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家

趙剛

在離我們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一座城市里，有一個從鄉(xiāng)村來的青年人。他勤勞、善良，生活節(jié)儉，工作努力，每天心情也不錯，在城市里活得有滋有味的，唯一不順心的就是愛情了。進(jìn)入城市的這些年他談了好多好多女朋友。姑娘們一開始都挺喜歡他的，可聽說他在城里連一套房子都沒有，一轉(zhuǎn)身一個接一個地全溜了。等到第36個姑娘也棄他而去后青年人終于明白了，一套房子已然成為他融入這個城市的最大障礙。痛定思痛之下，他決定不惜代價先買一套房子再說。

接下去的一段時間里青年東奔西走四處看房選房，不久在城南看中了一套二手房。房子是兩室一廳，50多個平米。面積不大，總價百十來萬人民幣。青年人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又從老家的父母親和親戚處借了一點錢把房款一次性付了。賣房子的人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姓沈。每次見到青年都滿臉帶笑的。在交出房子鑰匙時一再說，你這孩子一個人在外怪不容易的，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幫忙盡管跟阿姨說！

青年人拿著鑰匙千恩萬謝地走了。等到他執(zhí)著鑰匙來到自己剛買下的那套房子前準(zhǔn)備開門時，意外發(fā)生了。鑰匙剛捅進(jìn)鎖眼，房門一下開了，從房子里走出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捧著一只茶杯，茶杯里有半杯水，態(tài)度很不友善地?fù)踉陂T前問，你是誰？你怎么會有我們家的鑰匙？

青年問你是誰？你怎么會在這里？

中年男人：我是這家的主人。

青年反應(yīng)過來，微笑著上前說道，你是沈阿姨的愛人吧！我剛跟沈阿姨簽了協(xié)議，這套房子我已經(jīng)買下了。

中年男人問你買下了這套房子？

青年說是??！從沈阿姨手里買的。見中年人滿臉疑惑，便將買房的過程詳細(xì)說了一遍，還把自己與沈姓婦人簽署的協(xié)議拿給中年男人看了。

中年男人聽了后氣得哇哇怪叫，這個惡毒的婆娘，竟敢背著我賣了房子，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憤怒地將捧在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啪啦一聲碎片滿地。中年男人對青年說，這樁買賣沒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我不認(rèn)可。

青年有點懵了，問怎么回事？難道沈阿姨賣房你不知道？

中年男人：是的，她從沒跟我說要賣房子。所以這樁買賣我不能認(rèn)可。

青年心猶不甘地說，可我們已經(jīng)簽約了呀！

中年男人：這我不管。誰跟你簽的你找誰去！

青年沒轍，只好回頭又去找那位姓沈的阿姨。電話打過去問沈阿姨你好！我這邊出了點問題。需要見你一下。

沈阿姨說我現(xiàn)在不方便，你有什么事情請說！

青年就把自己的遭遇說了。沈阿姨一聽就明白了。對青年說，那個男人是自己的前夫，他們已經(jīng)離婚了。這個房子是自己和女兒的，他沒有權(quán)利干涉自己對這套房產(chǎn)的處置。他今天可能是臨時回來取自己東西的—他們離婚后丈夫有一些個人物品放在房子里，所以你不用理會他。

青年說可是他不聽我的。阿姨要不來一下，咱們一起跟他把話說清楚。

沈阿姨說我正在醫(yī)院照顧病人，真的走不開。不過現(xiàn)在房子已經(jīng)屬于你了，你完全可以行使自己的權(quán)利……

青年一想對呀！房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屬于自己了，任何人都無權(quán)干涉自己的權(quán)益，再說那個男的已經(jīng)和沈阿姨離婚了，就算他們沒有離婚，現(xiàn)在也不能干涉自己了。一念至此，膽子又壯了，轉(zhuǎn)身又回到了房子前；走在路上時，青年就想好了，他決定這一次先禮后兵，先跟那個男人好好說，如果對方通情達(dá)理自己就按兵不動，如果對方不可理喻執(zhí)意阻撓，那自己就要不客氣了……他在心里大致權(quán)衡了一下，對方雖然比較壯實，年齡畢竟大了，真要動起手來，自己依然會有一定的勝算。

見到青年去而復(fù)返，中年男人很詫異，問你又來干什么？

青年毫不示弱地道，我再跟你說一遍，這個房子已經(jīng)屬于我了，請你拿上你的東西立刻離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中年男人：你想打架？

