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心經(jīng)”
——讀劉大嗨的畫

文：冀少峰 TEXT： JI SHAO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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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心經(jīng)”
——讀劉大嗨的畫

文：冀少峰 TEXT： JI SHAOFENG

劉大嗨《權力與文明——偉人2》 綜合材料 200cm×200cm 2013年

走進劉大嗨的工作室，你會被掛滿墻、堆滿地的油畫作品強烈感染著，他一股腦把十幾年的積累重重地推到你面前，不僅令觀者目不暇接，甚至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深深地被劉大嗨的這種對藝術的一往情深吸引著、感染著，他甚至顧不上給你端杯水，他那種專注、那種激情、那種藝術范兒和滔滔不絕……直到我提醒他“我們一個系列一個系列看”。他不厭其煩地口述他的藝術經(jīng)歷，并對自己的多個系列作品表現(xiàn)出一種少有的又頗耐人尋味的表述，似乎期待一種肯定的理解或答案。

這是一個在藝術求索之路上頗下苦功、有著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生猛之氣的藝術家。從滿工作室的作品中亦可發(fā)現(xiàn)，劉大嗨不僅有著旺盛的創(chuàng)作激情，更有著巨大的工作量，這也為劉大嗨為什么越來越引起他人關注提供了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由此不難發(fā)現(xiàn)，來自三個方面的特質(zhì)亦構成了劉大嗨視覺敘事的關鍵因素：一、大歷史中的小時代；二、戲仿和游戲心理；三、重要的歷史節(jié)點共同構成其視覺敘事的母題。

劉大嗨的視覺圖像世界充斥著語言的多樣性和語義的混雜性，從其視覺敘事中就可以清晰地窺視到劉大嗨對當代社會和藝術人生的真誠思考和象征性表達。

劉大嗨個人的生存印記和文化記憶構成其視覺敘事的主要特質(zhì)，而戲劇人物、專屬印章、婦女像、名人肖像、心經(jīng)，亦構成其視覺敘事的基本元素。當把這些基本元素并置在其視覺圖景中時，閱讀者才真正可以洞悉到在這些浮華圖像的背后，特別是隱藏在視覺圖像背后，劉大嗨有著一種難得一見的深刻，比如對權力的質(zhì)疑，對傳統(tǒng)文明的遺失及邁向現(xiàn)代性過程中所不得不付出的一種慘痛。

一、大歷史中的小時代

其實，劉大嗨的個人敘事，抑或說他的個人經(jīng)驗，恰恰是中國在邁向現(xiàn)代性的過程中所不得不經(jīng)過的、或者說不得不付出的一種經(jīng)歷。從其不間斷的視覺描述中，亦可感知他的視覺思考。比如，一方面他把思考的重點落在一些政治人物的肖像上，這些人物無疑推動了世界歷史的進程，從而凸顯了一種英雄主義史觀，即“英雄推動了社會歷史的發(fā)展”“英雄創(chuàng)造歷史”。如果沿著這一視覺敘事邏輯思考，這種線性思維是一種慣性思維和慣常表達，并沒有什么與眾不同之處。因為稍有歷史知識的人都持有這種價值判斷和文化認同，但劉大嗨的可貴之處就在于在這些強權人物之外，他不厭其煩地為閱讀者帶來一系列女性的肖像，從這些婦女的服飾、發(fā)型、姿態(tài)上亦可發(fā)現(xiàn)，她們亦構成了社會歷史的另一部分。我們既有英雄主義歷史，但也有平民歷史。如果沒有平民歷史，那么英雄歷史還會存在嗎？正是這無數(shù)個平民的歷史、個人歷史，構成了壯觀的英雄主義歷史，一種大歷史中的個人敘事視角撲面而來。不同時代的婦女裝扮，亦可看到社會與文明的進步。這些圖像帶來的是社會結構的轉(zhuǎn)型和不同文明的碰撞與交融，既有從傳統(tǒng)文明向現(xiàn)代文明的轉(zhuǎn)型，亦有從農(nóng)耕文明向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的轉(zhuǎn)型，更有從鄉(xiāng)土社會向城鎮(zhèn)化的轉(zhuǎn)型。在文明轉(zhuǎn)型、社會結構急劇變化的過程中，我們看到當我們告別“計劃經(jīng)濟”、結束“以階級斗爭為綱”、政治偶像消失時，一個龐大的資本神廟卻又突然而至，我們的社會從一個枷鎖中掙脫，又落入另一個枷鎖的真實處境。劉大嗨不動聲色地觸及到我們真實的生存現(xiàn)實。他雖然并沒有直接地講述，但閱讀者透過其作品亦能體察到他的這種思考。

