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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橫四海

    2016-09-10 07:22:44李云雷
    文學教育 2016年10期
    關鍵詞:發(fā)廊小東小美

    李云雷

    那時候我也參加過黑社會,或許也不能叫黑社會,就是一幫人在一起瞎玩,瞎混,說起來也算是一個小江湖,我和二猛、小東在學校里就經(jīng)常一起玩,我們不喜歡學習,也不好好上課,經(jīng)常逃課出來去看錄像,去打臺球,或者騎著自行車在街上亂轉(zhuǎn),沖著漂亮女生背影吹口哨,我也是在那時候開始抽煙,學會了喝酒。我們的成績不好,都沒有考上高中,畢業(yè)后仍然騎著車子一起玩。那個時候我們都不愿意回家,從家里一出來就是三五天,家里人也找不到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關在屋里,不再讓我們出門,但我們抽個空子就跑出去了,覺得在家里沒什么意思,父母就知道嘮叨,不讓干這不讓干那的,哥哥姐姐有的在家干活,有的到外地去打工,看他們活得也沒勁。我們那一伙人呢,在一起玩得倒很高興,我們都很講義氣,講兄弟情義,你有什么事,我為你兩肋插刀,我有什么事,你替我去擺平,來來去去都很干脆利索,就憑一個義字,在一起感覺很爽快,很痛快,有錢了就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像梁山好漢一樣,沒錢了就大家一起餓肚子,沒有誰有怨氣,活得很瀟灑,那時候不是有一首歌叫“瀟灑走一回”嗎?我們覺得那樣活著,才真正算是瀟灑。

    那時候錄像廳剛興起來不久,我們縣里原先的電影院經(jīng)營不下去了,分割成了幾個部分,承包給了個人,那些人就裝修成了錄像廳,有叫鐳射影院的,有叫花都女皇的,有叫新時代放映廳的,五光十色,看上去很花哨。我們上學的時候,學校里還組織我們?nèi)タ催^《雷鋒》、《焦裕祿》、《大決戰(zhàn)》,電影院門口還有賣花生瓜子的,都是一毛錢一小紙包,買一包,裝在口袋里,走上長長的臺階,才走進電影院。我還記得,我們還在這里看過電影《少年犯》,那里面的內(nèi)容觸目驚心。在放完片子之后,公安局還在這里舉行了公審大會,將一些犯罪分子押上舞臺,一一宣布他們的罪名與刑期,其中還有幾個死刑犯,他們在臺上都站不穩(wěn)了,由兩名全副武裝的警察拖著。最后公審人員大聲宣布,“立即押赴刑場,執(zhí)行槍決!”我們看到,那些犯人被一個個押到了一輛大卡車上,前面有警車開道,在我們縣城的主要街道上轉(zhuǎn)了兩圈,當時叫“游街”,等游街完畢,就將所有的犯人拉到柳林河汊邊,對死刑犯執(zhí)行槍決,那些犯罪較輕的人陪綁,也都嚇得尿了褲子。當時我們同學中有不少人跟著去看,回來又恐懼,又惡心,好幾天吃不下飯,我沒有跟著去看,但那幾天,一閉上眼,就能想到槍斃的情景,嚇得不得了。那時候伴隨著《少年犯》,還流行了一陣《鐵窗淚》,“手里捧著窩窩頭,菜里沒有一滴油”,我們?nèi)ナ程么蝻埖臅r候,經(jīng)常會有人在路上大聲地唱著。