青年說你如果現(xiàn)在走還來得及，再晚，哼哼！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你個小毛猴（孩）子，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嗎？

青年是外省人，對本地方言一直是似懂非懂，這就聽岔了，一聽對方居然稱自己為猴子心里頓時火起，這不是拐著彎罵自己是“畜牲”嗎？士可殺不可辱。他怪叫一聲，拽開拳腳一陣風(fēng)似的卷向前去。中年男人輕蔑地咧了咧嘴角，待青年欺近輕巧地一抬右腿，一腳便把青年踢得倒飛了出去，撲通一聲，四腳伏地地整摔在了地上。青年懵了。他都沒看清對方的出招。暈暈乎乎地從地上爬起來，暗自提了一口氣揉身再上，剛到近前又被對方一腳踢飛了。這次更慘，整個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摔得不重但是姿勢難看，摔下去時背部還被地上一塊小石頭硌了，硌得后背麻嗖嗖的，全身酸軟……

這一次的失敗讓青年很傷感。他沒想到自己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買了一套房子，卻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致使自己受困中途。那套房子現(xiàn)在只在理論上屬于自己，它飄浮在半空中，能看見卻無力接近。青年不甘心朝一個房子扔出一大把鈔票卻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看。一個星期后卷土重來。

這一次青年事先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針對中年男人的武力，再逞匹夫之勇無異于是送死，來之前他特意邀了一個強勁的幫手。說起這個幫手，本地?zé)o人不知。此人三十多歲，卻是本地武術(shù)界一等一的高手，曾經(jīng)在國內(nèi)武術(shù)比賽中獲得過全能第三名的好成績。他后來開了一家武館授徒，最盛時有弟子三百多號。江湖人稱“火龍腿”。

這一天“火龍腿”率著三五個徒弟由青年領(lǐng)著氣勢洶洶來到房子前。青年站在門口叫陣，老家伙給我出來！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地依門而立。什么人在這兒瞎嚷嚷？

青年還沒來及說話，身邊的“火龍腿”大叫一聲，師叔！撲通一聲跪下了。他這一跪，他帶來的那些徒弟一個跟著一個相繼跪下了，口中師爺師叔祖地一陣亂叫……

中年男人看著青年哈哈大笑，自己對付不了就找?guī)褪?，你就這點本事？再轉(zhuǎn)向“火龍腿”，一板面孔，你現(xiàn)在也出息了，敢?guī)椭馊藢Ω段伊耍?/p>

“火龍腿”伏在地上連連磕頭，小的不敢！我不知是您老人家……

這次復(fù)仇計劃無果而終。同時也基本斷絕了青年通過武力解決爭端的可能性。這一番打擊對于青年而言幾乎是毀滅性的。接下去的一個多星期青年沮喪到了極點，房子拿不到，錢又要不回來—沈姓婦人一直借口有病人要照顧脫不開身，也不知是真是假。青年越想越絕望，有一天晚上走上了長江大橋，準(zhǔn)備一死了之。正當(dāng)青年伏在欄桿邊躍躍欲試之際，一個路人注意到了青年的反常舉止，就在青年騎上大橋欄桿準(zhǔn)備縱身躍下的一剎那，那人搶上前去將他攔腰抱住了……

出手相救的這個人可不是等閑之輩。他是這個城市最有智慧的人。可是青年決心想死，一邊掙扎一邊喊，別管我，讓我死了吧！青年全身力道十足，掙扎的幅度也大，智者漸漸有點力不從心了。關(guān)鍵時刻智者張嘴說了一句話，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活著嗎？

青年被說得一愣，心緒亂了，他被這句話繞得有點頭暈，不知是應(yīng)該繼續(xù)尋死，還是轉(zhuǎn)而求生。順勢又掙扎兩下后力道緩了下來，智者乘機將他一把抱下了欄桿。人雖然被救了下來，可一想到房子青年心里依然很絕望，蜷縮在地上哭個不停。智者問他，年輕人，你究竟遇到什么事非尋短見呢？

青年哭哭啼啼地將自己的不幸遭遇說了。智者聽說是因為房子問題心里便有點打鼓，現(xiàn)在的人在生活中一旦牽扯到了房產(chǎn)，很多的道理就說不大清楚了，一家人為了房產(chǎn)打得頭破血流直至鬧上法庭也是常有的事情，智者有心掉臉走開不管這檔子事，可看到青年可憐兮兮的樣子又于心不忍。自己抽身一走這個小伙子一準(zhǔn)還得尋短見，那自己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最后心一橫，決定幫青年一把。他對青年說，你也別尋死了。這事你交給我，我來幫你把這事處理好。

