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巡視組刷落的高官

周勇

曾執(zhí)政浙江“第一強縣”

1960年出生的洪嘉祥是浙江寧波人。1982年8月參加工作，1985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杭州大學畢業(yè)，工商管理碩士。

梳理洪嘉祥的履歷，可謂點滴漂亮，他的仕途生涯主要分為4個階段。先是擔任寧波市經(jīng)濟體制改革辦公室副科長，后在寧波市政府辦公廳，歷任辦公廳綜合二處副處長、綜合一處副處長。之后，他離開機關，擔任寧波經(jīng)濟技術開發(fā)區(qū)管委會經(jīng)濟發(fā)展局副局長、局長，后又任寧波保稅區(qū)管委會副主任、黨工委委員。

從2001年10月起，洪嘉祥調往寧波下轄的縣級市慈溪，先后擔任慈溪市委副書記、代市長、市長、浙江慈溪出口加工區(qū)（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管委會主任、黨工委副書記（兼），慈溪市委書記、浙江慈溪出口加工區(qū)（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黨工委書記（兼）、寧波杭州灣新區(qū)黨工委副書記（兼）。2011年，洪嘉祥重回寧波市，任市政府副秘書長、辦公廳黨組成員（正局長級）。2012年2月，他被任命為寧波市副市長，負責對外開放、口岸管理、外貿(mào)、外事、僑務、臺灣事務、會展等方面工作。2014年6月起，任寧波市委常委、宣傳部長。

慈溪市是洪嘉祥仕途中分量頗重的一站，他在這里前后待了長達10年，分別當了5年市長和市委書記。在他執(zhí)政期間，慈溪給人印象最深的是，這個不溫不火的縣級市經(jīng)濟發(fā)展迅猛，儼然成為強縣如林的浙江的“第一強縣”。 2009年在第9屆全國縣域經(jīng)濟百強縣（市）榜上，慈溪名列第三，是浙江入圍的26個縣（市）中，唯一進入前三名的縣（市）。

主政期間，洪嘉祥大刀闊斧，力推工業(yè)創(chuàng)新驅動轉型升級，同時內(nèi)外貿(mào)并舉，不斷為慈溪開辟新市場。此間，他還推行了多項重大經(jīng)濟工程和市政改造等建設工程，統(tǒng)籌大量社會資源，并進行大規(guī)模征遷。桂冠之下的洪嘉祥顯得洋洋得意。有干部評價他“能干”，也有人說他亂來，尤其是洪嘉祥的拆遷之舉備受爭議。

案發(fā)后洪嘉祥懺悔說：“自己在浙江強縣主政，恭維的人多了，有了成績，就驕傲起來，也漸漸降低對自己的要求。不同的意見聽不進了，甚至將黨紀國法拋置腦后，濫用職權，讓自己一步一步滑向了腐敗的泥潭。辜負了上級和老百姓的信任與重托?！?/p>

違規(guī)批地違法賣地

寧波賽特科技信息發(fā)展有限公司實際是一家空殼公司，洪嘉祥也清楚。老板張云孝通過關系和行賄手段，千方百計拉洪下水。

2006年8月，還是市長的洪嘉祥就幫助張云孝在杭州灣開發(fā)區(qū)購買土地，批示原開發(fā)區(qū)主任傅君（因受賄已判刑）以每畝1.2萬元的低價，讓其購得600畝土地。張老板笑逐顏開。當杭州灣開發(fā)區(qū)主任傅君案發(fā)后，洪嘉祥非常驚慌，千方百計阻撓該案的進一步調查，致使張云孝一直逍遙法外。

更為可笑的是2007年下半年，洪嘉祥在深圳參加慈溪市新海公司上市慶典活動，當時張云孝還在審查期間，就趕赴深圳直闖慶典會場找洪。洪嘉祥竟然不顧自己的身份，當著與會的各級領導，立即起身“迎駕”，放棄慶典活動，乖乖地跟著張云孝離開了會場。這一幕讓在場的人員大吃一驚，一個堂堂的共產(chǎn)黨市委書記竟然對被檢察機關取保候審的私企老板如此“客氣”“順從”。