    現(xiàn)在電影院沒了,錄像廳里放的片子反而更加豐富了,那時候最多的是香港片,什么《英雄本色》、《喋血雙雄》、《縱橫四?!?,本來我也不喜歡看電影,但這些片子看得我熱血沸騰,覺得那樣的生活才真有意思!那時候錄像廳里也放外國片,放武俠片,有的還偷偷地在半夜放黃色錄像。我也看過一次帶色的,是二猛帶我去的,那時候錄像廳已改成了從南側的小門進,在兩棵大楊樹的旁邊。天已很晚了,二猛帶我買了票,門口有一個人領我們穿過一個狹窄的通道,攀了不少層階梯,才來到一個烏煙瘴氣的小房間,屋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我們在后排找了兩個座位坐下,向前看也不是電影銀幕,而是一個大一點的彩電,那時候大彩電在我們這里也還比較稀罕,彩電上演的是《黃飛鴻》還是《方世玉》?反正就是一部古裝武俠片,錄像的質(zhì)量很一般,嗤嗤啦啦的,不時有雪花飛過。演著演著,突然前面有一個光頭大聲喊,“換片子,換片子!”又有幾個人響應,“換片子!”這時那個領我們進門的人出現(xiàn)了,他像領導那樣雙手向下一壓,又伸出手指“噓”了一聲,右手向門口一指,門口有個人立刻會意,將兩扇門緊緊關上,插上了插銷,又拉上了厚重的門簾。這時我再轉(zhuǎn)過頭去,屏幕上已經(jīng)換成了兩個光著身子的男女,正在不停地動作著。我以前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錄像,一時感到渾身燥熱,整個房間里也是鴉雀無聲,只能聽到粗重的喘息。過了一會兒,有個小男孩走到門口,要出去,看門的人不讓他走,他喊起來,“我要上廁所!”房間里一片混亂,有的罵,有的嚷,那個人來到門口,問清怎么回事,對那個男孩說,“你走吧,走了就別回來了!”那個男孩拼命地點頭,那人打開門,我趁機也拉著二猛一起出來了,二猛還有點戀戀不舍,我狠狠扯了他一把,他便跟我出來了。外面的空氣很清新,我們兩個人騎著自行車,在街上溜達了很長時間。

    那時候我們都很迷茫,整天無所事事,精力也很充沛,但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好,時常打架斗毆,也說不清為什么打,有的是為了發(fā)泄,有的是為了好玩。二猛打起架來很勇猛,很快在我們縣城就出了名,他家住在城北的高三里,我們經(jīng)常到他家集合,再從他家騎車出去玩。二猛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在家里種莊稼,他哥哥高中畢業(yè)沒考上大學,到南方打工去了,他姐姐長得很漂亮,但是人有點癡呆,到結婚年齡了,還沒有嫁人,經(jīng)常在家里做點針線活,我們經(jīng)??吹剿诼房诶C花。家里沒有人能管住二猛,二猛也覺得在家里沒有意思,經(jīng)常往外跑。后來二猛認識了道上的一個老大,經(jīng)常帶領我們跟著他吃吃喝喝,打打殺殺,二猛覺得干一輩子農(nóng)活沒什么出息,只有跟著大哥混,才能出人頭地,也才能讓家里人過上好生活。我還沒有說,二猛雖然看不上家里人的生活,覺得那樣活著沒意思,但他對家里人的感情很深,他想保護家里的人,想讓家里人過好,也想讓家里人覺得自己有出息,為自己驕傲。但二猛的感情不輕易流露出來,我們?nèi)ニ?,他對父母的勸告總是不理,說話也惡聲惡氣的,對他姐姐也只是一句,“你別管!”但是我們知道,等出了家門,騎著自行車走在縣城的街道上,夜色中二猛有時會突然流下淚來。我記得有一天深夜里,我們在街上騎著自行車轉(zhuǎn)悠,忽然從街邊一家音像店里傳來一陣歌聲——

    姐姐我看見你眼里的淚水

    你想忘掉那侮辱你的男人到底是誰

    他們告訴我女人很溫柔很愛流淚

    說這很美……

    二猛聽到這里,將車子停在路邊,沿著階梯走上去,我和小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將車子閘在樹下,跟在他后面邁上臺階,來到上面那家音像店。那家音像店里只有老板和一個小姑娘,二猛進去也不跟他們打招呼,在三排磁帶架子前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身后的鑰匙鏈輕輕敲擊著。等這首歌放完了,他抬起頭,對老板說,“剛才那首歌,再放一遍。”老板一下子沒明白過來,問他,“你說什么?”二猛一腳踢在盒帶架子上,盒帶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二猛高聲說,“我說把剛才那首歌再放一遍!你沒聽見?”老板嚇得一哆嗦,趕忙跑到門口小姑娘那里,手忙腳亂地把磁帶倒回來,再重新播放。二猛繼續(xù)在磁帶架子間踱步,右手握著的鏈子鎖敲打著左手掌,輕輕和著拍子,老板的目光緊張地跟著他轉(zhuǎn),有時也看看站在門口的我和小東。一首歌播完,二猛已轉(zhuǎn)到了門口,對那個小姑娘說,“這首歌不錯,叫什么名字?”

