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也犯語法錯誤？

張滿勝

2016年中國高考前夕，美國物理學(xué)家霍金在其新浪微博發(fā)文，預(yù)?？忌〉贸晒ΑＯ旅嫖覀儊砜此奈⒉﹥?nèi)容：

As many of you prepare to take the 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 Entrance Examination， I want to wish you， the next generation of scientific minds， success in your academic endeavors. This culmination of your hard work marks just the beginning of your very bright futures.

Growing up， my parents placed a high value on education and I am grateful for the limitless opportunities provided by my studies. Whether you aim to be a doctor， teacher， scientist， musician， engineer， or a writer—be fearless in the pursuit of your aspirations. You are the next generation of big thinkers and thought leaders that will shape the future for generations to come.

其中第二段的第一句話出現(xiàn)了垂懸分詞的情況，下面筆者來詳述這一問題。

垂懸分詞

1. Growing up， my parents placed a high value on education and I am grateful for the limitless opportunities provided by my studies.

解析：我們看到，句首的短語growing up是一個現(xiàn)在分詞短語。一般來說，放在句首的分詞短語的動作發(fā)出者，即分詞的邏輯主語，應(yīng)該與句子主語保持一致。換言之，句子主語應(yīng)該也是分詞短語的邏輯主語。根據(jù)這一規(guī)則，本句的句子主語my parents應(yīng)該是growing up的邏輯主語，按照這一思路，growing up就應(yīng)翻譯為“在我父母的成長過程中”。然而，結(jié)合上下文語境，我們發(fā)現(xiàn)，這樣的翻譯其實誤讀了growing up，它的邏輯主語應(yīng)該是指霍金本人，是指“在霍金的成長過程中”。因此，上面英文句子的意思應(yīng)該是：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我父母一直很重視教育。我很感激這一路的求學(xué)給我?guī)砹藷o數(shù)的機(jī)會。

由此可見，分詞growing up的邏輯主語是I，而句子主語是my parents，顯然二者并不一致。對于這種分詞的邏輯主語與句子主語不一致的情形，英文有一個專門的術(shù)語，叫作“垂懸分詞”（dangling participle）。有讀者一直不理解為什么這種情況會稱為垂懸分詞。我們姑且這樣理解：dangle是“懸掛，懸空”的意思，當(dāng)一個分詞找不到其動作發(fā)出者時，這個分詞就如同懸空的物體一樣沒著沒落的。垂懸分詞的邏輯主語不明確，進(jìn)而導(dǎo)致句意模棱兩可，存有歧義。而英文表達(dá)是力求精準(zhǔn)的，因此，垂懸分詞一般來說是一種語法上有錯誤的結(jié)構(gòu)。但是，鼎鼎大名的物理學(xué)家且身為英語母語人士的霍金為什么還會寫出這樣“存在明顯語法錯誤”的句子呢？下面筆者來分析這背后的原因。

垂懸分詞的邏輯主語

著名的語言學(xué)家史蒂文·平克（Steven Pinker）曾經(jīng)指出，如果分詞短語的邏輯主語是作者本人，那么分詞是可以垂懸的（More generally， a participle can dangle when its implied subject is the writer.）。他列舉了下面兩個例子（即下文例2中的a句和例3中的a句）。

2. a. Turning the corner， the view was quite different.

轉(zhuǎn)過拐角，我發(fā)現(xiàn)景致十分不同。

解析：顯然，句子主語the view是無法作turning the corner的邏輯主語的，也就是說，分詞短語的邏輯主語與句子主語不一致，turning the corner是一個垂懸分詞。對于這種垂懸分詞，我們將其邏輯主語理解為作者本人，也就是I，因此我們可以將a句進(jìn)行這樣的改寫：

b. Turning the corner， I saw that the view was quite different.

在b句中，句子主語I同時充當(dāng)turning the corner的邏輯主語，即表示I turned the corner。

3. a. Checking into the hotel， it was nice to see a few of my old classmates in the lobby.

