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李伯元《活地獄》中的官吏形象和衙役形象

⊙秦敏姣［江蘇理工學(xué)院人文社科學(xué)院， 常州　213001］

論李伯元《活地獄》中的官吏形象和衙役形象

⊙秦敏姣［江蘇理工學(xué)院人文社科學(xué)院， 常州213001］

《活地獄》是晚清著名譴責(zé)小說家李伯元的代表作之一。它為我們展現(xiàn)了晚清官場、監(jiān)獄的現(xiàn)實情況，反映了當(dāng)時官場官員腐敗、衙役狼狽為奸等丑惡的現(xiàn)象。本文通過對官吏形象和衙役形象的分析，揭露晚清官吏和衙役的丑惡嘴臉。

《活地獄》 官場官吏形象衙役形象

阿英在《晚清小說史》中對于晚清小說有著簡明扼要的概述：“晚清小說，在中國小說史上，是一個最繁榮的時代。當(dāng)時的小說，就著者所知，至少在一千五百種以上。”晚清小說家李伯元在他的《活地獄》中主要將官吏和衙役的丑態(tài)展露無遺，生動傳神，極為精彩。

一、官吏形象分析

（一）濫用刑罰，手段毒辣司馬遷在《史記》中早已為官吏立傳，名為《循吏列傳》和《酷吏列傳》。由此可見，酷吏自古就有，非晚清獨有。他們都重嚴刑峻法，殘酷殺戮，某種意義上，都是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產(chǎn)物，是保持國家統(tǒng)一的手段。李伯元認為：“做官的有好有歹，有酷吏就有循吏。循吏固占少數(shù)，然而酷吏亦不占多數(shù)?！碑?dāng)談及酷吏時，大都以“暴酷驕恣”“其治如狼牧羊”“內(nèi)深刺骨”等詞語來形容，這大抵也成了之后歷代酷吏的形象。

晚清有一位有名的酷吏——毓賢?！肚迨犯濉贩Q他“善治盜不憚斬戮”；《清史列傳》稱其“果于殺戮，捕獵是其特長”；時人許指嚴《十葉野文》稱其為“毓屠戶”，等等?！痘畹鬲z》中這類官員亦屢見不鮮，如第九回寫道的姚明姚縣太爺想賣弄自己的本領(lǐng)，他仗著自己精神好，而且生性又喜多事，不肯空閑一刻。書中的不少新刑具都是他飭出的。審問犯人時，若是不招，那就得上刑。先是“上天平架”，然后吩咐“跪鐵鏈”——將人跪在又粗又大的鏈條上，接著“燒火香”——用兩根指頭粗的香燒臂膀；由淺入深，刑具一樣比一樣嚇人，最后將人燒的“皮已發(fā)焦，臭味難聞”。

俗話說：“重刑之下必有冤獄?！庇么说取靶路f”“新奇”“獨特”的刑具，即使逼迫的梁亞?！罢辛恕?，那也不免是受不了刑法的緣故。況且，用了一個新刑具不夠，姚大老爺一點也不手軟，三樣逐一給人嘗過，才肯罷手。李伯元在書中也曾提到，做官的人茍能平心和氣，亦斷乎沒有問不明白的案件。當(dāng)然，刑具還得用，即使是“愛民如子”的海瑞，也往往提倡嚴刑峻法。然而，海瑞主要是針對貪官污吏，惡棍土霸，而非平民百姓。又如第十二回寫道：“說也奇怪，這位大老爺自從捧檄履新，為民父母以來，一年三百六十日，每日總得坐堂理事，每坐堂定要打人。一天不打人，他就覺得不快活。”這位愛打人的酷吏名為魏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君。為了對付盜賊，他特意讓鐵匠按《西游記》中孫悟空戴的腦箍做了一個鐵箍，美名為“盼佳期”。凡經(jīng)過鐵箍箍過的人，兩只眼睛沒有不突出來的。這可謂死狀慘烈。

（二）惟利是圖，貪贓枉法晚清有一位有名的頭號輔政大臣慶親王奕曾以貪腐、賣官鬻爵聞名于世，他被后人稱為“晚清首富”，僅在匯豐銀行就有二百多萬兩白銀存款，連《紐約時報》等著名外媒，也報道說奕家就是中國官場“集市”，門房都設(shè)“收費站”，被國人稱之為“老慶記公司”。由此觀之，明清時期有句俗諺“紗帽底下無窮漢”，想來是十分有道理的。