洪嘉祥對上級文件及土地使用相關規(guī)定置若罔聞，以“掛牌”為幌子，實際隨意確定土地價格。據(jù)查，土地以每畝13.6萬元至20萬元的價格掛牌，而德國博司公司、寧波裕人公司竟以每畝1.2萬元的最低價獲取土地。

慈溪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在2001年至2012年共用土地21292畝，其中2006年洪嘉祥升格為副廳級后用地13780畝，占64%。上述土地審批從未報經(jīng)省級以上的國土主管部門審批，從而逃避計劃管理。

這些違規(guī)違法行為都是由洪一人說了算。往往是哪個老板看好一塊土地，找“洪書記”幫忙，洪嘉祥就越權審批，拍板定奪。杭州灣大酒店原商業(yè)酒店用地年限只剩15年，洪嘉祥受人請托，將其中50畝經(jīng)一手操辦變成住宅用地，年限為70年，用于開發(fā)，未向政府交一分出讓金。市財政出讓金至少流失2個億。事后，酒店老板送給洪嘉祥大量古董、錢財。

2009年慈溪金輪集團、方太集團等十幾家企業(yè)騰籠換業(yè)。洪嘉祥指示不要招掛拍，市里有的領導不同意。最后洪嘉祥竟然以市委名義同意把上述公司幾千畝土地功能由工業(yè)改為商住，文件最后被寧波市委撤銷，但仍有幾家企業(yè)一千多畝土地違法轉換了功能。“金輪”公司轉換功能的土地轉手倒賣獲利約18億?！胺教眲t自行開發(fā)獲利10多億。

方太老板感慨地說，辦廠 一輩子獲利沒有自行開發(fā)房地產(chǎn)多。洪嘉祥此舉使國家利益蒙受重大損失。

洪嘉祥主政其間，慈溪市景觀大道改造工程拆遷尚未進行，而土地已賣掉，而且是最低價中標。洪在這里玩了一個貓膩，以“設計方案加出讓金捆綁”招標，結果當然不言而喻，這種方法在實體和程序上均嚴重違法。

慈溪市界牌拆遷安置區(qū)工程，由杭州綠城代建，居然沒有招標，代建費高達4000多元/平方米，實際成本不超過2000元/平方米。綠城老板當然也不忘給“洪書記”好處，讓洪嘉祥在杭州、上海等地低價優(yōu)惠購買綠城別墅房。

為房產(chǎn)商提高容積率

伙同情婦受賄

2006年至2007年，洪嘉祥利用擔任慈溪市政府市長、市委書記等職務便利，與情婦胡清華（另案處理），為慈溪城投公司開發(fā)的慈溪香格國際廣場在項目推進、用地功能調整、土地性質變更及規(guī)劃方案審批等事項上謀取利益。

2006年11月，慈溪香格廣場土地，為慈溪城投公司房地產(chǎn)商傅華南拍得。傅華南為博取洪嘉祥的好感，幾次找到剛提升的“洪書記”，要求派人幫助設計項目開發(fā)。洪嘉祥腦筋一轉，即想到了自己的情人胡清華。

于是，以為該公司提供設計咨詢和幫助開發(fā)為名，由胡清華的美波登都市建設（杭州）有限公司與房產(chǎn)商傅華南的公司簽訂建設工程技術咨詢合同。

胡清華依仗著洪嘉祥的權威，沒辦多少事情，就先后收受傅華南所送人民幣110萬元及價值人民幣128萬元的奔馳S350轎車一輛。事前傅華南先告知洪嘉祥，洪點頭稱好。

接著，傅華南便來到“洪書記”辦公室，提出建房要求增加容積率，降低密度、改變功能。洪滿口應允，他未經(jīng)集體討論，指示規(guī)劃局長增加七個樓層，并按傅要求增加容積率、改變功能。規(guī)劃局長明知違規(guī)，但礙于書記的面子，也只得唯命照辦。

2013年慈溪城投公司行賄窩案被查， 傅華南是主要行賄人。忐忑不安的洪嘉祥指示相關部門不要調查傅華南。

辦案人員打電話給傅華南時，他竟然囂張地說：“你們?nèi)フ液榧蜗?，轉告他，還想不想當這個書記？”后洪嘉祥為此事頗為擔驚受怕，他通過情人胡清華退還傅華南人民幣共計180萬元。