青年看了他一眼，眼前就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看樣子也就是普通工人什么的。說沒用的，你又打不過那個男的！

智者說論打架我肯定不如別人，但是很多事情并不都是靠拳頭解決的。確切地說，靠拳頭能解決的其實都不是事。

青年聽得似懂非懂，可是眼前的這位貌不起眼，實在看不出有什么過人之處，說話的口氣還大得不行，心中一動忽然想到眼前這人也許是個當(dāng)官的，當(dāng)官的自然是不用打架的。心里頓時涌起一線希望，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事情說了。智者一邊聽一邊盤算著，最后形成了一個主意。他問青年，你是希望要房子還是希望把買房子的錢拿回來？

青年說，都行。

智者：如果損失個一兩萬塊錢可以嗎？

青年：只要能解決，再出個三萬五萬我也愿意。

智者點點頭，這樣的話事情好辦多了，你只須……伏在青年耳朵上說了很久。

第二天九點半鐘左右，青年按照智者的吩咐用手機給賣房子的沈阿姨發(fā)了一條短信，告知了自己想退房的打算。沈姓阿姨理都沒理他。十點二十分，智者用自己的手機給沈阿姨撥打了一個電話，謊稱自己在報紙上看到她有一套房子出售的信息介紹，感覺很滿意，想買。

沈阿姨說對不起，那套房子已經(jīng)賣掉了。

智者表現(xiàn)得很遺憾，說他這一陣看了很多的房子，覺得這套房子最滿意，如果你能把房子賣給我，我可以多付你十萬塊錢。

沈阿姨一聽對方愿意多花十萬買自己的房子，心情蕩漾了一下。想起早晨青年發(fā)來的要求退房的短信，猶豫起來。畢竟是十萬塊錢啊，不是小數(shù)目……

智者察覺到了她的猶豫，乘機說，如果你愿意考慮一下我可以先付一點定金。

沈阿姨一聽對方愿意先付定金頓時放心了。她本來擔(dān)心的也就是自己這邊答應(yīng)青年退房，后買的人又突然變卦不買，讓自己兩頭落空。既然對方現(xiàn)在主動提出先付定金，那么這樁生意也就有了保證，心中便拿定了主意。說要不我們見個面吧！

半個小時后智者來到了沈阿姨指定的地點，讓智者詫異的是見面的地點居然是一家醫(yī)院的病房。他問沈阿姨怎么會在醫(yī)院和自己見面。

沈阿姨告訴他自己的女兒前一陣受了傷，兩個月前剛做了手術(shù)，現(xiàn)在正在恢復(fù)期。她還告訴智者本來房子是不想賣的，但是女兒做手術(shù)需要錢，不得以才賣的。

智者看到了病床上那個女孩子，二十三四歲的樣子，面相清純，看到智者輕輕叫了一聲叔叔好！

智者問沈阿姨，孩子怎么受傷的？

沈阿姨眼睛紅了，告訴智者，三個多月前的某一天，自己的丈夫騎摩托車帶孩子出去兜風(fēng)，路上為避讓一輛闖紅燈的渣土車出了車禍，導(dǎo)致女兒兩條腿斷了。夫妻倆為這事吵得不可開交，最后離了婚……末了，沈阿姨抹著眼淚說，你看看，這么好的一個孩子，一下子就成了殘疾，聽醫(yī)生說以后的時間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以后恐怕連嫁人都難了……

智者本來的計劃是讓青年先提出退房請求，他再以高價買房者的身份出現(xiàn)，并主動提出先付一兩萬元的訂金。如此一來賣房人為了多得到這十萬塊錢就會爽快地答應(yīng)青年的退房要求……計劃的確是按照智者的設(shè)置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可是在見到沈阿姨和她女兒之后，智者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他對沈阿姨說，他大妹子，我有一個外甥，剛從國外留學(xué)回來，因為專心學(xué)業(yè)，一直沒有結(jié)婚?，F(xiàn)在學(xué)業(yè)有成，最近有了結(jié)婚成家的打算。我看你們家姑娘挺好的，要不我們結(jié)個親吧！

沈阿姨本來一心想著讓來人趕快掏錢付定金，然后自己再聯(lián)系青年退房，并不想多扯別的事情?？墒且宦爩Ψ秸f要結(jié)親一下來了興趣，在她而言，女兒的婚姻是惟一大過房子的事情了，可轉(zhuǎn)念一想又黯然了。說孩子現(xiàn)在都這樣了，你外甥那么好的條件，怎么可能看上咱們家閨女？