清諺云：“捐官做，買馬騎?！薄痘畹鬲z》中的捐官現(xiàn)象十分嚴重，若是當(dāng)官無好處，想來也不會花大把銀子買個官做做。小說第三十八回就寫道：“大昭道：‘我不是背了你們?nèi)ハ砀?，我是要去捐官做的。做了官，發(fā)了財，原合眾兄弟一同快活?！卑凑涨宄梢?guī)定，除八旗戶下人、家奴、優(yōu)伶等不得捐官外，一般人，只要有錢就可買到官職。錢出的少，則買小官，當(dāng)個虛職，正如書中的“黃員外”；錢出的多，就是強盜頭子也能當(dāng)官做。官職就成了商品。既然當(dāng)官都是奔著銀子去的，那么，貪贓枉法也就說得通了。《活地獄》中描寫了這么幾個貪官，如第一回中有這樣一段描寫：

“依小的意思，先叫人去同姓黃的說，本來這狀子老爺是不準(zhǔn)的，還要辦他誣告的罪。現(xiàn)在要準(zhǔn)他狀子，先叫他報銷數(shù)千兩銀子說是做開學(xué)堂的經(jīng)費……”老爺聽了他的話，笑嘻嘻的捋著胡子，想了一會子說：“辦是依你辦，但是一件，學(xué)堂經(jīng)費，是要造冊子報銷，不能上腰的。不如說是膳堂經(jīng)費，可以沒有考察，似乎穩(wěn)當(dāng)些。”

原本明明白白的案子，當(dāng)天即可立案的。這大老爺聽得稿案的“良策”，從兩頭得好處，最終受苦的也是那些仆役和小老百姓。又如第三十七回寫道，土霸蔣明允因得不到已經(jīng)許婚給林家的衛(wèi)姑娘，故意蹂躪林家的田地，后林家與其吵鬧被打，無奈喊冤無人理會。個中緣由原是這樣：“說是要官出差，須把請差費送了進去”，“前后用了三十三兩多銀子，差人還沒出大門”。這正是應(yīng)了章回名稱中“非錢不應(yīng)”四個字，然而，這錢究竟要出多少，還有待考量。

（三）昏庸無能，草菅人命有句歇后語：“昏官斷案，各打五十大板”，最是形象地描繪了昏官不辨是非，亂用刑罰的嘴臉?；韫僮怨哦加?，草菅人命的比比皆是。尤其是那些拿錢捐的而非靠真本事考取的官，那斷案起來就是個笑話，動不動就打板子。

如小說第三十七回中，于四海被人誣告偷了五百塊錢，章縣大老爺斷錯了案子，又聽得于四海要上控，動了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的念頭，想出了個惡毒的主意，讓于四海監(jiān)禁了十年，坐穿牢底。錯斷案子，說明這章老爺無能，知錯卻不改，將無罪之人判了重刑，如此草菅人命之舉，實在是昏庸。

第三十八回中寫道的徐大老爺是強盜頭子出身，捐了官做，斗大的字不識一個。拿了呈子只得去請教他人。紳戶來報案，他命令捕快一天內(nèi)就得把盜賊捉拿歸案，捕快捉不到人，他就“劈啪”地打，“極其響亮，那捕快頭伏地呼痛，一會兒打完，徐大老爺又叫打”，那捕快為應(yīng)付，亂抓好人，貪贓枉法。然而徐大老爺卻不辨是非，將人砍頭示眾，匆匆結(jié)了案，結(jié)果自己丟了飯碗，被革了職，又回去當(dāng)強盜去了。

二、衙役形象分析

李伯元在小說中有這樣一段話描寫差役：“可曉得天下最壞不過的，是吃衙門飯的這般差役。他們這班人本事很大，最能鑒貌辨色。人家未曾開口，他已十分中猜著八九?！币谎缘莱鲅靡鄣某髳鹤炷?。

