脯雪黃魚

李楚楚

一 發(fā)現(xiàn)奇石

清朝乾隆皇帝有一次南巡回京，歸途中路過一座竹林寺，此時天色已晚，他就領著隨從住進了寺廟的客房。

經(jīng)歷一天的勞頓，乾隆皇帝甚感疲憊，吃罷齋飯就回房了。身邊的小太監(jiān)小德子點亮了油燈，關門走了出去。乾隆皇帝順手拿了一本《法華經(jīng)》，借著燈光一頁頁地讀了起來。

竹林寺外，遍生竹林，竹林內蛐蛐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吵得乾隆皇帝心煩意亂。他剛剛放下經(jīng)書，就聽見門外輕輕的敲門聲，小德子站在門下臺階上低聲道：“皇上睡了嗎？”

小德子乖巧伶俐，深得乾隆皇帝的喜愛。乾隆開門，問道：“什么事？”

小德子站在門口，滿臉驚喜地說：“皇上，小德子發(fā)現(xiàn)竹林寺后有一塊奇石……”

乾隆嗔怪道：“奇石？這天下最佳的奇石都在朕的清漪園（今頤和園）中，你真是少見多怪。下去吧。”

小德子連忙說：“皇上，真的是奇石，清漪園中都沒有這樣的……”

乾隆一聽小德子的話，將信將疑：“朕這就去看看，要是沒你說的那么奇特，看朕怎么治你！”

乾隆走出客房，小德子急忙在前面引路，兩人繞過一片茂密的竹林，忽見一片長滿荒草的空地，草叢中有一塊玲瓏剔透的巨石，色白如雪，高可逾丈，千孔百洞，龍頭鳳尾，真乃稀世罕見的寶貝。

乾隆圍著這塊巨石轉了好幾圈，十分驚喜，可最后卻嘆了一口氣，依依不舍地離開竹林，回房睡覺去了。小德子不愧是皇上的心腹，他從皇上的神情中知道，皇上想得到這塊奇石。

當天夜里，小德子就偷偷去找方丈，說皇上喜歡竹林寺那塊奇石。方丈大師點了點頭，說：“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此等寶物豈能永遠遺落荒野，只有藏之宮內才合適！”

第二天早上，竹林寺的方丈來見乾隆，說：“皇上夜宿鄙寺，寺后那座奇石白光灼灼，沖星貫月，老衲想將它獻與皇上，以證國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之相?！?/p>

乾隆一聽自然十分高興，可他又皺了皺眉頭，說：“這塊奇石巨大，怎么能運回京城？”

方丈答道：“皇上不必擔心，運送巨石之事就交給老衲辦吧?！?/p>

二 按石成菜

乾隆皇帝回到京城后，忙于朝政，很快便將奇石的事情忘在腦后?？墒侨齻€月后，這塊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的奇石終于被運到了京城。

小德子見奇石運到，興奮得連連拍手，急忙跑進御書房，向乾隆皇帝稟報。

乾隆一聽，喜不自勝，決定將此石安放在清漪園內，但這塊奇石巨大無比，根本通不過清漪園的園門。

小德子說：“干脆將清漪園的門拆了吧！”

乾隆思忖了一會兒，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就點了點頭。巨石運進清漪園后，橫臥在一個雕刻海浪紋的石座上。安置妥當后，乾隆十分高興，親自提筆，在上面寫了三個大字“青芝岫”。

乾隆千里運石，不惜拆毀清漪園園門的事很快就傳到了皇太后的耳朵里?；侍蟮弥∪绱松菝遥粴庵?，便命身邊的太監(jiān)將乾隆叫到慈寧宮。

乾隆剛剛來到慈寧宮，皇太后就問起青芝岫的事。乾隆皇帝還未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一半，皇太后就攔腰打斷他，說：“趕快將青芝岫拆除，以免有人說我們大清的皇帝窮奢極欲，只顧享受，不管百姓的死活！”

乾隆一看皇太后怒氣沖沖，只得支支吾吾地答應了皇太后的要求，郁悶地回到了御書房。乾隆正坐在椅子上發(fā)愁，小德子托著個銀盤子給乾隆送來了消暑的冰梅雪筍。這道消暑的涼品是御廚張鐵勺的杰作，他在涼梅和雪筍中加入了蜂蜜和冰屑，盤子正中還用冰塊壘砌了一個小冰山。

冰梅雪筍透著絲絲涼氣，乾隆嘗了一口，滿嘴涼意，突然眼睛一亮，高興地說：“快將張鐵勺給朕傳來！”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張鐵勺和小德子一溜小跑，來到了御書房，張鐵勺趕緊跪地施禮。乾隆說：“朕命你以青芝岫為題，制一道造型和那涼品中的假山相近的菜，應該不難做到吧？”

