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紹義
不以“賄”小而納之
文/劉紹義
近讀徐珂的《清稗類鈔》,在《廉儉類》中讀到《朱珪卻裘》一篇文章,說乾隆年間的進士、官至體仁閣大學(xué)士、卒謚文正的朱珪,有一年過新年時,正好遇上下大雪,在給尚書裘曰修拜年時,裘曰修見他穿的都是棉袍棉褂,就要將一件貂裘送給他:“你怎么如此清貧,讓我仿效古人,把這件皮袍送給你吧。”
朱珪一聽,連忙辭謝:“你的盛情,我已經(jīng)領(lǐng)了,但這衣服,我是絕對不能要的,因為我朱某歷來不取他人一絲一毫,這一點從來沒有失過節(jié)?!敝飓暯又f,這樣的衣服,應(yīng)該送給那些冰雪中赤身裸體,因凍僵而躺倒的人。裘曰修在向朱珪道歉的同時,讓仆人拿著貂裘去當(dāng)鋪換來錢,買來幾十件棉衣送給了街頭的貧民。
這個故事除了表現(xiàn)朱珪的為人外,還給我們一點啟示,那就是如果朱珪接受了裘曰修的饋贈,這種純潔的同僚關(guān)系就會變得復(fù)雜起來,所謂“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是也。
同時這篇文章也給我們另一種啟發(fā),那就是古代生活簡樸的官員,大都是清廉之士,朱珪在給裘曰修辭謝的話里,就曾經(jīng)說到“貂裘也僅僅是好看而已,要說御寒,我這兩層棉衣就已經(jīng)足夠了,比起路邊那些受凍挨餓的人,已經(jīng)是天壤之別了”。這種知足,就是古代清官存在的前提和基礎(chǔ)。
說到這里,不能不讓人想起王安石。我們知道,王安石不但博學(xué)多才,還非常質(zhì)樸節(jié)儉,他是歷史上唯一不坐轎子不納妾,死后無任何遺產(chǎn)的宰相。 也正因為此,他在當(dāng)時的士大夫中間,有著極高的威望,不論是他的政敵還是他的朋友,對他都不得不刮目相看,敬重有加。
王安石不納妾的故事,我們在邵伯溫《邵氏聞見錄》中可以看到。他的老婆吳氏曾瞞著他為他買過一個小妾,知道真相后,王安石不但攆走了小妾,連老婆買妾花的錢,也一分沒有收回。
關(guān)于王安石不近女色的故事,宋代趙令畤《侯鯖錄》一書中也有記載。王安石由京官外放,一次自金陵過蘇州,蘇州知府劉邠請他吃飯,并安排營妓表演歌舞。見有營妓在場,王安石面露不悅之色,不肯就坐。劉知府讓營妓下去后,王安石才落下座來。
這樣的官員沒有情婦可養(yǎng),沒有花里胡哨的費用可支,所以清正廉潔起來,就容易得多。這樣看來,王安石患哮喘病時,連人家送的幾兩人參都不愿意接受,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這是沈括在《夢溪筆談》里記載的事。王安石患喘病,藥用上黨紫團山人參,不可得。時薛正東自河?xùn)|還,贈給王安石數(shù)兩,不受。人有勸公曰:“公之疾非此藥不可治,疾可憂,藥不足辭?!惫唬骸捌缴鸁o紫團參,亦活到今日。”拒賄之語,有理有據(jù),讓人佩服。
朋友也好,下級也罷,他們的那點小恩小惠,沒有我們想象得那么難拒絕。關(guān)鍵看你有沒有一種境界,有沒有一種操守,有沒有一種定力。朱珪卻裘后,不但裘曰修不好意思再送東西給朱珪了,聽到消息的他人,還有幾個愿意自討沒趣的?朱珪是這樣,拒收紫團參的王安石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提起拒絕接受人家的好處,又讓我想起一對清廉父子來,他們就是《晉書》中 的《父子清官》胡質(zhì)和胡威。
胡質(zhì)在擔(dān)任荊州刺史時,兒子胡威從京城來看他,胡威返回時,父親就把平時官俸中剩余下來的一匹絹送給他作行裝。沒想到回來的路上,胡質(zhì)的一個部下正好與胡威同行,于是這個部下就幫胡威出了一點費用。行程中胡威了解到父親這個部下并不是順路,而是故意而為之,氣得立即將父親送給自己的那匹絹送給了那個部下,作為補償,并把此事在信中告訴了父親。
知道消息的胡質(zhì),先把那個部下打了一百杖,然后又革去了他的職務(wù)。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對這對父子施以小惠了。胡威后來也很爭氣,先后做過徐州刺史、豫州刺史,后又入朝任尚書,加奉車都尉,直至進封平春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