（一）奸淫擄掠奸淫主要是指獄卒凌虐女子。李伯元寫道：“列為看官不知，自來州縣衙門，最是暗無天日?！眽涸诠倜教幍膵D女，無論定罪與否，都少不了被凌辱?！斑@幾個有權(quán)柄的門政大爺，都有勢力，要如何便是如何。有的便在官媒家住宿，有的還弄了出來，恣意取樂。”對于那些貞烈不肯失身的，官媒便將她十分凌虐。又如皂頭邢興拿了差票來提秀才胡勝標(biāo)，想敲詐兩筆，后來又想奸淫胡秀才的妹妹。奸淫不成，又設(shè)計報復(fù)，誣告她通奸殺夫。

一些視貞操過于性命的女囚，便會草草自了性命。獄卒們?yōu)榱似睬尻P(guān)系，通常以“畏罪自殺”的由頭上報官員，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擄掠就是勒索敲詐。據(jù)明清法律規(guī)定，差役是役而非官，僅有一些工食銀，因此，靠敲詐勒索取得的錢財便成為他們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如周忠被栽贓陷害，來逮捕的衙役進了他家，“見什么，拿什么”。細軟一件不存，就連粗布草衣也都不翼而飛，雞鴨豬全都不見了。這和抄家無異。

（二）狼狽為奸這里的狼狽為奸主要指的是衙役與他人勾結(jié)，圖謀利益。監(jiān)獄中的獄卒和獄霸們往往狼狽為奸，共得利益。如小說第四回，財主黃員外家的管家黃升和佃戶王小三因一件官司被捕入獄，然而他們不懂牢房里的“規(guī)矩”，外加沒有錢，獄霸們便拳腳相待，“有人點著一個蠟燭頭，在那里燒他的肉。王小三受苦不過，高呼救命”。獄霸們得到的“孝敬錢”，自然不會少了獄卒那份，所以，即使獄卒莫是仁聽見了，也只是呵斥獄霸住手，并未加以懲罰。

又如第十三回中，地保勾結(jié)縣衙的書辦誣陷劉老大未交糧錢，知縣簽了“火票”讓差役前往拿人。差役們到了劉家“牽了劉老大，趕著豬，抱著雞，一路高談闊論，嘻嘻哈哈，同往前村而去”。劉老大的女人拿出了棺材本的二十塊錢去央求他們，“他們拿喬，非有五十塊不可”，后地保裝好人，“兩個差人當(dāng)面平分了，揣在懷里”。這便是那些差役們的“工食”了，說到底還是出在百姓身上。

（三）膽大包天無視王法，私設(shè)牢房，這等行為實在膽大包天，目無王法。如書中寫道茍大爺見黃升妻子而生歹心，設(shè)計把周氏監(jiān)禁在官媒處，以成其奸。這里的官媒就是獄卒為了奸淫女囚而私設(shè)的牢房。又如第十五回中寫道：“原來押他劉老大的所在并不是什么班房，乃是一個皂班頭的家里?！彼皆O(shè)班房，在清代極其普遍，班房其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監(jiān)獄。監(jiān)獄里關(guān)押的是已經(jīng)判了刑的犯人，而班房看押的則是案件當(dāng)事人、證人，等等。具體班房的設(shè)立有哪些要求，在張世明的《清代班房考釋》一文中有詳細記載，在這不多做介紹。

三、結(jié)語

《活地獄》作為李伯元的譴責(zé)小說之一，是一部非常重要的社會史料書。作為晚清官場的一面鏡子，《活地獄》生動形象地展現(xiàn)了清末官員的丑態(tài)，將當(dāng)時官場、監(jiān)獄的黑暗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引發(fā)當(dāng)代社會的反思，尤其是在“反腐”的大背景下，這本書更是令人振聾發(fā)聵。

［1］柴高潔.刑法的背后：試比較《活地獄》與《一九八六年》［J］.洛陽理工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0（2）.

［2］李伯元.活地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3］徐忠明.《活地獄》與晚清州縣司法研究［J］.比較法研究，2011（3）.

［3］趙廣軍.晚清“酷吏”毓賢被刑之謎［J］.尋根，2011（5）. ［4］柏樺.明清州縣監(jiān)獄的牢頭［J］.古代文明，2010.

作者：秦敏姣，江蘇理工學(xué)院人文社科學(xué)院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本科生，研究方向：文學(xué)。

編輯：趙紅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

李伯元文學(xué)創(chuàng)作研究；項目編號:2015114630 15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