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不過一場熱傷風

巧笑倩兮

青春里的那一場內(nèi)心如洪水猛獸一樣的暗戀褪去，我已身心俱疲；就像是明明我知道你就在五米之外，腳下卻如馬拉松一樣漫長，好似永遠都跑不到終點。

哪怕我是再不甘心，再不情愿，也無法讓你像我喜歡你一樣的喜歡我啊。

1

在喜歡歐小川之前，我根本不能理解為什么有的女生愿意為了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還甘之如飴。

比如本來從不吃辣的江南姑娘為了她無辣不歡的那個他吃辣椒嗆得淚流滿面，末了還心滿意足地說“我覺得吃辣椒的感覺真的很棒呢”；

比如本來就對《荒野獵人》毫無好感的軟萌妹子為了陪她非動作電影不看的那個他去了影院，兩個小時差不多都睡了好幾覺，末了還打著哈欠說“我覺得小李子真不愧是拿過奧斯卡小金人的實力股呢”；

——這簡直是折磨自己好嗎？！這樣委屈和遷就的喜歡簡直是俗不可耐好嗎！

可是在喜歡歐小川之后，我就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也成了從前自己口中很是鄙視的那一類女生。是哪篇心靈雞湯里說的來著，我們最后都會變成自己從前討厭的那一類人？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很想像新婚儀式上牧師問新娘愿不愿意嫁給新郎時回答的那樣，說“我愿意”呀。

2

第一次見到歐小川，是在開學的前一天晚自習前半個小時。那時校園的落日余暉還沒落盡，我不想那么早就回班里上晚自習，便跑到了校園角落里的一處小涼亭子里，卻迎面便撞上了應(yīng)該也是要著急回班里上課的他。

因為太突然，還撞落了他左手夾著的那本書。我一邊說著抱歉一邊彎腰幫他撿起來，泛黃的扉頁上印著“岳麓書社”、封底還是“2.99”的定價字樣，我撣了撣灰：“同學，你看這么復古的書??？”

他撓了撓頭：“謝謝你，同學，不過我得先走了……再見！”

然后，還真如他所言，我們真的“再見”了——原來他就是那個老班口中說的“特別認真的轉(zhuǎn)校生”——明天開學，他完全可以明天再來啊，可他卻因為要盡早適應(yīng)新學校環(huán)境，提前一天，還是晚上，就來上課了。

“還真夠認真的呢，這歐小川同學！”同桌艾小棋咬著筆頭感慨。

“大家好，我是歐小川，今年17歲，身高1.78……”這個叫歐小川的男生一板一眼地在講臺上做著自我介紹，然后我就想到了半小時前他手里的那本岳麓書院版《三國演義》：“對啊，《三國演義》都要看老版本，能不認真嗎？”

“人家歐同學才第一次來，你別一副見了帥哥就犯傻的花癡樣兒，好像你們之前見過似的……”艾小棋把我的頭掰過去，一本正經(jīng)地“教訓”我。

“本來就見過的呀！”我心里暗暗地笑，然后看了一眼已經(jīng)第二遍都看到第60回的《紅樓夢》，“嗯，從明天起，我要看《三國演義》！”我對自己說。

艾小棋后來問過我，“不過就是一面之緣，至于到了喜歡的地步嗎？”

可我就是說不清楚什么原因，單單就憑那一本老版本的《三國演義》，就喜歡上了他的文質(zhì)彬彬、一板一眼，哦，或者說是他像宋仲基一樣的單眼皮和小眼睛，以及他骨節(jié)分明像鋼琴家一般的手。

但是我真的低估了《三國演義》的晦澀程度好嗎？！比起《紅樓夢》里幾乎全是女兒國的規(guī)模，時間過去了兩三周，我還是只記得《三國演義》里的貂蟬……

“你發(fā)什么愁啊？”艾小棋對我擠眉弄眼，一副“你別裝，我什么都懂”的樣子，“去問歐小川呀，他前兩天不還在班會上做了一次三國演義主題演講嘛！”

