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憶著一拈看，觸目凄涼多少悶”
——唐代文學中的中原災荒記憶

⊙楊艷花［鄭州大學， 鄭州　450000］

“一回憶著一拈看，觸目凄涼多少悶”
——唐代文學中的中原災荒記憶

⊙楊艷花［鄭州大學， 鄭州450000］

唐代開啟了盛極一時的社會局面，同時，唐代也發(fā)生了多次自然災害，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許多的災難。以中原地區(qū)為例，尤其以水旱、蝗災影響最大。跟隨文人們的筆觸，回顧唐代文學作品中的災荒記憶，體會百姓們在災荒中所遭受的深重災難，那民不聊生、餓殍遍野的慘狀帶給我們心靈深深的震撼；那玉潤珠圓的文字內蘊含著對受災百姓的深深同情。以史為鑒，以便更好地指導我們今天的生活。

唐代文學中原災荒記憶

提及唐代，我們首先會想到唐朝的政治清明，經(jīng)濟發(fā)達，文化先進，詩歌這一文學體裁也在唐代發(fā)展到巔峰。唐代有百姓安居樂業(yè)的“貞觀盛世”“詩仙”“詩圣”——后代詩歌永遠無法達到的高度。中原地區(qū)也得到了較好的發(fā)展，尤其洛陽，盛極一時，然而中原地區(qū)也發(fā)生了多次自然災害。文人們用他們的人文情懷，詩話般的語言記錄了自然災害發(fā)生的情景以及人們在災害中所遭受的深重苦難，帶給我們心靈深深的震撼。本文主要研究中原地區(qū)的自然災害（側重于水旱災害和蝗災）在文學中給我們留下的記憶。

一、唐代文學中的中原災荒概述關于唐代的自然災害，據(jù)《中國救荒史》記載，唐代所遭受水旱、蝗災等自然災害共達近五百次。據(jù)《辭?！罚骸皬V義的中原或指黃河中、下游地區(qū)，或指整個黃河流域。”而中原地區(qū)也發(fā)生了多次自然災害。我國古代社會實行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自然災害發(fā)生后，關乎百姓生存的農(nóng)作物首先受到了直接的摧殘。農(nóng)作物受損造成糧食匱乏，糧價上漲，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只能背井離鄉(xiāng)，到外地逃荒避難。在這一過程中，為食物、生存丟棄兒女，賣兒鬻女，屢見不鮮，并且疾病橫行，以致餓殍遍野，更有甚者，出現(xiàn)了“人相食”的慘象。

關于這些災荒的記憶，唐代的史料和文學作品中比比皆是。除了描述百姓在災荒中所受的苦難，有些則揭示了災害發(fā)生的深層社會原因，表現(xiàn)了文人對百姓在災荒中所受苦難的深深同情，體現(xiàn)了其憂國憂民的思想。“二月冰雪深，死盡萬木身”（孟郊《貧女詞寄從叔先輩簡》）二月天，連日的冰雪，大地一片荒蕪，百姓們饑寒交迫，餓殍遍野的慘狀?！队放_上論天旱人饑狀》中“至聞有棄子逐妻，以求口食……寒餒道途，斃踣溝壑”①。韓愈在文章里也描繪了災民在災荒中為口食拋妻棄子，橫尸遍野的慘象。讓我們駐足回首這段記憶時，感受人們在災荒中所遭受的深重苦難，如同耳聞目睹，滿目滄桑內心凄涼。

二、文學作品中中原地區(qū)的災荒記憶開元十四年七月，“河南、北大水，溺死者以千計”②。水災對人們的直接損害尤為嚴重，大水可以直接讓人失去生命。水災帶來的持續(xù)影響是由于大水吞噬了莊稼，百姓顆粒無收，導致糧食匱乏，糧價暴漲，釀成饑荒，伴隨而來的是疫病的大肆流行。即使僥幸活了下來，房屋和糧食在頃刻間化為虛無，也會讓人無法生存。

