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常

魏愛民

【摘要】《項鏈》是法國著名作家莫泊桑的重要代表作品，一直以來，它的主題一直被定位在“批判小資產(chǎn)階級浮華心理”上。而本文則在對法國歷史文化和《項鏈》人物情節(jié)的具體分析的基礎上，對其主題提出新的看法。

【關鍵詞】項鏈；人生之常；主題；虛榮；苦難；敵人

【中圖分類號】G632 【文獻標識碼】A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對于莫泊?！俄楁湣返闹黝}解讀，所謂的專家學者和教材總是拿資本主義社會財富至上的罪惡和主人公瑪?shù)贍柕乱驗樘摌s自毀的一生來說事，而忽略更為重要的東西——主人公的美德，如瑪?shù)贍柕碌那趧?、堅忍、樂觀、真誠，弗萊思節(jié)夫人的坦誠等。除了上述那些美德，我認為莫泊桑是要通過《項鏈》向我們宣示人生之常的。

人之常一，我們都是一群虛榮的動物。

我們捫心自問一下，誰能徹底擺脫虛榮？世間有幾人能達到莊子所謂的“至人”“圣人”的境界？何況莊子苦心經(jīng)營的“至人”“神人”“圣人”之境界又完全是無源之水。瑪?shù)贍柕聸]法子不虛榮：首先，她天生麗質(zhì)；其次，任何人都有把自己才能發(fā)揮出來的本能；再次，改變一下現(xiàn)狀，只要是個活人，都會有這種沖動。所以瑪?shù)贍柕孪腼L光一把，想改變一下現(xiàn)狀，哪怕僅僅是片刻的欲望實現(xiàn)，一點也不為過。這只是常人之見。至于說到她虛榮的程度，也不算是過分的，也只是常人之度。她是經(jīng)常愁眉苦臉，但換誰處于她那種有容貌卻不能實現(xiàn)自己欲望的地步，還能歡天喜地的？試想，世間有幾人在馬上就要實現(xiàn)心中最大夙愿時，還能有如此冷靜的頭腦？在欲望宣泄的頂峰時，在你的抱負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時，還會注意一些為此點綴的小飾物嗎？瑪?shù)贍柕轮皇莻€平凡的小人物，得意忘形是常態(tài)，你不能奢望她有超人的意志去控制自己瘋狂的想法，而且如果她真的很冷靜地參加這個舞會，風光還在嗎？她的激情還在嗎？她的欲望還能得到宣泄嗎？所以，除了她家窮沒有機會接觸更多的珠寶，真?zhèn)舞b別的知識和能力極其有限之外，欲望的控制也導致她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那掛有種種跡象表明質(zhì)地不怎么樣的項鏈。盡管項鏈很珍貴，但還是難以與舞臺上的風光相比美，項鏈成為配角被遺忘在角落里我們不要去責怪她。從這一個角度看，“項鏈”只能充當結構鏈條作用，不能作為瑪?shù)贍柕绿摌s的代名詞。她愛的是風光，是虛榮，雖然項鏈是組成虛榮的一部分，但也只能是很小的一部分，僅此而已。我們都知道虛榮是不存在的，或者僅僅是表面上的、不真實的，或者是沒有任何質(zhì)感的，我們都或多或少知道不應該去追求他，至少不應過分地追求它，但我們又常常禁不住它海市蜃樓般的誘惑，越陷越深，終難以自拔，所以才會上演一幕幕或鬧劇或悲劇，這便是作者為我們揭示的人生之常。

人生之常二：短暫的幸福，永恒的苦難。

瑪?shù)贍柕聻榱艘灰沟娘L光而耗盡自己的美好青春年華。十年的勞苦雖然還清債務，讓她從狂熱、悲苦走向了隱忍、平靜，但歲月在她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她已經(jīng)被時代拋出車軌之外了，永墮苦難之獄。剛還清債務的瑪?shù)贍柕乱簧磔p松，“春風得意馬蹄疾”般告訴女友有關項鏈的真相，但女友的不相認對她的打擊雖比不上假項鏈對她的打擊力度，但我們相信，她會一輩子耿耿于懷的，因為，女人尤其是美麗的女人最忌諱被告知自己的青春已逝。片刻的歡娛換來了漫漫長夜，瑪?shù)贍柕率侨绱?，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瑪?shù)贍柕乱灰沟娘L光，十年的含辛茹苦?？梢赃@么說，她的青春年華只有那一晚，不，只有那一個舞會，剩下的日子不是在艱辛勞作，便是獨守窗兒回憶那風光無限的夜晚，那個舞會，那個舞會上風光無限的自己。（不過，那個舞會上風光的自己是不是真實的都值得懷疑，因為，當時的瑪?shù)贍柕卤蛔约旱目駸岬挠洌呀?jīng)失去了任何理智，任何一個善意的舉動都有可能被她輕而易舉地理解成對自己的褒獎）對這一片刻她會珍愛一輩子的，她擁有的也只有這一瞬間。上蒼是多么的殘酷啊，僅僅給了這么片刻的笑臉，從一個晴空霹靂開始，剩下的都是陰云密布。雖然她會懊悔自己丟失項鏈的行為，因為一個失誤喪失了剛曇花一現(xiàn)的風光，也永遠地失去了躋身上層社會的機會，可是她決不會懊悔那個舞會，那個在舞會上風光無限的瑪?shù)贍柕?。從某一種角度來看，不幸是普遍的，要不然貴為王子的哈姆雷特總是愁眉緊鎖呢？

人生之常三：敵人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眾所周知，在面對人生困境而又難以擺脫的時候，人們更多地選擇了怨天尤人。我們經(jīng)常聽到人們質(zhì)疑上帝，指斥命運的不公，其實脆弱的人類往往不敢面對這樣一個事實——為自己掘墓的只有我們自己，更不敢對自己實施靈魂的拷問。瑪?shù)贍柕侣裨姑\僅僅給了她一副天生麗質(zhì)的軀殼，而沒有給她一個良好的出身，也沒有給她一個身份地位更好的丈夫，以至于使她難展青云之志?，?shù)贍柕律砩嫌泻芏鄡?yōu)點——善良、堅忍、勤勞、吃苦、樂觀等，但這些并沒有為她的人生增添更多的光彩，更沒有在她的靈魂深處占據(jù)重要位置，而那惡魔般的虛榮卻讓她喪失了理智，失去了是非真假的正常判斷力，一步步將她引以為豪的美麗毀滅，而她自己身陷其中竟渾然不覺，直至曾經(jīng)的好友將她視為老太婆的時候羞慚才將她擊倒。我們都不是被他人身上的美德?lián)魯〉?，而是被惡魔般的缺陷擊敗的。不僅僅是瑪?shù)贍柕率侨绱?，我們都是如此。這也正好應了亞里士多德的“悲劇缺陷”的理論：哈姆雷特為優(yōu)柔寡斷所擊敗，李爾王為自己的狂傲所擊敗，奧賽羅為妒忌所擊敗，麥克白為自己的貪婪所擊敗。每個人心中都有這樣的惡魔，一旦由于一時疏忽而讓它占據(jù)核心位置，厄運便會不可避免地來到了，也許我們會花上一生為之買單。

縱觀文學史，通過對“變”的把握來把握“?！笔歉鞔笞骷乙淮笫址?， 莫泊桑亦是如此，《項鏈》雖然不如那些長篇小說用歷史般氣勢恢宏的變化，但是通過瑪?shù)贍柕乱簧邼饪s的“變”來揭示人生之“?！?，也著實讓我們觸目驚心，給我們以深刻的啟示。

（編輯：龍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