智者說我這個外甥是我從小帶大的，我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孩，你們要是沒意見，我們試一試！保不準(zhǔn)兩個孩子一見投緣，也是一樁好姻緣。

沈阿姨還是不踏實，咬了咬嘴唇又問，你那個外甥那么優(yōu)秀卻一直沒有戀愛結(jié)婚，是不是身體方面……

智者說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他身體健康得很，家族里的人都很長壽，他爺爺整整活了一百二十多歲，活到最后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可能都有一百五六十歲，現(xiàn)在還能嗑瓜子打麻將，每次都能贏錢，門口的那些六七十歲老大爺老大娘都不是對手……

沈阿姨一下紅了眼圈，說要是真這樣咱們沒意見！

智者說那行，你給我一張你閨女照片，我拿去給孩子看看。

兩個人后來又聊了很久，房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從醫(yī)院回去后，智者打了一個電話叫來了青年。一見面青年就問房子的事情解決了嗎？

智者說基本沒問題了，不過有些手續(xù)辦起來可能要拖一點時間。話鋒一轉(zhuǎn)，我?guī)湍戕k好了這件事情，你是不是也該幫我做點事情？

青年說那沒問題啊！你需要我做什么盡管說。

智者說我有一個外甥女今天從英國回來看她的未婚夫，本來呢我要去機場接她的，但是機場離城區(qū)太遠(yuǎn)，我年齡大了腿腳也不利索，就麻煩你代替我去接一下吧！

青年：這點小事。沒問題的。交給我好了。

智者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你把這個帶上，多看看，別認(rèn)錯了人。

青年伸手接過照片，嘴里說你就放心吧！低頭看了一眼照片，頓時傻了。他抬頭看看智者再低頭看看照片，臉色脹得通紅。這是你的外甥女？他問。

智者問怎么了？有問題嗎？

青年說她很漂亮，我很喜歡她……

智者勃然大怒，不許胡說！我的這個外甥女是我們大家族中的掌上明珠，漂亮、聰明、善良、家境優(yōu)越，從小在國外受的教育，而且已經(jīng)有一個很富有的未婚夫，下半年就要結(jié)婚了。我警告你，不許打她的主意。否則我另外找人去接她。

青年自然不想錯過接她的機會，又向智者央求了半天才最終得到首肯。

在去機場的路上青年很沮喪，他一遍一遍掏出照片來看，怎么也看不夠。他的確很喜歡照片上的這個姑娘，可是一想到她已經(jīng)有了未婚夫就很沮喪，連死了的心都有了。

很快到了機場，青年在出口處等著，智者告訴他的那一班航班準(zhǔn)時到達(dá)，客人們涌出來又各自散去，卻始終沒有見到照片上的姑娘。又等了一會兒確定那位姑娘沒在這一趟航班上后青年打道回府。他悻悻回到了智者的那里，一進(jìn)門發(fā)現(xiàn)智者正在抱頭痛哭。青年急忙問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智者哭哭啼啼地告訴青年，他的外甥女改了航班，提前到了。因為沒人來接就自己打了車進(jìn)城，沒想到出租車半路上跟一輛闖紅燈的渣土車撞了，人受了重傷，已經(jīng)被送到醫(yī)院搶救了。

青年一聽傻眼了，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抬頭向智者征求道，我們一起去醫(yī)院看看她吧！

指著眼睛骨碌碌一轉(zhuǎn)，說我馬上是要去醫(yī)院，但是你就別去了。她的未婚夫在醫(yī)院陪他，你去不方便，你回去吧！

青年悶悶不樂地回去了。

接下去一個多星期青年度日如年，他的腦子里時刻都縈繞著那位姑娘的身影，連做夢都能夢見她，三五天之后青年實在忍受不住相思的煎熬，一個上午又去了智者的家。

智者看見青年很詫異，問你怎么來了？

青年對智者說是來還照片的，掏出了照片，裝著不在意地問了一句，你外甥女的傷好一點了嗎？

智者再次大哭起來說，說她的腿斷了，恐怕要癱瘓了，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么成了殘疾，以后連嫁人都難了……