    “我不,不……知道”,小姑娘早已嚇壞了。

    二猛輕輕拍了一下錄音機,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大哥!”老板在背后叫了一聲。

    “還有什么事嗎?”二猛轉(zhuǎn)過頭,眉毛已擰了起來。

    “沒有沒有,”老板虛弱地笑著,趕上來,“大哥喜歡這首歌,我送您一盤帶子”,說著遞上來一盤盒帶。二猛接過磁帶,在他肩膀輕輕拍了拍,轉(zhuǎn)身出門,一步步走下臺階。夜已經(jīng)很深了,風吹起他大衣的一角,看上去很瀟灑,像電影上的慢鏡頭。

    過了沒有多久,社會上開始流行呼機,二猛很快給我和小東配了一個,有什么事他一呼我們,我們很快就到了,我們也不再騎自行車了,每人一輛摩托,在縣城的街道上飛馳而過。我們?nèi)ビ戇^債,幾輛摩托車呼嘯著來到那家人的門口,手中拿著鋼管,鏈子鎖,砍刀,坐在他們家的客廳里,如果那人仍然不還,也不廢話,就開始砸家具,一直砸到他們還錢為止。有時候債主不在家,家里只有婦女兒童,我們就天天去,像上班一樣,去了就在他們家坐著,一直等到債主出現(xiàn)才罷休。

    我們也打過幾次狠仗,最狠的一次跟歌廳有關。那時候我們縣城里剛開始興起卡拉OK,這是一個賺錢的買賣,但不是誰都能開的,我們跟著的那個老大在局里也有人,黑白兩道通吃,他看準了這個買賣,在原先電影院路口的東北角開了一家,生意很紅火,但是他的對手也在附近開了一家,就在以前錄像廳南門對過的河邊,兩家相距不到五百米,這樣一來,我們大哥的生意就被分流了一半,再加上這個對手以前跟老大也有些恩怨,他原來是老大的手下,后來拉了一幫人自立門戶,跟大哥搶地盤,在我們眼里說起來就是叛徒,現(xiàn)在他竟然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老大知道這家伙有些背景,想忍一忍也就算了,但手下的兄弟們不答應,最后他讓我們出面教訓一下。

    那一天的場面很壯觀,在電影院南邊有一座小橋,橋南西側有一片建筑廢墟,那是拆遷后留下來的,那一天傍晚,雙方各有三五十人,在這片廢墟上對峙。那個家伙膀大腰圓的,手持一把大砍刀,跳出來說要與老大單挑。老大坐在那里,微微一笑,二猛抓著一根鋼管,一步步向那個家伙走去,在他面前站住,那個家伙冷冷笑著,對二猛說,“你算是什么東西!我告訴你,你跟著他干,早晚會后悔的!”

    “你這個叛徒!”二猛大吼一聲,手中的鋼管朝那個家伙打去,那家伙一閃身,躲了過去,大砍刀也砍了過來,兩人來來往往幾個回合,周圍對峙的人盯著他們不錯眼珠,手中的武器窸窣有聲,正在這時,二猛一鋼管打在那家伙的背上,那家伙一下子摔倒在地,砍刀也甩出去很遠,他還想爬起來,二猛飛上去一腳,將他踹倒,那人后面的弟兄想撲過來,二猛一腳踏在那人的身上,轉(zhuǎn)過身來一揮鋼管,“不要命的就過來!”

    那些人一時愣在那里,這時老大從座椅上站起來,走到廢墟的中心,蹲下來,看著那家伙掙扎的軀體和流血的額頭,輕輕地說,“兄弟相殘,這又何必呢?”二猛提著鋼管走開了幾步,那家伙在地上蠕動著,突然抓起半塊磚頭向老大砸來,老大一躲,磚頭貼著他的耳朵飛過去,老大摸了一下耳朵,手上沾了一抹鮮血,二猛見狀又掄起鋼管撲過來,老大一伸手,“慢!”說著他走到那家伙身旁,啐了一口,用腳踩在他的腦袋上,惡狠狠地說,“你還不服是不是?不服就再來!”說著用力踢了他幾腳,那家伙嗷嗷叫著,老大又用力踩在那家伙的臉上,我們看到他的頭重重磕在水泥石梁上,他艱難地喘著氣,臉上的血淌了下來,在陽光下很是耀眼。老大踩著他的臉,提高了聲音說,“我對你仁至義盡,一忍再忍,你卻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讓兄弟們看看,這就是背叛的下場!”周圍一片沉寂無聲。

