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有夢：“血腸大姐”的詩意生活

中子

2016年1月16日，“草根詩人”劉春梅參加長春電視臺草根春晚節(jié)目錄制。節(jié)目中，劉春梅用4分鐘時間背誦了自己寫的8首詩。她的詩朗朗上口，感情真摯，贏得現(xiàn)場陣陣掌聲！近日，筆者來到劉春梅家，對劉大姐進行了面對面的采訪，由此了解到劉大姐詩歌背后那鮮為人知的故事……

詩歌做伴：心中有愛就會遇見愛

1965年，劉春梅出生在吉林省榆樹市，從小喜歡文學。初中時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讀到一首詩，那激昂的筆調(diào)和韻律深深感染了她，從此，她不可遏制地喜歡上了寫詩、讀詩。高中畢業(yè)因發(fā)揮失常沒能考上大學。那時家庭生活貧困，劉春梅不想再增加父母的負擔，就主動賣冰棍，挑起了生活的重擔。沒有自行車，劉春梅就挎著自制的紙箱子，走街串戶叫賣，貼補家用。白天賣冰棍，晚上回到家，她就寫詩，并且，試著往外投稿。19歲那年，劉春梅寫下了一首叫做《感懷》的詩：“春草榮榮小徑生，世俗誰肯認鴻鵠?；慕伎喽仁泡d，怎甘阡陌振偉程？”這首小詩后來發(fā)表在長春一本叫《青年詩人》的刊物上。詩的發(fā)表，給了劉春梅一種莫大的鼓舞和激勵。然而，就在她憧憬更美好的前程時，生活的不幸卻接踵而至。

1984年，劉春梅和一個離過婚的男人結(jié)婚，本以為男人會很珍惜她，可是，不到一個月，就因男方的情感出軌離婚；1986年，劉春梅第二次踏進婚姻的大門，卻遭遇丈夫家暴！無法忍受的劉春梅在孩子8個月大時，第二次離婚！孩子歸了她。那時，父母為她整天唉聲嘆氣，生活的壓力以及哺育孩子的艱辛同時向劉春梅壓來……

那幾年，應(yīng)該說是劉春梅人生中最黯然無光的一段時光。深夜里，劉春梅寫下了：“細雨蘇蘇，曉風微涼骨。筆毫步步，欲尋春歸路。春去香疏，蘭邊苦躑躅。淅淅瀝瀝，如泣如訴……”以此抒發(fā)心中的感懷。然而，當太陽照常升起時，生活還是要繼續(xù)。那時，劉春梅在榆樹客運公司做乘務(wù)員，同單位有個姓龔的小伙子。兩人的交集源于那次劉春梅把剛剛寫好的一首詩落在了候車室?？蛙囻R上要開走了，這個小伙子卻拿著劉春梅寫的詩急匆匆趕來，遞給她：“這么好的詩，丟了太可惜，這回放好了。”幾句樸實的話，霎時在劉春梅的心里泛起了漣漪。原來，也有人像她一樣喜歡詩！從那天起，劉春梅也暗暗地關(guān)注著這個小伙子。小伙子似乎很愛讀自己的詩，經(jīng)常詢問劉春梅又寫了哪些詩。那次，劉春梅拿著自己為小伙子寫的詩，問他，你愿意讀我的詩嗎，我愿意一輩子為你寫詩！小伙子紅著臉頻頻點頭！就這樣，劉春梅又戀愛了。

小伙子也是臨時工，不久被單位解聘，劉春梅卻認定他就是自己的歸宿！結(jié)婚時兩個人租房住。丈夫蹬人力車，劉春梅在家照顧孩子。1992年，大女兒出生，第三年，小兒子又出生，生活的壓力陡增！即使這樣，兩個人還是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每天干活回來，劉春梅都會為疲勞的丈夫讀詩，說來奇怪，聽著妻子的讀詩聲，丈夫的疲勞會一掃而光！有一次，有人給了丈夫一個西紅柿，那是冬天，人們很少吃到新鮮的水果和蔬菜，丈夫舍不得吃，揣在兜里，給妻子留著，晚上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西紅柿不小心被壓破了！拿著西紅柿，劉春梅百感交集，自己咬一口喂孩子，然后讓丈夫咬一口，一個西紅柿，兩人吃出了愛的味道……