二、戲仿和游戲心理

劉大嗨的視覺圖像戲劇人物又充斥著一種戲仿心理和游戲感，為什么劉大嗨堅持不懈地對戲劇人物投入如此的關注，其實這也是一種人到中年的文化關注點的轉(zhuǎn)向。當青春的激情已成往日的回憶時，對傳統(tǒng)文化的回望留戀、甚至懷舊，會如影隨形地伴隨著人至中年而來。但劉大嗨感知到的卻是另一種心經(jīng)，這種心經(jīng)帶有劉大嗨強烈的個人生存印記。生活中的劉大嗨是一個單純質(zhì)樸的、對藝術有著熾熱激情和文化理想的人，他不求聞達于藝術界，對躁動的藝術市場亦保持著一種距離。但紛紜變幻的社會現(xiàn)實卻以一種圖像方式走入他的記憶，一種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冷眼旁觀，一種社會巨變之后個體的卑微與無奈，甚或說無聊與無望，個體面對社會結構轉(zhuǎn)型的孤獨與無助，唯有回歸畫布和油彩，他才能真情流動、開懷釋放、自由彰顯，從中亦可感知到一種速度、激情和戲劇感的現(xiàn)實處境。這種苦心孤詣的表達，恰恰折射出劉大嗨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一種痛楚、一種與社會的疏離、一種歡愉背后的痛苦與迷茫、一種真正屬于劉大嗨的心經(jīng)，面對充斥著虛情假意和每個人都帶著一種面具、就像戲劇臉譜那樣彼此互相欺瞞時，劉大嗨以自我的清醒與獨立和這種人、事保持著一種“游戲”的距離。他既沒那種強烈的批判和質(zhì)疑，亦沒有附和或趨炎附勢，而是以一種戲仿心理輕松地和這個時代開了個玩笑，既然世間充斥著如此的戲劇感，他就用看似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消解社會上的偽善與虛假。這種戲仿觀念，無疑使劉大嗨的視覺表達帶有很強的后波普特質(zhì)。他用戲劇感和游戲心理來消解社會上的所謂嚴肅和一本正經(jīng)。

三、重要歷史節(jié)點成為其視覺敘事的母題

其實透過劉大嗨的激情講述和觀其作品，閱讀者可以看到，在劉大嗨嘻哈的表象性格之外，他其實對當代社會和人的生存處境有著自我真誠的思考。由此，劉大嗨以自我的激情講述亦讓閱讀者感受到其作品中重大歷史節(jié)點帶給人們思想觀念的改變、進步和社會的開放與包容。盡管劉大嗨的視覺描述頗具個人化和個體經(jīng)驗化，但正是無數(shù)個體成就促進了當代社會的進步。他以極具描述性的個人小時代融入激變的社會潮流中，在大的歷史、社會變動中看到了個體的價值和文化認同。這種對個體的尊重顯然是社會的一種進步。比如劉大嗨雖然出生于計劃經(jīng)濟時代，那是一個充斥著“文化大革命”話語的時代，他直面了“文化大革命”的結束，同時又非常幸運地直面了另一個偉大時代的開啟，即思想解放和改革開放，期間，不難發(fā)現(xiàn)，他對“文化大革命”時期的美術、改革開放之后的新時期美術都有不同的涉獵與關注。很顯然，這些重要歷史節(jié)點和重大社會事件不僅為劉大嗨提供了取之不盡的力量之源，也為他的多元敘事路徑提供了豐富的視覺敘事母題。

當然，在劉大嗨多元化的視覺敘事路徑中，帶給閱讀者的亦是一種多元化的理解，而多元化的視覺表達往往會造成視覺敘事與激賞的碰撞，或相互抵消。如何能夠在單一敘事中創(chuàng)造出能給閱讀者留下深深印記的或極具辨識性的視覺元素，抑或說能夠把多余的敘事逐漸剔除而走向一種極簡或抽象，這對于劉大嗨而言或許并不重要，但是否要思考則最為關鍵，不同的閱讀者亦會對劉大嗨的視覺講述有著不一樣的解讀。以劉大嗨的勤奮努力與篤實，相信他會在當代藝術的探索中走得更遠。

劉大嗨《權力與文明——先圣》 綜合材料 160cm×20cm×8 2012年

2016年4月18日于東湖三官殿

A MAN'S HEART SUTRA - LIU DAHAI'S PAINTIN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