洪嘉祥自2006年2月份起，兼職杭州灣新區(qū)黨工委書記后，在慈溪機關事務局領一份正常薪水，在杭州灣開發(fā)區(qū)又領一份兼職薪水，每年多拿工資20萬以上。寧波檢察院反貪局工作人員感嘆：見過貪官無數(shù)，但像洪嘉祥這么貪的很少。

在選人用人方面，洪嘉祥則表現(xiàn)出獨斷專行，搞一言堂。他對身邊工作人員及家屬還有異性下屬違規(guī)提拔，毫無顧忌。

從2001年11月至2008年10月期間，洪先后換了四個秘書，先后提拔達八人次，他們的家屬也得到提拔和調動。

如嚴某，從事業(yè)單位一般干部，調入市政府辦公室，先后提拔為秘書、市府黨組成員、市府辦副主任，后又任命為正局級副主任。其家屬從鎮(zhèn)的廣電站，先后調入市廣播電視臺，市公建中心，后與丈夫同一紙任命文件提拔為市婦聯(lián)副主席，夫妻雙雙成為了國家公務員且為領導干部。又如范某，跟隨“洪書記”不到半年就提拔為市委辦秘書，隨后不到一年提拔到市檢察院當副檢察長。還有更多，洪嘉祥違反組織程序和干部紀律，他想提拔任用誰就提拔誰。

利用職權大肆收受私企老板賄賂

2007年，洪嘉祥在一次調研中認識了某公司董事長華某，華某很會套領導的近乎，一來二去，他傍上了“洪書記”這棵大樹。2007至2011年，洪嘉祥利用擔任慈溪市委書記等職務便利，為華某在企業(yè)生產(chǎn)經(jīng)營、項目落戶及購房等事項上大力幫助，謀取其不當利益。

華某是個聰明人，他對洪嘉祥說：“洪書記，我可得好好謝謝您啊！”洪嘉祥笑呵呵地點點頭。為避人耳目，洪嘉祥想了個自認為聰明的辦法：以入股華某開辦的諸暨某汽車銷售有限公司為名，通過“預分紅”和“分紅”的方式收受華某所送人民幣共計511萬余元。華某由此成了洪嘉祥腐敗案的最大“金主”。2013年，被人舉報的洪嘉祥為應對調查，以彌補公司虧損的名義退還華某人民幣148萬余元。

受到洪嘉祥“照顧”的私企老板多到一只手數(shù)不過來。當然，這些老板也不會白白接受洪的照顧。

洪嘉祥幫助某公司董事長羅某在企業(yè)生產(chǎn)經(jīng)營等事項上謀取利益，2008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羅某來到洪嘉祥的辦公室，送上價值人民幣16萬元的清雍正官窯粉彩花蝶紋盤一對；幫某公司總經(jīng)理張某在企業(yè)融資、經(jīng)營項目等事項上謀利，于2009年8月，在張某家中，洪嘉祥收受其所送價值人民幣5萬元的翡翠掛件一枚；為某公司董事長陳某在企業(yè)立項審批、技改獎勵等事項上謀取利益，于2012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在寧波市政府辦公室內(nèi)，收受陳所送價值人民幣6萬元的翡翠掛件一枚；為某公司總經(jīng)理陸某在工程項目選址、落戶等事項上謀取利益，于2013年3月，洪嘉祥以明顯高于市場價人民幣76.68萬元的價格向陸某出售寧波江北區(qū)維拉小鎮(zhèn)住宅一套。

慈溪康鑫化纖有限公司老板沈定康與洪稱兄道弟，為幫助沈定康取得銀行貸款，身為市委書記的洪嘉祥四處游說，未經(jīng)討論借用開發(fā)區(qū)的存量土地600畝，為其擔保貸款7000萬元，嚴重違法。2007年沈定康因偷漏國稅3000多萬，被稅務機關查處，又在洪的保護下蒙混過關，在慈溪稅務系統(tǒng)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為感謝“洪書記”，沈定康送其勞力士手表一塊、鉆戒一枚和大量美元。

辦案人員稱，2014年12月，洪嘉祥被立案調查及“雙規(guī)”期間，如實供述了司法機關已掌握的和尚未掌握的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的事實。歸案后洪嘉祥家屬已退繳全部贓款贓物。

