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老師和她的孩子們

木秦

小谷老師暈過去了

小谷老師是一位結(jié)婚剛十天的年輕老師，教書才幾天。這天，教學內(nèi)容是觀察螞蟻，小谷老師正忙著對孩子們講解，她隨手拿起了一個觀察瓶。才講了幾句，班上一個叫鐵三的學生突然站了起來。接著，他像一只獵犬一樣撲向小谷老師。

??！小谷老師叫了起來！同學們也以為鐵三襲擊了老師，鐵三卻搶下了小谷老師手里的瓶子。瓶子的主人是另外一個男同學——文治。接著鐵三朝著文治的手咬了過去，鮮血流了出來?？吹轿闹螡M頭滿手都是鮮血，愛哭的小谷老師當場暈了過去。

鐵三是垃圾站的孩子。學校附近，有一所建于1918年的垃圾站，散發(fā)出濃重的異味。垃圾站職工們的孩子就在小谷老師任教的學校上學。因為垃圾站又臟又臭，所以垃圾站的孩子們就被有些老師認定為臟孩、脾氣壞、難以管教、學習差等等。這所學校有了這些孩子，仿佛也變得差了起來。

學校里還有幾個怪怪的老師。這天小谷老師去找一個叫足立的老師。這個老師留著一頭長發(fā)，邋里邋遢，還聽說他有不少壞習慣……小谷老師拿著作文本去找足立老師，他睡在學生的桌子拼成的“床”上。

“老師您總是這么睡覺的嗎？”小谷老師問道。

“嗯，差不多吧！”足立老師的回答有點不耐煩。

讓小谷老師刮目相看的是，雖然是這樣的老師，修改起學生的作文，卻非常認真?！罢媸呛米髌?！這樣的作品誕生的地方，藏著寶貝呢！”足立老師好像話中有話。小谷老師問他什么意思，足立老師說，不但是作品，可能人也一樣，也許有人輕易被忽略了。

足立老師

暑假結(jié)束后第一天回校上課，小谷老師就要和足立老師一起去家訪。弟弟阿諭是小谷老師的學生，姐姐貴美是足立老師的學生。足立老師得到消息，兩個孩子的母親已經(jīng)是第二次離家出走，很可能就不回來了。今天學校接到了電話，說是貴美在給其他孩子補課賺錢。

貴美是個活潑的孩子，她一見足立老師就立刻跳到他身上了。她打開足立老師拿來的紅豆餅，吃了起來。

足立老師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貴美的爸爸并不在家。一問才知道，貴美的爸爸已經(jīng)三天沒回家了。她收同學補習費的那天，就是爸爸離家的那天?！耙院髣e再要錢了啊！”足立老師溫和的語氣里含著體貼。貴美點頭答應了。

小谷老師因為貴美認錯了，心情有了一絲放松。離開貴美家后，足立老師卻一臉嚴峻。他說，如果今天貴美的爸爸還是不回來，貴美用補課得來的錢吃上了飯，她會多么高興！貴美要是能像大人那樣，肯定會說，我用我自己的勞動賺錢，為什么不行呢？貴美今天答應不再干了，并不是意識到自己錯了，而是喜歡的老師來了，讓自己不要再做了，就答應了而已。小谷老師聽后沉默了。

鐵三養(yǎng)蒼蠅

鐵三有個奇怪的愛好，養(yǎng)蒼蠅當寵物。那次他咬文治是因為文治偷了他養(yǎng)蒼蠅的瓶子。鐵三的爺爺很羞愧，同時他好像又下定決心，對來家訪的小谷老師說了以下這段話。

“剛知道鐵三養(yǎng)蒼蠅的時候，我氣壞了，連瓶子都給他砸了?？刹还艽蜻€是罵，這孩子蒼蠅是養(yǎng)定了。日子久了，我就不生氣了。這孩子沒爹沒娘，世上沒疼他的人，不就養(yǎng)個蒼蠅嘛。我這么一想就沒脾氣了?？缮n蠅畢竟是討人厭的東西，我讓他養(yǎng)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養(yǎng)蒼蠅不是鐵三的錯，如果我能帶他去河里，他會養(yǎng)魚，到山里，他會養(yǎng)蟲子，可他現(xiàn)在只知道垃圾站，這里最多的就是蒼蠅。上次鐵三打傷了文治，那是因為文治偷走的瓶子里有鐵三最喜歡的蒼蠅啊！對老師，我們過意不去，我不是說孩子可憐，您就要護著他，可這孩子也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我也希望有人能跟他做個朋友??！”

爺爺?shù)脑捵屝」壤蠋熞痪湓捯舱f不出來，她一直低垂著頭。

別哭，小谷老師

這個學期，小谷老師班級上來了一個奇怪的孩子叫美奈子，她一直在笑，可仿佛聽不懂大家的話。美奈子經(jīng)常在課堂上跑來跑去，有時候還會跑到外面去。小谷老師每天安排了兩個孩子，做美奈子的值日生，在一天中負責照顧美奈子。

本來是幫助同學、增強孩子們責任感的舉動，卻遭到了很多家長的反對。

然后就出了一件大事，那天是鐵三做美奈子的值日生。鐵三咬了一個老師，因為那個老師對美奈子動粗，鐵三憤怒了。結(jié)果支持鐵三的男老師又和動粗的老師打了起來，場面簡直沒辦法收拾了。

學校開了緊急會議，討論要不要收留美奈子這樣的智力有問題的孩子。有的老師說，這樣的孩子就該去特殊的地方被治療。有的老師說，智障不是疾病。有的老師說，這樣的孩子在學校能學到什么？最后足立老師發(fā)言：“小谷老師從昨天開始就在這里一個勁兒地哭。我們都應該勸她說‘不要哭，小谷老師。剛才說到伯特利之家的志愿者當中，有失業(yè)者、貧困戶，甚至還有失足青年。我們把智障人士稱為殘障者。但如果說心中有煩惱是人之常情的話，我們不一樣也是殘障者嗎？小谷老師為了眾所周知的鐵三頭疼不已，她傷透了腦筋才一步一步地接近了鐵三的內(nèi)心世界。對小谷老師來說，大家的身份不存在問題兒童、智障兒，或者學校老師的不同，大家都是會煩惱的常人。……美奈子和鐵三，在小谷老師的班級得到了孩子們溫暖的關(guān)懷?！易鹁催@樣的小谷老師，并且要送上一句溫暖的話：‘不要哭，小谷老師。”足立老師說完，辦公室鴉雀無聲。

用故事中美奈子值日生們寫的詩結(jié)尾：我喜歡上了美奈子/只要喜歡上了美奈子/即使被添了麻煩/也只會覺得她可愛

這個故事中有真誠的心，還有復雜的大人的心。不管什么樣的孩子，每天都在過自己的生活，這就是他們的真實的人生，孩子們的世界，需要像小谷老師和足立老師那樣的大人用心去體會，用心去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