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月夜

李心依

一湖碧荷，注定是今夜的主角。

荷香，催生了今夜肥美的月光。月朗之夜，月光用荷香釀酒，以青蓮作盞，斟滿荷醇，舉杯放歌，邀清風(fēng)，邀稻黃，邀幾縷鄉(xiāng)愁……同醉。微醉的月光，清白如牛乳，在柳枝上微搖，在荷葉上輕蹈，在如鏡的水面上慢描。天空那一輪皓月，把癡戀灑滿荷塘。幾尾小魚，慢下腳步，細聽月光和蓮的呢喃。偶爾，它們把祝福綻放在水面，亦如蓮的清香微吐。荷塘里，魚的子孫安好，滿湖游曳的是兒孫們對荷的解讀和感悟。

荷塘四周，交響樂正是喧鬧。鳴蟲激情放歌，蟋蟀，彈一曲鄉(xiāng)思，舒緩有致，縹緲傾述，那草上就有了瑩瑩的淚珠。那淚珠伴著月光，輕吻待放的荷蕾；素面的荷葉；靜靜梳妝的柳枝……螻蛄的吶喊直刺星空，像是有什么不快的心事。那聲聲嘶喊，裹了滿滿牛乳般的月輝，荷的酒香輕輕撫慰，那是月夜荷塘別有的韻味。水蟈蟈，輕撥慢挑，從容，涼意頓生。好一個月下精靈，正是愛的好時節(jié)。幾瓣玉質(zhì)的荷，休憩在荷葉或如鏡的水面上。怒放時，盡吐優(yōu)雅，凋零時，幾分坦然，不失尊嚴。對于一個生命，連做到了極致。夜鶯緘默不語，它默默守望月光下的荷塘，怕一不小心，弄碎了一湖的幽靜。

一襲襲荷香，砰然有韻。青嫩如月輝，如處子之肌膚，如沐浴中的美人。荷葉上那渺約的淚光，是月輝輕吻小荷的嬌羞。此時，這是湖中最美的詩行。荷香，在月輝的輕撫中肆意瘋長，那湖小得多了，最后，竟完全被荷香抱在了懷里。荷香，成了湖面上厚厚的被子。淚光幾許？那是月的童話。搖搖天路，撒沿途執(zhí)念。鞠一捧高潔，植滿荷塘。塵世的污濁，沉入湖底，化作那一簾清幽的給養(yǎng)。

滿湖的風(fēng)，醉得很深，一步三晃，進進退退，有失風(fēng)度。像是醉酒的李白，倜儻自是無可比擬。飽蘸荷香，瀟灑地涂著蓮的雅，繪著荷的潔，歌詠著荷酒的醇。時而，風(fēng)會俯下身來，與荷竊竊私語，搖著蓮的幽夢。那一簾的幽夢悄悄溜出來，與月光幽會。纏綿的荷香附在了月光上，香香的月光，有了荷的魂，荷的雅，荷的圣潔……

啊，那柳呢？對著月光，靜靜地梳理如長發(fā)般的往事。頑皮的月光牽著荷香，在柳絲間捉迷藏，醉酒的風(fēng)兒，幾番苦尋，總是慢了腳步，讓那抱著荷香的月光不知去向。此時，月光忙著把清輝植進荷塘，讓荷香上有著不同尋常的豁亮。風(fēng)兒終于抓住月光，用力一搖，原來那是靜靜梳妝的柳絲，長長的過往，抖落滿荷塘。

此時的荷塘，少了生活的煙火，多了清寒的仙氣。不急，那邊，荷塘的曲廊里，一對戀人，深情相擁。月夜下，荷香里，他們迷失在一個童話王國。兩顆心跳，是最美的節(jié)奏。海誓山盟沒有，有的，是兩雙手的緊握，兩顆心的貼緊。荷塘，不是每一天都有朗月，都有荷香，都有賞荷的心情。不負愛，他們要把荷的故事植在心里，要把荷的純潔，做成兒孫的肌膚，要把荷的清正，做成兒孫站立的骨架，要把荷的堅貞，做成兒孫不染的靈魂。這樣的愛，在荷塘的月夜中永恒。

詩經(jīng)，楚辭漢賦，唐詩宋詞……今夜都來荷塘盛會。“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聲震千古愛的誓言；“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詮釋文人的傲骨；“停車坐愛楓林晚”，睿智的回歸……屈原的劍，蘇軾的月，杜甫的茅屋……今夜荷塘，這是最美的意象。墨香，在牛乳般的月輝中點染，“荷塘月夜圖”，是今夜最美的畫卷。文字的厚重浸透荷香，文字的墨香是荷的風(fēng)骨，今夜，是荷的盛世，月無眠，風(fēng)無眠，相思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