    經(jīng)過這一場惡斗之后,那個家伙黯然退場,他的歌廳很快就歇業(yè)了,我們老大的生意又恢復了繁榮昌盛,二猛也更加受到老大賞識,我們跟著他夜夜笙歌,天天喝酒,唱歌,到處亂轉(zhuǎn)。但是在這個時候,我們和二猛之間也逐漸發(fā)生了裂隙。小東越來越喜歡泡網(wǎng)吧,他對新生的事物都充滿了好奇,那時候QQ剛興起來,他馬上就注冊了一個QQ號,窩在網(wǎng)吧里整天跟人聊天,他還幫我也申請了一個號,我不會用,也覺得沒意思,他對我說,在網(wǎng)上聊天多好啊,你可以和天南地北的人聊,別人不知道你在哪兒,也不知道你是誰,想聊啥就聊啥,我說那有什么意思啊,還不如我們見一面,喝著酒聊天,他呵呵笑著說,你不懂。我確實不懂,但我也不想懂,有一段時間小東還不停地見網(wǎng)友,當然主要是女網(wǎng)友,見了回來就跟我們說見面的情況,他說得興致勃勃,我和二猛都覺得沒什么好玩的。但小東卻樂此不疲,一直到后來,小東的媳婦也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這在我們這小縣城可是個新鮮事,那個女孩是我們縣中的英語老師,大學畢業(yè),也有正式工作,但在網(wǎng)上跟小東很能聊得來,到最后竟然非要嫁給他不可,而小東不過跟我們一樣,只是一個小混混,還是農(nóng)村戶口,這在后來還有不少故事,我們以后再講。

    那時候我也有自己的考慮,我覺得自己慢慢長大了,一晃就20多了,總這么混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雖然可以吃吃喝喝,也能威風凜凜,但一輩子這樣混下去,似乎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在這樣的生活中,我看不到出頭之日,要成為老大必須心狠手辣,必須從小事做起,可我知道自己,跟著別人混混還可以,要我一個人下狠手,確實也做不到。再說我父母年紀也大了,以前不覺得,很煩他們嘮叨,現(xiàn)在他們突然頭發(fā)就白了,腰也彎了,看著很可憐,我也不想再讓他們?yōu)槲覔@受怕,我不怕死,也喜歡舞槍弄棒,可萬一我死了,誰為他們養(yǎng)老送終?這樣思來想去,我打打殺殺的念頭也漸漸淡了,跟二猛走得越來越遠了。后來我想,二猛是真把這當作一個事業(yè)來做的,他也有當老大的潛質(zhì),如果不是發(fā)生后來的事,二猛真有可能成為后來的老大,當然他也有可能像當年的老大一樣,被人民警察無情鎮(zhèn)壓,這真是福兮禍兮,我們也說不清楚。

    正當二猛混得風生水起之時,我和小東卻離他越來越遠了,這讓二猛很傷感,有一次喝酒他喝醉了,摟著我們說,兄弟們在一起混,都不容易,我最不忍心看著咱仨走著走著就走散了,我說一句話,你們要記住,別管我以后混得咋樣,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絕不會餓著你倆!我和小東也很感動,都流下了眼淚。從那以后,我們?nèi)齻€算是達成了一個新的默契,有什么重要的事,二猛就跟我倆打電話,他一招呼,我們兩個隨時就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平常里,我們兩個也不再跟隨他左右了。

    也就在那時,我叔叔從外地打工回來,不想再出去了,就用他多年積攢下來的錢,在我們村里開辦了一個皮革廠,讓我到他的廠子里去幫忙。我跟著我叔叔跑前跑后,辦手續(xù),招人,引進設備,事情很多,忙得不可開交,我做起這些事來很用心,覺得也很充實,我父母覺得我總算走上了一條正路,在我叔叔身邊,他們也放心。這個時候二猛仍然在跟著老大混江湖,他也有了幾個新的小弟,其中一個叫小馬,長得眉清目秀的,見到我們很謙恭,他是二猛的司機。這個時候,二猛已經(jīng)有了一輛車,雖然是二三手的破車,但在那個年代我們的小城里,也是很風光的了。