同樣的，水災的記憶也反映在唐詩中?！鞍剽犚皾?，大水縱橫流……仍憐穴蟻漂，益羨云禽游”（高適《東平路中遇大水》）漫天的大雨，大地像一個巨大的水澤，大水肆意地縱橫流淌，四處奔騰。鳥獸蟲蛇為了生存竭力地攀爬在僥幸獨存的大樹上，麋鹿在四處流淌著大水的大地上四處逃竄，就像風雨中飄曳的小舟在漫無邊際的大江中漂流的情景。中原大地上一片狼藉，四處只有蛙凄涼的叫聲，徒增悲涼?？蓱z蟻穴在大水中漂泊著，隨時會被大水吞噬，更加羨慕天上會飛的鳥兒和水里會游得家禽可以在大水中活命。忙碌了一年的貧苦百姓連可以依附的茅草房都沒有了，更不用說果腹的糧食了，生動形象地刻畫了水災給人們的生活和社會帶來的災難。

較之水災，旱災雖然不會直接傷人性命，吞噬房屋和農(nóng)作物，但它的持續(xù)性影響更為嚴重，受災面積較大，影響也更為深遠，而且連年的旱災多有發(fā)生，使得民不聊生?！昂等张c炎風，枯焦我田畝”（白居易《夏旱》），旱日里，驕陽似火，陣陣炎風，禾苗在干旱中枯竭，展現(xiàn)了干旱對莊稼的損害；“赤地炎都寸草無，百川水沸煮蟲魚”（馬異《貞元旱歲》），大范圍的干旱，田園一片荒蕪，魚兒和蟲兒都像在沸水中煎熬。這是干旱到了何等地步啊！“驕陽連毒暑，動植皆枯槁”（白居易《贈韋處士六年夏大熱旱》），動植物在嚴重的干旱中形如枯槁，百姓所遭受的苦難可想而知，不僅身體遭受著干旱的煎熬，還要忍受無糧可吃的饑餓。

如果說干旱嚴重地影響了農(nóng)作物的生長，蝗蟲更是直接吞噬了百姓們辛苦一年的勞動成果。興元元年秋，天氣干旱，蝗蟲滋生?！捌錇楫愐玻犎缂诧L，視如飛雨，仰如陰云，俯如流水?！雹邸凹诧L”“飛雨”“陰云”“流水”生動形象地描述了蝗蟲泛濫成災的場景。由于受地形和氣候的影響，唐代中原地區(qū)的蝗災最為頻繁。蝗災嚴重的時候，百姓往往無法生存，四處奔走求生。四處流散的災民嚴重影響了社會的穩(wěn)定，也可能爆發(fā)農(nóng)民起義，帶來嚴重的社會影響。

戴叔倫《屯田詞》描述了蝗蟲吞噬莊稼的景象，“新禾未熟飛蝗至，青苗食盡余枯莖”。禾苗還未成熟之際，蝗蟲來了，蠶食過后，就只剩下了干枯的根莖。而白居易《捕蝗》則生動地再現(xiàn)了百姓捕蝗的場景，并揭示了僅是捕蝗不能解決蝗災的深層原因，表現(xiàn)了詩人對受災百姓的深深同情?！安痘炔痘日l家子，天熱日長饑欲死?！痹娙送ㄟ^寥寥數(shù)語，描寫了一個在炎炎夏日饑餓到快要昏死的捕蝗的孩子，反映了蝗災的嚴重?！笆甲詢珊蛹叭o，薦食如蠶飛似雨。雨飛蠶食千里間，不見青苗空赤土?！睆狞S河和長江流域開始一直蔓延到京城長安附近地區(qū)，蝗蟲從一地遷移到另一地，蠶食禾苗數(shù)千里，只剩下一片赤土。“一蟲雖死百蟲來，豈將人力定天災?！弊詈蠼沂玖藘H僅靠單一的“捕蝗”，并不能積極有效消滅蝗蟲，并且消滅蝗蟲不是簡簡單單幾個人就可以完成的，需要朝廷采取有效的政策積極地倡導。此外，唐代中原地區(qū)也發(fā)生了多次其他自然災害，有關史料、唐詩、唐文里都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三、唐代朝廷政府關于自然災害政策舉措 “發(fā)廩蠲賦，救患賑貧?！雹茏匀粸暮Πl(fā)生后，唐代政府通常會采取一些措施來救災，如開倉放糧、開設粥棚供災民食用或減免賦稅徭役以減緩災民的生存壓力。另外，政府進行災荒遷移，永隆二年八月，河南和河北地區(qū)發(fā)生水災，災情嚴重，“許遭水處往江、淮已南就食”⑤。唐高宗李治下詔并組織官員讓百姓們去往糧食充裕的江淮以南地區(qū)就食避災，并且在江淮以南地區(qū)設置相應的機構來安置遷移過來的災民。