撕開“廉潔”假面具

洪嘉祥獲選受任慈溪市市委書記后，發(fā)表了題為《努力把新一屆市委建設成為創(chuàng)新務實和諧善政廉潔的領導集體》的講話。

在“廉潔”方面，洪嘉祥特別強調，一定要樹立正確的權力觀。

他在講話中要求：“市委領導每個成員都要時刻繃緊拒腐防變這根弦，常思貪欲之害，堅持秉公用權，依法、依職用權，堅持清正、實在、簡單的工作交往關系，決不搞以權謀私?！?/p>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要數(shù)洪嘉祥在全國率先施行的“廉情公示”。在他的要求下，官員要曬出資產(chǎn)家底。

2009年1月，慈溪700名市委管理的現(xiàn)職副局（鎮(zhèn)）級以上黨政領導干部和國有（控股）企業(yè)負責人在本單位政務公開欄公示廉政情況，接受監(jiān)督。公示內(nèi)容包括，官員的房產(chǎn)、汽車等財產(chǎn)，官員廉潔從政情況，配偶和子女工作（求學）、名下房產(chǎn)等情況共24項；公示時間不少于3個工作日。同時，慈溪市紀委、市委組織部還將組織其同單位人員對公示內(nèi)容的真實性進行無記名測評，分“真實”、“部分真實”、“不真實”3類，若“部分真實”和“不真實”的選項超過1/3即為測評不滿意，該領導的情況將被追查核實。

此舉在全省引人矚目，洪嘉祥也在媒體上頻頻“亮相”。

然而，就在光鮮的“廉政”外衣下，洪嘉祥說一套做一套，隱藏著丑惡的靈魂和貪婪的嘴臉。洪嘉祥腐敗案專案組成員說，回想洪嘉祥當選慈溪市委書記時的那一刻，他對廉政建設的振振有詞，成了對他腐敗墮落行為的極大諷刺。

甬城“能吏”巨貪認罪服判

2014年10月15日到27日，浙江省委巡視組完成了對甬溫等七市的進駐，開展新一輪巡視。

與以往巡視不同的是，本次巡視監(jiān)督的主要對象是各市黨委和同級人大常委會、政府、政協(xié)委員會黨組領導班子及其成員，緊盯被巡視地區(qū)“四套班子”及其成員，特別是黨政主要負責人。

10月20日，省委巡視組進駐寧波。洪嘉祥最后一次現(xiàn)身，是在2014年11月24日晚寧波市首屆市民文化藝術節(jié)閉幕式上。

2014年12月2日，浙江省紀委對洪嘉祥立案調查并采取“雙規(guī)”措施，12月29日，省紀委將該案移送省檢察院，經(jīng)浙江省人民檢察院指定管轄，同日紹興市人民檢察院決定依法對洪嘉祥以涉嫌受賄罪立案偵查，2015年1月10日對其依法逮捕，9月2日提起公訴。

2015年11月24日，備受民眾關注的洪嘉祥受賄案在紹興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出現(xiàn)在被告席上的洪嘉祥看起來十分蒼老，整頭的頭發(fā)也幾乎花白，形體憔悴，這跟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的他完全是兩種形象。

公訴機關指控洪嘉祥受賄人民幣834.5萬元……在庭審最后陳述時，洪嘉祥悔淚長流，表示認罪悔罪，服從法庭的公正判決。

2016年5月21日，紹興市中院對洪嘉祥作出一審判決。

經(jīng)法院審理查明，2006年至2013年，被告人洪嘉祥利用擔任浙江省慈溪市人民政府市長、中共慈溪市委書記、寧波市人民政府副市長等職務便利，為相關單位和個人在房地產(chǎn)項目推進、土地性質變更、規(guī)劃方案審批及企業(yè)生產(chǎn)經(jīng)營等事項上謀取利益，先后多次以投資入股獲取預分紅或分紅、高價售房等方式，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合計價值人民幣834.5萬元。

法院認為，被告人洪嘉祥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相關單位和個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shù)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公訴機關指控罪名成立，應予支持。案發(fā)后，被告人洪嘉祥坦白了司法機關尚未掌握的大部分受賄犯罪事實，又退繳了全部贓款贓物，認罪悔罪態(tài)度較好，依法予以從輕處罰。最終，法院以受賄罪判處洪嘉祥有期徒刑11年，并處罰金人民幣60萬元。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