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是天（組詩）

邵悅

太陽石的庇護

與太陽比溫暖，你比陽光

更勝一籌。你的暖意

黑得發(fā)亮，亮得無形

用翻天覆地的姿勢，從玄武紀

走到新世紀。入地八百尺

尋索你的蹤跡，只是為了證明

一塊黑石頭，不比太陽遜色

對于我，你把光亮純粹成

一條細細的黑線，和一張白紙

供我涂鴉，供我勾畫

你的內質

與我瞳仁的顏色相同

不必點燃，撫摸長長的巷道

就能尋到溫暖、光明的源頭

你的庇護，讓我死心踏地

變得黑亮，變得堅硬

像你一樣深入大地腹地，或者燃燒

或者任肌膚燃成灰燼

或者骨骼化為廢渣

讓紅彤彤的熾熱的靈魂

和黝黑的精神，干干凈凈百世流芳

用煤編織的天空

一片天空

從早到晚，與我如影隨形

那是父兄用華韶的脊梁撐起來的

灼熱目光，穿過地層

與太陽交相輝映

一片天空

從生到死，與我息息相關

那是黑哥們兒用粗壯的指頭挖出來的

頭上的礦燈，駕起星辰

隨著夜幕漸起漸落

云，輕輕跪匍這片天空下

祈禱他的湛藍，明朗，日夜平安

祈禱瓦斯，頂板，煤塵

這些隱喻厄運的代名詞

不再瞬間演繹悲愴的回響

蔓延成一曲悲歌

不再把一長串含淚的音符

掛在云的臉頰

烏金的珍貴，比不過

父兄純樸、憨實、黝黑的笑臉

燃燒的噼啪聲，抵不過

黑哥們兒與煤共舞的火熱青春

一句“安全是天”的諾言

早就讓煤城的天際

泛起云蒸霞蔚的光芒

煤，在地下建構了礦山的夢

我的父兄，我的黑哥們兒

他們在煤的夢里，不停采掘——

一朵云，一縷霞，一片天

額頭上那束光

你用轟鳴，把地下那片黑海

撕扯成翻卷的浪花，濺起的

猥瑣塵埃，到處拼命逃竄

唯恐它們伺機報復你的威猛

我點燃一盞心燈，掛在你的額頭

讓那顆心，呼之即出

護佑你左右

讓那束光，喚之即明

照亮你的前程

那是我頂禮膜拜的一束光

你要用心擰亮，用情把握

有那束光掛在你的額頭

礦山上的花草、樹木、煤渣

就會競相吐露芬芳

鳥兒就在叢林雀躍，朗誦光明

那束光穿透黑暗

煤城的街燈下

牽手的情侶，映出醉人月影

那束光射向遠方

恬美的夢，長出翅膀

飛到你駕馭風帆的黑海上

我看見你額頭那束光

在尋找，在馳騁，在切割

黑色的海濤，蛻變成烏金

繁亂的粉塵為你擦拭汗水

也漂白了你的牙齒

隆隆的轟鳴，是你朗然的笑聲

親愛，讓那盞心燈

發(fā)出永恒的安全之光吧

因為，那是你愛的一切

也是我一切的愛

在礦脈上行走

就是深埋在腳下，默不作聲的煤

黑色張力，穿過大地的胸膛

吸牢地層的根系

又觸摸到礦山的脈搏

煤魂，化作礦山的軀體

用鐵腳、鋼腿、烏金的心

在礦脈上行走，一步步深入黑海

激昂的回響，是遠征的腳步

煤——

踩到你的心窩了嗎

一道黑色之光

從黝黑的眸子迸發(fā)出來

煤——

踏進你的腹地了嗎

一顆碩大的黑寶石托在我的掌心

這些深邃的物質，黑色的燃體

狂奔成黑夜里無數(shù)只火把

通明拓荒者披星戴月的路途

強勁的心音，追隨礦脈的律動

經(jīng)久不息

關于安全

安全——

從表象看上去，與任何人

任何生物都沒有血緣、親情關系

也沒有愛情的淵源

從形成上看，與哪種威名權貴

都形不成天梯，或者棧橋

與哪些榮華，都沒有沾親帶故

也不糾纏某種浪漫風情

透過上與下的建構模式

和指尖剪裁的線條

我們清晰地看見，不遠處

一個忠貞不渝的女人

守在屋檐下

恬靜地，等待礦上的男人歸來

那個礦井深處的男人

在巷道里走出多遠，女人的目光

就在背后跟隨多遠

因為女人的專注守望

男人成了整個世界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