我的心思一下子被看穿——可是，要怎么去呢？難道直接說：“歐同學，我對三國演義也很感興趣，你可以給我講一講嗎？”

“嗯……這個嘛，你還不如直接說‘歐同學，我對你也很感興趣’……哈哈哈！”

“艾小棋，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我簡直是惱羞成怒。

可是艾小棋并沒有朝我走過來，而是徑直朝歐小川走了過去：“歐同學，我們落落有問題想請教你！”

……

我滿臉黑線內(nèi)心無語了三分鐘之后，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攤開了手中那本青少版《三國》：“呃……是這樣的，你能給我講講《三國》里的故事嗎？”

“一次性講太多你可能理解不了，”歐小川好像并沒有覺得有多突兀，而是摩挲著我的青少版書皮，看上去真的是在為我著想的為難：“這樣，以后我每天按章回體體例，每天給你講一回，你看可以嗎？”

這認真的屬性，不愧是我認識的那個歐小川！

不過怎么有種“傍上了長期飯票”的感覺？

我感激地朝艾小棋做了一個鬼臉：“Bingo！”

3

我和歐小川居然就這樣一來二去因為《三國演義》開始熟絡(luò)起來。我由此還旁敲側(cè)擊地知道了他最喜歡吃我最不喜歡吃的青椒，他最喜歡我最不喜歡的NBA籃球明星科比，他最不喜歡吃我最喜歡吃的油燜大蝦，就連以后要上大學的城市也是他喜歡南京而我喜歡北京……

總之還有好多好多類似的案例……我都不忍贅述。

“哎，我說落落，你和歐小川不會是相克吧？！”艾小棋對著我一臉關(guān)心，她這個唯物主義者甚至有點違心得相信相生相克的迷信原理來。甚至她說我是在一意孤行地跑喜歡歐小川的愛情馬拉松，并斷言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理由有三：吃，吃不到一起去；談，談不到一起去；玩，也玩不到一起去！

“高中生哪里有時間玩兒，根本就沒有，好嗎？！”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她說，“再說，我也愿意為他做一些改變??！”

而每當他給我講章節(jié)故事梗概以及其中的人物關(guān)系而我被正午的陽光曬得昏昏欲睡時，這句“我也愿意為他做一些改變”就成了我無數(shù)次成功趕走瞌睡蟲時的精神“圣經(jīng)”。后來關(guān)于這段記憶，我的記憶里就只剩下他帥氣的側(cè)顏，還有他落在白紙上的一絲不茍的鋼筆字，極其嚴謹認真，像極了他這個人。

但是我還是被艾小棋說中了，在為了喜歡而改變的這條路上，因為吃辣椒太過于猛烈導致了腸胃不適而住進了醫(yī)院。

給我看診的女醫(yī)生跟媽媽年紀差不多大，她一臉心疼地看著我說：“傻孩子，怎么一頓吃那么多辣椒！差點就轉(zhuǎn)成了急性胃腸炎！每個人的腸胃都不一樣，你沒有必要強求自己無辣不歡的！”

我有點歉疚地低下了頭，艾小棋見女醫(yī)生前腳踏出病房門檻，擠眉弄眼慫恿我：“你說我要不要給某些人的歐同學打個電話，好歹讓他來探望你一下呢，怎么說你也是為了他才生病的呢！”

“說什么呢！”雖然我正是為了能夠去赴一個月后歐小川的重慶九宮格火鍋超辣“生日宴”才下猛藥鍛煉的我的腸胃，雖然我也特別希望他能在我生病的虛弱時刻來探望我，可是，這樣突兀的理由，說給歐小川聽，他會相信嗎？

想到因為生病不能去學校，我就忐忑著給歐小川發(fā)了一個短信，內(nèi)容大致是“抱歉，因為我的原因，《三國演義》的講解要中斷了呢，謝謝你”，好半天過去，他給我回了四個字：“注意休息”。