1995年春節(jié)，節(jié)日的氣息已經(jīng)很濃，然而因為女兒有病，劉春梅家卻還沒準備什么。除夕那天，丈夫一早就出門，幾個小時后，丈夫蹬著人力車又出現(xiàn)在家門前，車上裝著糖塊，還有柿子餅、凍梨……丈夫身上披滿了雪花，臉上卻帶著對妻兒的憐愛，緩緩地靠近……那一瞬間，劉春梅知道，詩歌和愛情，自己都擁有了，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富有的女人！她眼含熱淚，一首《贈夫》躍然紙上：“嫁入夫門家境貧，舊衫舊襪舊羅裙。愛女體虛多病癥，四處求醫(yī)傷母心。相攜相伴年幾載，相敬相親情綿綿。此生永結(jié)秦晉好，真心真意對蒼天……”

丈夫說，這是妻子送給他的最好的春節(jié)禮物……

“讀詩時間”：獨特的家庭教育

因為生活所迫，1998年，劉春梅和丈夫領(lǐng)著最小的兒子來到沈陽打工。那時，他們身上的380元是全部家當。除去買車票，租房，買了足夠幾天吃的米，油，僅僅剩下了40元！劉春梅就用這40元做盒飯去車站賣，然而，卻經(jīng)常遭到列車餐廳人員的驅(qū)逐！有一次，餐廳人員甚至和她發(fā)生了肢體沖突，劉春梅一腳踩空，摔下車……休息一周后，她和丈夫又去給批發(fā)蔬菜的老板裝卸車。每天不到兩點鐘就要起床，和男人們一樣干活?？ㄜ嚨能噹?，劉春梅夠不到苫布，丈夫就先幫妻子把苫布拽下，然后再卸自己的……這樣一天下來，能掙30元錢！生活是苦的，但有丈夫陪伴，劉春梅的心里還是充滿了幸福。她和丈夫約定，每天回家，她都要寫一首詩，既是給生活留個回憶，同時，也是給孩子營造一個濃郁的讀書氛圍。每晚七點半，是雷打不動的“讀詩時間”：丈夫和孩子端坐在椅子上，劉春梅則換上一身自己喜歡的衣服，一邊給孩子讀詩，一邊給孩子講解?！帮h飄灑灑本無根，夏日時節(jié)亂紛紛。無悲無喜更無恨，滿懷壯志上青云。”孩子喜歡柳絮，夏日里柳絮飛得滿屋都是，逗得孩子滿屋追逐！通過這首詩，劉春梅告訴孩子，一個人，應(yīng)該滿懷志向！

沒有努力會白費。在詩里，劉春梅教孩子們道理，而在生活中，劉春梅要考驗孩子們的情商。那時，劉春梅在沈陽南二市場賣冰水，每天中午，3個孩子都要去離家不遠的路口接媽媽。每天，媽媽都要花1.5元買一個雞骨架，3個孩子一起吃。有一天，劉春梅正要給孩子買雞骨架時，突然看到旁邊不遠處一個拾荒的老人正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那一刻，劉春梅停下了所有動作，看著她的孩子們。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很想吃，但最后都達成共識：把雞骨架讓給了拾荒老人！劉春梅趁機表揚孩子們做得對，并在當晚的“讀詩時間”里告訴他們，孝順老人是人生的第一大美德！

2002年，劉春梅一家輾轉(zhuǎn)回到吉林榆樹賣血腸。做血腸需要十多道工序，每天凌晨不到三點就要起床清洗血腸，然后灌腸，煮腸……每道工序，劉春梅都和丈夫親力親為，在街頭賣，生意很不好做。劉春梅賣血腸的地方離女兒佳玉上學的地方不遠，為了方便，佳玉便來媽媽這里吃午飯。剛開始，劉春梅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可是，漸漸地，佳玉不是說飯不好吃，就是說菜太咸了，有時甚至說不餓，不來吃飯。經(jīng)過觀察，劉春梅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端倪：女兒上了初中，正值青春期和叛逆期，在孩子心中，誰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有份體面的工作？每天在街上賣血腸的母親讓女兒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那一刻，劉春梅陷入了深思。以前考慮到孩子們上學功課緊張，所以，“讀詩時間”也壓縮了。女兒的表現(xiàn)，給劉春梅敲了一記警鐘：畢竟是孩子，很難分清是非，“讀詩時間”有必要發(fā)揚光大！她和丈夫商量，再怎么忙和累，都不能忽視對孩子的教育！那天，回到家，在女兒寫完作業(yè)之后，劉春梅鄭重地告訴孩子，一度荒廢的“讀詩時間”要再次提上日程！可以講故事，也可以讀詩，讀散文，每個人每周至少要發(fā)言三次！那天，在劉春梅的策劃下，丈夫給孩子們講了一件女兒小時候的事。女兒小時候身體不好，有年除夕，女兒高燒住進了醫(yī)院，家里連100元的住院押金都交不起。當?shù)赜袀€風俗，除夕這天不許張口借錢，否則會給自己和對方帶來不好的影響。但是，女兒生病，沒辦法，媽媽硬著頭皮來到表哥家，沒等開口就已淚流滿面……劉春梅發(fā)現(xiàn)，在丈夫的講述中，女兒的表情慢慢地發(fā)生了變化……