然而，由于對自然災害的發(fā)生缺乏科學的認識以及受到“災害天譴論”的影響，唐代的統(tǒng)治者往往把自然災害的發(fā)生歸結于上天對人類的懲罰，因此，往往不能采取科學有效的應對措施。具體表現(xiàn)在：蝗災時不敢捕蝗。開元四年，山東地區(qū)蝗災嚴重，“民祭且拜，坐視食苗不敢捕”⑥，使蝗災產(chǎn)生的影響擴大，得不到及時的處理，帶來嚴重損失?；蚴呛禐臅r去龍王廟祈雨以求得到上天的寬恕而降雨，然而并沒有采取有效的實際措施來應對旱災?！耙肆詈幽细诟T造五方龍，集巫禱祭徙市?！雹叱⑾铝钭尮賳T造龍祈雨?！吧l無葉土生煙，簫管迎龍水廟前”，詩人李約在《觀祈雨》也曾描繪過人們敲鑼打鼓去龍王廟前祈雨的情景。然而祈雨無效，容易造成百姓們精神恐慌，產(chǎn)生嚴重的社會影響。

自然災害發(fā)生后，唐朝政府采取了一些措施，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減輕災荒對于百姓造成的傷害，有利于安撫民心和維護社會穩(wěn)定。但是由于缺乏對災害的科學認識和系統(tǒng)完備的政策措施來應對自然災害，所獲甚微。這也引起了我們的反思：自然災害的發(fā)生除了氣候、地理位置等自然因素外，是由于人們對自然環(huán)境的破壞和過度開發(fā)自然資源造成的。在科技日益發(fā)達的今天，人們除了利用科學技術預防自然災害的發(fā)生，還要注重保護我們賴以生存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當自然災害不可避免地發(fā)生時，政府應采取系統(tǒng)完備的政策措施并調動最廣泛的資源來應對。2008年汶川地震發(fā)生后，政府迅速采取了有效完善的政策措施，以最快的救援速度進行抗震救災，來自五湖四海的中華兒女協(xié)力互助，把地震對人民的損害降到最小。

唐代開啟了盛極一時的社會局面，同時，唐代也發(fā)生了多次自然災害，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許多的災難。跟隨文人們的筆觸，回顧唐代文學作品中的災荒記憶，體會百姓們在災荒中所遭受的深重災難，那民不聊生，餓殍遍野的慘狀帶給我們心靈深深的震撼；那玉潤珠圓的文字蘊含著對受災百姓的深深同情。以史為鑒，以便更好地指導我們今天的生活。

①③④⑦董誥等撰：《全唐文》，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5559頁，第8183頁，第757頁，第1065頁。

②司馬光：《資治通鑒》，中華書局1956年版，第6773頁。

⑤ （后晉）劉晌撰：《舊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08頁。

⑥歐陽修、宋祁撰：《新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4384頁。

［1］（后晉）劉晌撰.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宋）歐陽修、宋祁撰.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3］（清）董誥等撰.全唐文［M］.北京：中華書局，1983.

［4］（宋）司馬光編著、（元）胡三省音注.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1956.

［5］（清）曹寅主持編撰.全唐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作者：楊艷花，鄭州大學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編輯：趙紅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