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團時代

丁愛波

在我們這一代所受的教育中，財團并不是一個正面的詞匯。當時的政治課本中，財團被視為資本主義世界的利益集團，控制著國家的命脈。洛克菲勒財團、摩根財團、波士頓財團……這些面目模糊的機構，用一種看不見的方式，影響著西方人的生活。

財團的祛魅化始于中國資本市場的發(fā)展，如今我們意識到，財團是金融市場高度成熟的一個產物，并不帶有天然的正義或者惡意。但或許是一種慣性的政治話語使然，時至而今，我們仍然很少使用“潮汕財團”“賈躍亭財團”這樣的話語，我們更習慣于用德隆系、萬達系、泛海系來描述這些資本市場上的巨鱷。

較為客觀的一個說法是，財團是金融資本集團的簡稱。指由極少數金融寡頭所控制的巨大銀行和巨大企業(yè)結合而成的壟斷集團。它們通常由一個或幾個家族集合而成。

按照這個定義，我們可以看到，在寶萬之爭的資本大戲里，姚振華通過各方力量，調動400億資金來強購萬科的舉動，便可視為中國新興財團謀取財富的新手段。

新興財團的強勢崛起，將重新構建一種財富的游戲規(guī)則。它折射了中國資本市場正從“強人時代”走向“股權時代”的演變。不論王石是否勝出，這場資本之戰(zhàn)都會宣告“強人時代”的終結，那種股權力量不足，也能夠通過個人影響力來“控股”上市公司的時代結束了。

即便寶能系收購失敗，它的崛起也意味著，新興財團將成為中國資本市場的重要力量，更是攪局者。它們善于發(fā)現漏洞、重構規(guī)則，對資本市場的影響將遠超不溫不火的公募基金。

財團是中國金融管制松動的第一受益者，其資金主要來源也并非一些陰謀論所說的“黑錢”，不過是普通人的保費或理財資金。那么，如何保證這些資金的安全，而不是僅僅被某些“小圈子”所用，則是中國資本市場監(jiān)管和監(jiān)督的新課題。

無論如何，王石時代終將落幕，股權大革命剛剛開始。對萬科這樣的明星公司而言，當初在特殊社會背景下，因為一些客觀原因或創(chuàng)始人本身的“情懷”，股份制改革過于保守或理想化，因而留下了股權的先天缺陷。而后來，管理層又無力、無心或者來不及去修補這種缺陷。那么，這就給了“野蠻人”可乘之機。

而另一方面，中國資本市場的“野蠻人”必然越來越多。中國金融市場的對外開放程度還不足，資本海外投資的管制盡管有所松動，但目前還實行嚴格審批。加之多年寬松的貨幣政策，國內沉積的閑置資金必然越來越多，而海量的資金便是“野蠻人”生長的沃土。

對這些“野蠻人”而言，在負債端，它們自身資產規(guī)模不斷膨脹。但在資產端，卻出現了資產配置荒，因為中國的好公司的確不多。那么一旦出現獵物，它們便會毫不客氣。以寶能系為例，其旗下的鉅盛華公司僅在2014年，資產規(guī)模就膨脹了3倍。而萬科股價并不高，“野蠻人”就上門來了。

不論寶能勝出，還是萬科管理層勝出，萬科本輪股權之爭給中國企業(yè)家上了最深刻的一課是：大財團在資本市場的崛起，將促使中國企業(yè)界真正進入“股權為王”的時代。對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而言，你對公司的權力來源將不再是你的個人影響力、家庭背景，而是你持有的股權，或者你背后的股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