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和牛

文+聲波

爺爺和牛

文+聲波

村子前就那么一條路，清晨爺爺穿著破夾襖，牽著牛經(jīng)過，溫暖的陽光拂過每一個屋頂，仿佛每個人都能聽見他漸行漸遠(yuǎn)的腳步聲。

村子西頭是一片山坡，長了一茬又一茬青草。爺爺隨身帶有一把鐮刀，在牛兒低頭吃草的時候，爺爺也會弓著腰不停地勞動。山坡不遠(yuǎn)處就是村里的水稻田，偶爾抬頭，看到秧苗的綠直到天邊，爺爺就會微笑著盤算還有多長時間就要施肥、收割。

等到太陽爬到了頭頂，爺爺就牽著牛往回走。把牛拴到圈里，爺爺會喝一碗涼白開，然后就開始給牛刷背、修農(nóng)具。他從不操心家里的油鹽醬醋，那些都是奶奶說了算。他就是個干活的人，每天起早貪黑，不是在放牛就是在莊稼地里。

家里的地多是水田。每年春夏之交，是爺爺最忙的時候，也是大水牛最累的時候，十多畝水田全靠大水牛犁。一個農(nóng)忙季下來，大水牛養(yǎng)了一個冬天的膘就都消耗掉了。

犁地時，纖繩深深地陷進(jìn)大水牛黑黑的背上。爺爺光著腳踩在犁子上，大水牛在前面拉著，犁子帶起一塊塊肥沃的泥土，就像是在田野里翻起一朵朵浪花。

有時候，牛和人一樣，累乏了也會發(fā)發(fā)牢騷。特別是犁了一上午地，再趕它下地的時候，大水牛就賭氣似地拉起犁子在秧田里飛奔。爺爺年紀(jì)大了，在后面跑得氣喘吁吁，只能把鞭子揚(yáng)起來，但又不舍得真打。他只好再用力一踩，犁子深深釘進(jìn)泥水里，大水牛吃力地轉(zhuǎn)過頭來，哞哞地叫幾聲，就乖了下來。秧田里這才漸漸安靜，一片泥濘當(dāng)中，到處飄蕩著牛的喘氣聲和犁地帶起的水花聲。

爺爺和牛像是配合多年的戰(zhàn)友。腳下的田地不管是三角塊的、長條的、還是四方塊的，都被他們梳理得井井有條?；丶衣飞希瑺敔斝奶叟?，都是自己扛著重重的犁子。偶爾，大水牛低頭吃草，爺爺也不催促，只是望著牛背上的勒痕默默不語。

回到家里，牛鉆進(jìn)圈里就開始歇著了，但是爺爺不歇。他會打滿一桶水，細(xì)細(xì)地為大水牛刷背，然后拿出豆餅，剁碎了放進(jìn)槽里?？粗笏Ｂ爻灾瑺敔斁吞貏e高興，全然不顧自己一天的勞累。

有時，我覺得爺爺就像一頭大水牛。在子女都外出打工的時候，他獨自守著十多畝水田，任勞任怨地?fù)纹鹆诉@個家。這么多年套在大水牛身上的犁耙，又何嘗不是套在爺爺?shù)纳砩夏兀?/p>

如今，種地都用上了機(jī)器，勞碌了一生的爺爺和大水牛其實都該退休了。家里人勸爺爺把牛賣了，但是他一直不肯，他說：“有頭牛在圈里，這才是莊稼人?！?/p>

每當(dāng)夕陽西下，爺爺總是弓著腰、跟著大水牛，從村西頭緩緩走來，一臉滿足的微笑，就像多年前他牽著牛，那時他還走在牛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