    那時候二猛在發(fā)廊里認識了一個姑娘小美,很快跟她好上了。在我們縣城里,發(fā)廊和歌廳差不多是同時出現(xiàn)的,老大的歌廳里就有不少陪唱的女孩,長得都很標致,但在老大的威懾下,沒有人敢打她們的主意。二猛最初見到小美,也是一個兄弟請客吃飯后,請大家去按摩,在那家發(fā)廊認識的,以后他就經(jīng)常去。小美是一個南方姑娘,人長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耐看,二猛跟她很聊得來,一到發(fā)廊里就叫她。我曾跟二猛到那家發(fā)廊里去過,那家發(fā)廊在我們縣城的西北角,門臉不大,門口很昏暗,但一進去卻別有洞天,那天晚上二猛喝了不少酒,開車帶我來到那里,他一進門,老板娘就連聲喊小美來陪他,他摟著小美的肩膀向樓上走,還轉(zhuǎn)過頭來對老板娘說,“我這兄弟人很實在,你找人把他陪好??!”老板娘一迭聲地答應著,走過來問我,“兄弟,你想找個什么樣的小妹?”我說,“隨便,我主要是來陪他的?!崩习迥镄χf,“好的,我找一個熱情點的妹子陪你?!彪S后她點了一個小妹,陪我來到樓上昏暗的單間,做完了按摩,小妹問我,“要不要加鐘?”我說算了,就跟她一起下樓,她去結算,我在樓下的沙發(fā)上坐著等。二猛這時正在樓上嘶吼著,他的歌聲穿過墻壁斷斷續(xù)續(xù)傳過來——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

    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我坐在那里,靜靜地聽著,等著,覺得這一切是多么荒唐,在這間昏暗的發(fā)廊中,我們在唱著自由和理想,可我們的自由是什么,理想又是什么?我說不上來,也不想去想,但我卻覺得眼下的日子不是我真正想過的,二猛的生活不是我想過的,我叔叔的生活也不是我想過的,可是我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刻,我突然想到,我要離開我們這個小縣城,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也比一輩子守在這里強,當然我下這個決心并不容易,我叔叔很生氣,說他的廠子剛有了頭緒,正缺人手,問我是不是嫌給的錢少,我說都不是,耐心地跟他說就是想去外面看看,他不信,一發(fā)火,不再理我了,我父母當然也很生氣,但是我執(zhí)意要走,他們也拗不過我。到現(xiàn)在,我離開家鄉(xiāng)也快十年了,在這城市里也闖下了自己的一片天,最開始受苦受累,受人歧視就不用說了,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在哪里都一樣,我跟二猛闖蕩了那么多年,怕過誰?當然我不惹事,可是你也別惹我,我可以一忍再忍,但是等到我忍無可忍的時候,你也別怪我殘酷無情,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要離開家的那一段時間,跟二猛總是聯(lián)系不上,我和小東去了歌廳,去了發(fā)廊,去了網(wǎng)吧,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后來我和小東騎著摩托車去了他家,我們已經(jīng)好幾年沒到二猛家來了,他家仍是以前的破房爛屋,他姐姐仍然坐在門前繡花,二猛也不在家。我們本想看一眼二猛在不在就走,但是他父母很熱情,非要讓我們在家里坐一會兒,我們便跟著他進了堂屋,那個房間白天仍然很昏暗。二猛的父親看起來也老了,給我們泡茶,手也哆哆嗦嗦的。我們問他二猛在哪里,他說他也不知道,二猛很長時間沒回家了,又說二猛平常里也很少回家,回家也是扔下一些錢就走,在家里連一頓飯都不吃。我們看著這熟悉的房間都很感慨,說著安慰老人的話,二猛的父親告訴我們,如果我們見到了二猛,就叫他回家來一趟,說他娘病了,躺在床上下不了地,讓他快點回來看看。又說,現(xiàn)在這座老房子要拆遷,政府這次給的補貼很高,“咱家也好過了,別在外面瞎混了,回家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吧。”