青年詫異地問，她不是有未婚夫了嗎？

智者更是嚎啕大哭，那小子不是東西，看我外甥女腿斷了就悔婚了，現(xiàn)在連人都找不到了……

一陣幸福潮水一般涌向心頭，青年哆嗦著聲調(diào)請求智者，請你帶我去醫(yī)院看看她吧！

智者看看青年沉吟了片刻，我這會兒要出去辦點事，要不你自己去醫(yī)院吧。她在第一醫(yī)院五病房32床……

青年說好的，好的。

智者說可是有一個問題。

青年問什么問題？

智者說你跟她又不熟，貿(mào)然造訪似乎也不妥。要不這樣吧！你就說是我的遠(yuǎn)房外甥，今天代我去看望她的。

青年一想說不對啊！她既然是你外甥女，我又是你外甥，她怎么會不認(rèn)識我呢？

智者也是一愣，沒想到自己匆忙之下說破了嘴，不過他有的是智慧。對青年說你就說是我遠(yuǎn)房外甥，這樣你們相互之間不認(rèn)識也是說得通的。再說親戚之間也不是都相互認(rèn)識的。

青年高興了，好的。我就說是你的遠(yuǎn)房外甥。說著轉(zhuǎn)身就走。

智者追出門叮囑了他一句，我警告你??！你不許對她有非分之想，她可是海歸，是個博士……

青年遠(yuǎn)遠(yuǎn)地向他招了招手。青年根本沒聽見智者說什么，此刻的他心里已經(jīng)被幸福灌滿。

半個小時后青年來到了姑娘的病房。病房里只有姑娘一個人，她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一件毛衣。青年來到門口時她正在讀著一本愛情小說。陽光從窗戶外照進(jìn)來，靜靜地灑在她身上。整個人就像一幅油畫，比照片美麗多了，看得青年都傻了。姑娘一抬眼看到了青年，你是誰？她問。

青年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是我舅舅的外甥。是我舅舅讓我來看看你的。

青年憨憨的樣子讓姑娘忍不住笑了，問你舅舅是誰？

青年說我舅舅是這個城市最有智慧的人。

姑娘明白了。是智者叔叔讓你來的？

青年說是的。

姑娘說請進(jìn)來坐吧！我站不起來，你要是想喝水自己倒。

青年慌張地連聲說，不用，不用。我就站一會兒。看著姑娘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真美！

姑娘的臉一下紅了。岔開話題說，你來有事嗎？

青年說我經(jīng)常聽智者舅舅說起你，我覺得你是一個好女孩，我很喜歡你！

姑娘沒想到這個陌生的青年會如此地直接，心想我和你也不熟，剛一見面就說這樣的話，心中對青年存下了不好的印象。嘴里說著我們倆又不熟，請你不要再說這種不三不四的話。

青年被搶白得臉一下紅了，說雖然我們沒有見過，但是智者舅舅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我還為你畫了許多的畫。

姑娘好奇地問，你畫過我？

青年說是的。從包里掏出一個本子遞給姑娘。姑娘接過本子翻開，里面有一幅素描畫，畫面上的姑娘果然是自己。再翻一頁還是自己，再翻還是。所有畫里都有一個自己，畫面的內(nèi)容很豐富，有沉思的，有開心地笑著的，還有讀書的，甚至有一張畫中的自己在跑步健身。姑娘尤其喜歡這一幅畫。她問青年，你能把這些畫送我嗎？

青年說能。你如果喜歡我還可以為你畫，畫很多很多。

姑娘的臉紅了，沉吟了片刻，嚴(yán)肅地問青年，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呢？

青年搖頭，我不知道。

姑娘說可是我有可能癱瘓了，以后生活都難以自理。

青年說我會照顧你的。你以后要去什么地方，我就背你去，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就帶你去哪里，我的腿就是你的腿！

姑娘激動起來，全身劇烈地顫抖……

半年之后，姑娘竟奇跡般地康復(fù)了，不但沒有癱瘓，而且更美麗了。再過半年，青年和姑娘結(jié)婚了。一年之后有了一個孩子，是一個布娃娃一樣的小女孩。他們就住在那套房子里。小倆口很恩愛，偶爾會相互拌個嘴逗個樂子，女的說你舅舅可真會騙人，說你是個海歸，不然我還真看不上你！

青年也說，還說呢！你那個舅舅說你是個博士，不然我也不會找你的！

小倆口就這么說說笑笑地過起了日子。至于智者的結(jié)局卻很不幸，一個夏天，在路過一個池塘?xí)r，為救一個落水的孩子再沒從水中浮出來。小兩口都很懷念他，他們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所有的智慧其實都源于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