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在講“圣誕樹課”嗎

■張麗鈞

老師，你在講“圣誕樹課”嗎

■張麗鈞

聽一名高中教師講愛國詩詞，從屈原一直講到魯迅，涉及到九位愛國詩人。這位教師記憶力了得——課堂涉及到的所有詩詞，全都背得滾瓜爛熟；朗誦了得——吐字清晰，抑揚頓挫，聲如洪鐘；粉筆字了得——他明顯練過龐中華硬筆書法，每個字都那么令人賞心悅目；才華了得——臨下課展示了一首他原創(chuàng)的頌揚九位詩人的詩歌，巧妙地將每位詩人的姓氏鑲嵌其中……但是，就是這樣一堂令人“驚艷”的語文課，卻惹得坐在我旁邊的一位老專家連連嘆息，她悄聲跟我說：“這個老師一直在炫技。語文課要都這么上，可就毀了?！?/p>

我認(rèn)同老專家的說法。這位上課教師什么都沒忘，只是忘了帶來“我”?！拔摇钡娜蔽?，讓他的課失了根，丟了魂。

想起了“同課異構(gòu)”時在我校聽過的一堂英語課，教師講授的內(nèi)容是關(guān)于“留學(xué)”的那些事。年輕的女教師很有氣場，駕馭起課堂來游刃有余，加之口語一流，創(chuàng)意獨特，她的課可謂滿堂生輝。評課的是連云港高中的英語組長，她在對講課教師進行了充分肯定之后說：“老師，你注意到今天聽課學(xué)生的特點了嗎？他們都是‘家庭特困、成績特優(yōu)’的‘珍珠生’啊，留學(xué)對他們多數(shù)人而言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夢，但只要有一顆勇敢追夢的心，那就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是不是應(yīng)該在講課中加進相關(guān)內(nèi)容？”我驚呆了，須知，評課者是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而講課者是“珍珠生”們的“親老師”??！評課人那發(fā)乎真心的悲憫情懷深深打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再有天分的教師，如果在課堂上忽視了“你”的存在，不去殷勤觸摸“你”的脈動，那他（她）的課就失了色，丟了魄。

“無我”“無你”的課，我管它叫“圣誕樹課”。你看那圣誕樹，郁郁蔥蔥，上面掛滿了漂亮的小星星、小雪花、小燈籠，連樹下都堆滿了五光十色的禮物盒，但是，圣誕樹以及圣誕樹上、樹下所有的東西，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零生命力”。這一堆臨時拼湊起來的玩意兒，是應(yīng)景之作，圣誕節(jié)一過，它們就成了垃圾。在我們著力追求有高度、有深度、有寬度、有厚度、有亮度、有力度的課的同時，如果我們拋棄了“溫度”，那上述所有的“度”就都失去了附著物，成了隨時都可能隨風(fēng)飄散的空中樓閣。

問：“我”和“你”究竟是怎樣蒸發(fā)掉的呢？答：是被一種叫做“不值得”的東西給滅掉的。

值得追求的是進度、是分?jǐn)?shù)、是好評，“我”和“你”距離這些“標(biāo)的物”都太遠(yuǎn)，所以就被恬然扔到了課堂之外。但是，好的教師絕對是自覺摒棄“圣誕樹課”的。熊芳芳老師的職業(yè)宣言是：“為生命而為，用生命而為?！蔽依斫猓热皇恰盀樯鵀椤?，那就值得“用生命而為”；如果是“為泡沫而為”，那就似乎只好“用泡沫而為”了。

如今，喜歡上“圣誕樹課”的老師可真多??！跑了老遠(yuǎn)老遠(yuǎn)的路，走進一間宿命的教室，去聽一堂宿命的課，聽下來，整個人都不好了。那一次，跟一個“臭味相投”的女子一起聽課，聽到佳妙處，互拍一下對方胳膊；聽到絕望處，互掐一下對方大腿。從那個活動抽身，大腿一直在疼。

講一堂掏心掏肺、“有我”“有你”的課，最賺的其實是老師自己，他（她）所獲得的審美快感、巔峰體驗無人能及。——不信，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