從那天起，劉春梅幾乎每天都給女兒寫詩：“兒女自小家清貧，父母異鄉(xiāng)苦打拼。租房借讀圓溫飽，打工五載度光陰?！?“從來做事不自卑，苦中求樂詩相隨。不羨他人富與貴，我行我素對朝暉?！眲⒋好访看味及褜懙脑姺诺脚畠旱奈木叽?，這樣，上學時打開文具袋的第一時間，女兒便能看到媽媽寫的勵志詩。慢慢地，女兒看媽媽的眼神發(fā)生了變化，中午吃飯也香了，遇到同學也會驕傲地介紹：“這是我的勵志詩人媽媽！”

在劉春梅和丈夫的言傳身教下，3個兒女都養(yǎng)成了良好的品質(zhì)和與人為善的性格。3個兒女中，有兩個成了大學生，小兒子也學有所用，去了外地打工。知道媽媽愛寫詩，2015年夏天，小兒子佳寶特別邀請媽媽來山東，領(lǐng)著媽媽游覽了蓬萊仙境，全部費用都是佳寶打工掙來的錢！那一刻，劉春梅詩興大發(fā)，隨口吟出：“蓬萊海闊沐晨風，帆船點點詩意生。紅顏一世休說苦，百磨千難皆隨風。”

草根有夢：生活不是一個人的喜怒哀樂

美好的東西要大家分享。劉春梅的詩越寫越多，不僅感染著自己的孩子，而且也感染著孩子的同學們。那些勵志的詩歌因為簡潔明快深得同學喜愛。不僅如此，那些做生意的伙伴，看了劉春梅的詩也都非常喜歡。那一刻，劉春梅有了出詩集的想法。但是，出本詩集要不少錢。丈夫的身體也不太好，劉春梅不忍心花錢。丈夫知道后，瞞著妻子，從親戚那里借來了錢。接過錢的一剎那，看著陪伴了自己20多年的丈夫，劉春梅的眼淚奪眶而出！2011年6月24日，《劉春梅詩集》正式出版，榆樹市文聯(lián)主席親自為劉春梅的詩集寫序！同一年，劉春梅在榆樹市貿(mào)易大廳租了一個固定的攤位，別的攤位專門賣血腸，而劉春梅除了賣血腸，還贈送詩歌！

劉春梅會寫詩歌的消息不脛而走，媒體紛紛對她進行報道，一時間，劉春梅成了當?shù)氐闹宋?，更是一個勵志的楷模，被人們親切地稱為“血腸詩人”！2013年，榆樹市城發(fā)中學邀請劉春梅作了《奮斗的人生，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的演講，一個多小時的演講，劉春梅激情洋溢，而且脫稿，贏得全校師生的陣陣掌聲！接著，2014年，劉春梅參加了長春電視臺農(nóng)民春晚，2016年，參加長春電視臺草根春晚錄制……

然而，就在這時，丈夫的身體卻每況愈下，身體迅速消瘦。一查，空腹血糖10.5。原來，丈夫得了糖尿??！從此，她不讓丈夫再干重活累活，每天督促丈夫吃藥。劉春梅一邊照顧丈夫，一邊寫詩，鼓勵自己，也鼓勵丈夫：“無情歲月太匆匆，東西南北有萍蹤。涉水攀山豈畏險，風尖浪起樂無窮。數(shù)載作詩不言苦，百經(jīng)磨難定成功。前路茫茫有知己，人生幾度夕陽紅。”握著劉春梅的手，丈夫一句話也說不出……

2015年5月，劉春梅的第二本詩集《一縷清香情久長》出版。無論上天賜予怎樣的磨難，都要優(yōu)雅地生活。目前，劉春梅正在寫一部以自己經(jīng)歷為素材的電視劇，她要把那些美好的東西傳播出去，讓更多的人從她的經(jīng)歷中獲益！“無論何時，社會都需要正能量，生活不是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我們能做的，就是讓美好蔓延，活出生命應(yīng)有的氣質(zhì)……”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