    后來我們才知道,那幾天聯(lián)系不上二猛,是他正在躲避仇家的追殺,人在江湖,總是會傷害別人,也總得提防著被人報復,這一次二猛得罪了一個硬茬,那人背景很硬,手下的兄弟很多,我們老大也不能保證二猛的安全,安排他躲到外地,并叮囑他不要跟任何人聯(lián)系。二猛就此消失了,跟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小美和小馬,我們不知道他具體藏到了什么地方,我想他可能躲到了一個風景名勝區(qū),在那里優(yōu)哉游哉地過著日子,等到老大和對方談妥條件,三五個月之后再回來。我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大所設的一個圈套。后來小東告訴我,都怪二猛對小美太依戀了,他有一段時間經(jīng)常看到,二猛開著車載著小美,在我們這小縣城里招搖過市,小美這個人并不單純,可能是老大或?qū)κ仲I通了她,通過她來拴住二猛,這次二猛與小美一起消失,可能也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而二猛也樂意跟小美逍遙一陣子,就這樣被沖昏了頭腦,沒想到鉆進了別人設的局。但我覺得小東對小美可能有些偏見,就我的感覺來說,二猛是真的喜歡小美,小美似乎也是真的喜歡二猛,我們在一起吃飯時,二猛有時也會帶小美來參加,我們喝酒,她在旁邊貼身規(guī)勸著二猛,看他們的親密與默契,真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這在我們這個圈里是很少見的,我們也一直聽說,二猛準備和小美結婚,我們這個地方風氣很保守,要娶一個做過發(fā)廊的女孩,可見二猛是動了真感情。而在發(fā)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小美也消失了,小東不知從哪里聽說,小美還懷了二猛的孩子,躲到一個地方生了下來,我后來也曾經(jīng)查找過,但一直沒有再發(fā)現(xiàn)小美的蹤跡。

    在離開家的那一天下午,我正在收拾行李,突然接到二猛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里似乎很著急,只是匆促地對我說,“快來,到我家,叫上小東!”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給他打回去,是忙音,我急忙跨上摩托車,一路向二猛家飛馳。在路上我給小東打了個電話,說二猛有事,讓我們趕快到他家里去,小東說他在網(wǎng)吧里,讓我先去接他,于是我又飛快轉(zhuǎn)到網(wǎng)吧那里,接上小東,從那里向北,急匆匆向二猛家趕去。

    到了二猛他們村,我們大吃一驚,這才過了沒有幾天,整個村莊已經(jīng)完全改變了模樣。村里到處都在拆遷,有的房子都扒了,只留下一堆瓦礫,有的拆了一半,房頂被掀掉了,門和窗都成了空空的洞口。道路的兩旁是一片廢墟,滿地都是破碎的磚瓦、水泥、石塊,漫天飄起灰黃色的揚塵,還有白色垃圾袋掛在樹梢,隨風搖擺著。整個村莊像被颶風席卷過一樣,或者像剛剛遭受了強烈的地震。我騎摩托車載著小東,繞過路上的種種障礙,飛速向二猛他們家駛去。到了那里,卻發(fā)現(xiàn)是另一種場景。二猛家鄰居的房子都已經(jīng)被拆了,現(xiàn)場是一片片瓦礫堆,很空曠,二猛家的房子卻獨自矗立在那里,以前這座房子顯得很矮小,現(xiàn)在沒有了其他房子比照,一下顯得高大了許多。我和小東騎摩托過來,遠遠看見在房子前面圍著一群人,等我們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面臨著一個復雜的情況。在那房子前,有兩撥人對峙著,一撥人是二猛,他手執(zhí)一根鋼管站在瓦礫堆上,邊上有一棵傾斜的小樹,在他的身后是小美和小馬,更后面是他的父母,他的姐姐仍然坐在門口繡花,偶爾她會抬起頭來,迷惘地看一下周圍,似乎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而在他對面,我們?nèi)f萬沒有想到,竟然是我們的老大!他戴著墨鏡,抽著煙站在那里,我們看不清他的表情,在他的背后,是三五十個持槍弄棒的小兄弟,在他們的旁邊是幾輛大鏟車,更遠處還有幾輛警車。

    “看你們誰敢過來!”二猛大吼一聲,揮舞著鋼管用力一劈,打在那棵小樹上,那棵小樹咔嚓一聲斷為兩截,樹冠砸在瓦礫上,騰起一片塵土,老大身邊的小兄弟紛紛向后退去,他們?nèi)绻麤]見過,至少也聽說過二猛好勇斗狠的威名,面對二猛,很難不感到心驚膽戰(zhàn)!

    老大仍然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他慢慢抽完了那支煙,將煙頭瀟灑地一彈,煙頭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跌落在地。這時老大開口說話了,他說,“咱們兄弟走到這一步,我很痛心,我也有責任……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翻臉不認人,不顧兄弟情分,不顧勸阻,竟敢和我對抗,你聽我一句勸……”

    “別廢話!我跟你出生入死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怕臟,不怕累,不怕苦,不怕死,干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也有底線,那就是我的家!現(xiàn)在你竟然甘當走狗,跟那些官商勾結,全然不念兄弟舊情,竟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你不仁,休怪我無義!今天要拆我家的房子,你就踩著我的身體來拆吧!”

