qū)區(qū)不過是劉知縣審訊時的一個證人而已，屬于配角，然而實際上他儼然成了調(diào)度劉知縣，并決定斷案最終結果的一位“主審官”。如此一箭雙雕，足以彰顯出身為清代一位傳奇作家的唐英妙用“延宕”的高超技巧，令人嘆服。

作者簡介：

陳曉紅（1966-），女，江蘇鹽城人，曲阜師范大學圖書館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文史、藝術類圖書資料的管理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