張鐵勺遲疑了一下，道：“臣領旨！”

青芝岫被運到清漪園后，張鐵勺也曾偷偷瞧過那塊奇石，他身為皇宮御廚，制作一道造型和假山相近的菜并不算什么難事。

時間不長，一道造型像極了青芝岫的油炸“假山”被端到了乾隆的面前。這道菜是將面粉、海鮮和肉糜擺成假山的造型后，再用油炸一下，固定成型。乾隆拿起象牙筷子向“假山”夾去，細細品嘗后，覺得香脆可口，很有嚼勁，可皇太后牙口不好，恐怕嚼不動。乾隆放下筷子，搖了搖頭。張鐵勺見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萬歲爺，請恕張鐵勺無能之罪！”

乾隆背著手在御書房走了幾步，說：“你再好好想想，皇太后最喜歡吃黃魚，可否將黃魚做成假山的模樣？”

張鐵勺連連搖頭：“將黃魚做成龍頭鳳尾的形狀，我可以辦到，但將黃魚做成假山的模樣，這……這我就無能為力了。”

乾隆想了想，點頭說：“那你就做一條龍頭鳳尾的黃魚給朕瞧一瞧。”

張鐵勺非常擅長制作魚菜，沒多大工夫，一條龍首鳳尾的黃魚就制作而成了。乾隆看著這條趴在銀盤子中的黃魚，不禁拍手稱贊。他用手一指桌子上吃剩的冰梅雪筍，得意地說：“朕的假山可保，青芝岫可保了……”

三 孝心無價

第二天中午，乾隆親自來到慈寧宮，邀請皇太后到清漪園赴宴，皇太后一聽“清漪園”這三個字，就知道乾隆是為青芝岫而來，便斷然說道：“赴宴可以，但是青芝岫必須要拆除！”

乾隆急忙點頭：“千里運送青芝岫，確屬勞民傷財之舉，請皇太后放心，我一定會遵您的懿旨辦事！”

皇太后聽乾隆這么一說，心里十分高興，她坐在鳳輦上，跟著乾隆直奔清漪園赴宴去了。

清漪園中，怪石林立，修竹幽篁，仿佛到了仙境一般。乾隆將宴席擺在青云亭，青云亭處在濃蔭庇護之中，炎炎夏日，卻沒有一絲暑氣。亭內一張大理石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侍蠖俗?，拿起手中的銀筷子正欲夾菜，乾隆擺手說：“皇太后，等一下，還有一道壓軸的好菜呢！”

乾隆話音剛落，小德子連忙端上一盤菜，放到大理石桌的正中心?；侍笠豢?，不由驚奇得“咦”了一聲。只見這個大銀盤子中鋪滿了用蛋白和冰屑混合而制的“冰雪”，冰雪上趴臥著一條龍頭鳳尾似的黃魚，黃魚的身上還背著一座用冰塊壘砌而成的假山。

皇太后最喜歡吃黃魚，但如此新奇的作法還是第一次見到。乾隆夾了一塊魚肉放到了皇太后的碗里。皇太后夾起，細細品味，只覺這魚肉鮮美細滑，冰涼爽口。

皇太后驚喜地問乾隆：“這道菜叫什么名字？”

乾隆假裝糊涂，忙對身邊的小德子說：“傳御廚張鐵勺來回話！”

不大一會兒，張鐵勺來到了青云亭，跪地施禮后，皇太后問他：“你這道黃魚總得有個好聽的名字吧？”

張鐵勺畢恭畢敬地答道：“回稟太后，這道被做成‘青芝岫模樣的菜叫‘脯雪黃魚，取意‘臥冰求鯉的典故，不僅美味可口，養(yǎng)顏駐容，還有子孝母之意。”

皇太后聽完，連聲說好，即刻傳旨賞賜御廚張鐵勺，可張鐵勺卻誠惶誠恐地說：“我可不敢貪功，這道菜是皇上想了一宿才研制出來的?！?/p>

皇太后回頭看乾隆，發(fā)現(xiàn)皇上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神色疲憊，卻滿臉笑意，不由感動得熱淚盈眶?；侍筠D過身去，偷偷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她看著不遠處聳立的青芝岫。心里的怨氣早已煙消云散，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了。

后來，脯雪黃魚這道頌揚孝心的菜從宮廷走入民間，且一代代流傳了下來。隨著廚師們的不斷改進，現(xiàn)在黃魚背上的冰山已經(jīng)沒有了，整條魚被分為頭、身、尾三段，分別被調制成三種顏色，“龍頭”為金黃，“鳳尾”為鮮紅，而魚身則灑滿了用蛋白混合糖鹽制成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