我拿著手機，盯著這條信息，呆了好一陣兒，也想了好一陣兒，似乎我也沒有理由去責怪他對我的官方。此刻病房窗外，熾熱的陽光、濃密的樹蔭還有悅耳的鳥鳴，我的心卻是那樣的空，伸手去抓透過紗窗射進房內(nèi)的光線，握緊、松開，卻依然空無一物。

那一刻我就知道，或許歐小川就像這病房里的陽光一樣，看著離我那么近，可實際上，離我，又是那么的遠啊。

4

后來為了慶祝我順利出院，艾小棋把一張《瘋狂動物城》的電影票遞到了我的手上，我一開始并沒有接：“歐小川最不喜歡看的就是這類幼稚的動畫片電影呢，我……也要……不喜歡看……才行呀！”

“那你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喜不喜歡？！”艾小棋說最看不慣我這副像受氣的小媳婦的模樣，在終于得到我的肯定答復之后，恨鐵不成鋼地說，“那不就行了！”

電影著實很精彩，最重要的是，看電影的過程也很快樂。但在電影院門口目睹的一幕卻讓我如墮冰窖——我在新一場排隊進場的人群隊伍里看到了歐小川，還有他旁邊的那個女生——那個叫喬佳琪的女生我們都認識，是隔壁班的班花，年級公認的古典才女，據(jù)說最喜歡《紅樓夢》。

“真奇怪，他們怎么會在一起，難道……”艾小棋想要沖過去把歐小川抓過來質(zhì)問，我慌忙間拉住了她。

原來他并不是不喜歡看這類電影，更不是不喜歡不讀《三國演義》的女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不喜歡我！更何況，這幾個月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他連一句“我喜歡你”都沒說過。

應(yīng)該是我錯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吧？把他對我講解三國的只言片語都錯解成了情意，而我才是那個最喜歡紅樓夢的女孩子啊！我才是那個最喜歡看動畫電影最不喜歡吃青椒也不喜歡吃辣的我自己??！

我慢慢地蹲了下去，把頭埋在手掌里，半晌才抬頭：

“小棋，我有點累了，我們走吧……”

艾小棋幫我擦掉眼淚：

“傻瓜落落，我早就跟你說過啊，有一種喜歡，是強求不來的呢！”

我何嘗又不知道，喜歡一個人，不能低到塵埃里，不能把自我都失去，可是，當我深陷其中，明明知道那就是一個迷人的陷阱，我依舊要往里跳?。?/p>

影院門口的事情我從沒有告訴過歐小川，但從那以后我像一只刺猬，更像一支自動屏蔽信號的雷達，那些年級里都在傳的歐小川和喬佳琪的“才子佳人式愛情”的說法，我都不想聽到。他還問過我三國演義后面的還沒講完呢，沒關(guān)系嗎？能不能理解？語氣一如既往的官方，如果但凡他有一點點對我比對別的女生不一樣的感覺，都會察覺到我的疏離，然而他并沒有。我只是把他借給我的筆記本還給了他，謝謝你，真的不用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我真的不喜歡《三國演義》，我只是因為喜歡你而喜歡那本書，而已。

5

那一場如颶風一樣對歐小川的暗戀和接近，更像是熱傷風，來得那么快，去得卻是那么慢，以至于以后我一看到《三國演義》都會想起他，看到“岳麓”也會想起他，跟別人說我不吃青椒更會想起他，火鍋聚餐時我從來都不去也是怕我會想起他……

但是那種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而去做不喜歡的事情，那種糾結(jié)和掙扎，我不再想去體會。因為我相信時間的力量啊，相信真正的愛情啊，它一定會讓我遇到讓我們兩情相悅、互相傾慕的真正的那個人。

他會讓我相信，真正的喜歡，從來不會像奔跑的萬米馬拉松，更不會讓我看不到終點，而是會牽著我的手，以更加堅定的腳步，一起走向那個美好的結(jié)局。

所以現(xiàn)在，我要在遇到真正的那個人之前，先變成最真實的那個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