    老大站在那里,望著二猛,摘下墨鏡,有片刻沒有說話,隨后他揮揮手,神情黯然地退到一邊,似乎心有愧意,又好像不忍心看到二猛被痛打群毆的場面。那些手持兵刃的兄弟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小心翼翼地靠近二猛,他們既懼怕二猛的威名,又被二猛的話觸動,逡巡著不敢近前。

    這時老大一轉(zhuǎn)身,看到了我和小東,他眼睛一凜,“你們是二猛的人吧?”

    我和小東對視一眼,“我們當然聽老大的!”

    老大警惕地盯著我們,冷冷一笑。我和小東不敢褻慢,提起我們的兵刃,也加入了圍攻二猛的隊伍,我們撥開了幾個圍在后面的兄弟,沖到了最前頭。這時二猛也看到了我們,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又黯淡下去。這時的二猛站在瓦礫堆上,身旁是一棵歪倒的小樹,他的衣衫在風中瑟瑟抖動著,看上去又可憐,又孤單。

    包圍圈越來越小,我們身后的挖掘機轟鳴著發(fā)動了,它們似乎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此時二猛在絕望中迸發(fā)出了最大的力量,他大吼一聲,“我跟你們拼了!”說著揮舞鋼管沖下瓦礫堆。但是他剛跑了一兩步,就猛然跌倒在地上,我們正在詫異,一抬頭,看到了小馬冷冷的笑容,原來小馬竟然是老大的人,是他從背后給了二猛一個突然襲擊!這時弟兄們一擁而上,各種兵刃紛紛擊打在他身上,小美披頭散發(fā)地撲了過來,她撲在二猛身上,大聲地喊叫著,“別打了,別打了!”但是她很快被兩個人拖走了,扔到了一輛車上。而在她的背后,二猛的父親也被人扭住胳膊,塞到了車上,還有幾個人去扯二猛的姐姐,她全然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手中還死死抓著線團和一塊花布,幾條不同顏色的絲線糾纏在一起,拖了一地。挖掘機和大鏟車轟鳴著,開了過來。

    二猛已經(jīng)被打得體無完膚,躺在瓦礫堆上呻吟著,老大抽著煙,慢慢走過來,周圍的兄弟慢慢散開。老大走到二猛的身邊,摘下墨鏡,輕輕搖搖頭說,“你這個人就是固執(zhí),說什么也不聽,都是自家兄弟,為什么要自相殘殺呢……”說著他抬起腳踩住二猛的頭,用力地碾壓著,又大聲說,“你跟了我這么多年,難道就不明白,凡是跟我做對的,都不會有好下場!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明白了嗎!明白了嗎?!”我們看到,二猛的臉在他的腳下不停地扭曲變形,鮮血淌了滿臉,他痛得嗷嗷直叫。

    這時候我手中的鋼管突然有了生命,我聽見它嘶叫了一聲,猛力向老大的背上抽去,幾乎就在同時,我看到小東的鏈子鎖也砸在了老大身上,他一個趔趄,跌倒在瓦礫堆上。他捂著臉艱難地轉(zhuǎn)過身來,啊啊地大叫著,鮮血從頭發(fā)上流了下來,我們又撲上去,狠狠給了他幾下,這時周圍那些兄弟似乎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們手執(zhí)兵刃朝我們擁過來,遠處穿制服的人也在向這邊奔跑。二猛也看到了我們,他用盡全身力氣,對我們兩個大喊了一聲,“快跑!”我和小東一看大事不好,趕緊向外跑,我們打倒了兩個跑過來的人,飛速奔跑到摩托車旁,我跨上摩托,點火,發(fā)動,一氣呵成,在眾人擁圍過來之前,我終于開動了摩托,迅速向前駛去。在我們身后,各式車輛鳴叫著跟了上來,一直在追著我們跑。我騎著摩托車,迎著風,在大道上一路飛馳??墒嵌偷哪槺徊仍谀_下反復碾壓的畫面,在我腦海中總是揮之不去,直到現(xiàn)在,這個畫面仍會不時閃現(xiàn)在我面前。

    (選自《作品》2016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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