在登記入住酒店時，我在酒店大堂看見了我的幾個老同學(xué)，真是讓我開心。

解析：顯然，句子主語it （其指代后面的不定式短語to see a few of my old classmates in the lobby）無法作checking的邏輯主語，因此checking into the hotel是一個垂懸分詞。同樣，我們把checking的邏輯主語理解為作者本人，即I，此時a句可以改寫成：

b. Checking into the hotel， I was pleased to see a few of my old classmates in the lobby.

在b句中，句子主語I同時充當(dāng)checking的邏輯主語，即表示I checked into the hotel。

根據(jù)這一解釋，上文霍金句子的growing up的邏輯主語就是霍金本人，即相當(dāng)于說I grew up。不過要注意，這個句子不便改寫成用I作主語，但我們可以把分詞短語growing up改為時間狀語從句，說成：“While I grew up， my parents placed …”，這樣就可以避免垂懸分詞的出現(xiàn)。

無獨有偶，王力宏曾經(jīng)發(fā)過這樣一條微博，見例4的a句。

4. a. Looking through the window， the world looks beautiful.

解析：這個句子的主語the world無法作looking through the window的邏輯主語，也就是說，分詞短語的邏輯主語與句子主語不一致，出現(xiàn)了垂懸分詞的情況。對于這種垂懸分詞，我們將其邏輯主語理解為王力宏本人，也就是I，因此a句可以進(jìn)行下面這樣的改寫：

b. Looking through the window， I find the world looks beautiful.

通過比較上述各組中的a、b兩句，我們應(yīng)該能發(fā)現(xiàn)，雖然b句都避免了垂懸分詞，語法結(jié)構(gòu)正確，但是b句沒有a句那么輕便、靈活、自然。這正如史蒂文·平克所說的：“Inserting ‘I find or ‘I see into the main clause to avoid a dangler can make the sentence stuffy and self-conscious.”

垂懸還是不垂懸，這是一個問題

從上文可知，當(dāng)分詞的邏輯主語是作者本人時，分詞是可以垂懸的（當(dāng)然也可以不垂懸）。如果不是這種情形，那么分詞最好避免垂懸的情況。請看下面的讀者提問。

5. _______， his friends met him at the station.

A. Arriving in Chicago B. Arrived in Chicago

C. On arriving in Chicago

D. When he arrived in Chicago

問題：這道題選D我可以明白，但是我覺得選A也可以理解，翻譯為“他的朋友一到車站就見到了他”。您能解釋一下嗎？

解析：本題測試的就是垂懸分詞。這里關(guān)鍵是要理解meet的意思。Meet的英文釋義為“to be waiting for someone at an airport， station etc. when they arrive in a plane or train”，也就是我們漢語中說的“去機(jī)場或車站接人”，因此題干中的him是訪客，his friends是主人，去車站接人，由此可知題干要表達(dá)的是“他到達(dá)芝加哥后，他的朋友們就在車站接到他了”，因此這道題的正確答案是D。

如果我們選擇A和C，那么題干就變成了如下句子：“（On） arriving in Chicago， his friends met him at the station.”根據(jù)英文的思維規(guī)律，這個句子里的his friends就是arriving的邏輯主語，此時句子逗號前半部就表明his friends是訪客，而句子逗號后半部的met表明his friends是主人，由此造成前后矛盾。換言之，選擇A或C都導(dǎo)致了垂懸結(jié)構(gòu)，造成句意前后矛盾。

最后需要提醒的是，除了本文所述的可接受的垂懸分詞外，還有其他特定的垂懸分詞也是可以接受的，限于篇幅不再贅述。另一方面，正如史蒂文·平克指出的，垂懸分詞的確會誤導(dǎo)讀者，造成理解不暢，甚至荒唐的解讀，因此，在正式文體中，還是要盡量避免分詞垂懸（A thoughtlessly placed dangler can confuse the reader or slow them down， and occasionally it can lure them into a ludicrous interpretation.... So in formal styles its not a bad idea to keep an eye open for danglers and to correct the obtrusive on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