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丑

|王海燕|狐貍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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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丑

|王海燕
|狐貍飛

誰都不知道，這只流浪狗走了多久，走過多少村莊，跨過多少坑坑洼洼，最后來到楠楠的家。楠楠家的大門外有個草屋子，它很聰明，看出鍘碎的玉米桿，正是睡覺的好地方，細碎的草末很容易偎個窩兒，越睡越暖和。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房頂上飄起炊煙。爸爸打開大門，到草屋里給毛驢收草，流浪狗一下子躥出屋子，把爸爸嚇一跳。

它似乎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這味道誘惑著它。它就在一邊站立不動，肚子已經(jīng)餓得稀癟，它太需要食物了。

爸爸端著草出來了。

“湊——湊——，誰家的小破狗，太難看了?！?/p>

爸爸跺著腳，驅(qū)趕它。流浪狗靈巧地后退幾步，沒跑，因為它發(fā)現(xiàn)了楠楠，一個10多歲的小男孩。恰巧，楠楠也發(fā)現(xiàn)了它。

男孩望著它，笑了，第一時間給它起了個名副其實的名字：丑丑。

丑丑長著一身長毛，淡黃色，夾雜著泥土灰塵。額頭前的長毛蓋住了眼睛，它不時地低下頭，用前爪劃拉著。這個動作，像極了一個愛美的女孩，這讓楠楠喜歡上了丑丑。

丑丑的肚皮底下，掛著一圈擰成球球的脫落的狗毛，一團一團的，每個都有雞蛋那么大。粗大的尾巴下面，也掛著好幾個毛球球，兩只耳朵下面，也掛著幾乎拖到地面的毛球，整個身子，都被這些又黑又臟的毛球球掛滿了。往地上一趴，如果不細看，分不清頭和尾，好像一堆爛毛。

楠楠蹲下來，叫它：“丑丑！你太丑啦?！?/p>

丑丑竟然輕輕搖著尾巴，小心地挪著四只，勇敢地走到楠楠面前，把濕潤的鼻子放在他的手心上。

楠楠撩開它眼前蓬亂的毛，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眼神滿是溫順和期盼。這讓楠楠吃驚，這雙眼睛分明告訴楠楠，它渴望有個朋友。

楠楠端著一碗大米飯放在丑丑面前，丑丑一口氣吃個精光，連碗都舔得干干凈凈。這可比家里的小花狗胖胖強多了，胖胖沒有菜湯，聞都不聞。

“媽媽，我想留下丑丑?！?/p>

“套狗車呀，它那么丑，不要，趕緊打跑?！?/p>

“丑丑多乖呀，多可憐啊，它還好喂，留下吧留下吧。”

媽媽心軟了，難得兒子這么善良。

丑丑和楠楠成了朋友。

楠楠太喜歡丑丑了，他要媽媽幫他一起把丑丑收拾干凈。

媽媽找來剪子，開始給丑丑剪毛，那些墜著的毛球球，都剪掉了。丑丑不僅懂事，還聽話，非常配合，讓它坐著就坐著，讓它趴著就趴著，乖乖地等著主人給它打扮。

媽媽剪下的狗毛，放在塑料袋里，一個大大的方便袋，竟然裝了滿滿一下子。丑丑成了裸體，滿身都是剪子留下的道道兒，看著滑稽好玩。望著脫去長毛的丑丑，娘倆都哈哈大笑，丑丑高興地搖著尾巴，撒著歡兒，它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將是這個家里的一員。

媽媽很逗，把丑丑額前的長毛剪齊，露著眼睛，那樣子乖乖的。還弄了一大盆熱水，把丑丑放進熱水里洗澡，抹上洗滌靈，用力搓洗。丑丑就在潔白的泡沫里了，還不時地伸出舌頭舔著。

這才發(fā)現(xiàn)，丑丑是個狗男孩。

吃飽喝足的丑丑，睡在草屋子里，再也不用四處流浪了。

夜晚來臨，丑丑就表現(xiàn)出了看家護院的本領(lǐng)。平日那么溫順的丑丑，發(fā)現(xiàn)可疑的跡象，就叫個不停。它會根據(jù)不同情況，用不同的叫聲來質(zhì)問，或者驅(qū)趕。

比如，它看見雞鴨，就很平和地汪汪兩聲，是有一搭無一搭的，叫聲也不連貫?？匆娒H、牛啥的，丑丑就連貫著叫了，叫聲也高，但不激烈?？匆娔吧?，丑丑的聲音變得尖利、猛烈，如果生人做出過激舉動，拿著家什打它，丑丑干脆放開喉嚨，汪汪汪叫個不停。

爸爸聽見丑丑的叫聲，贊道：“這小丑丑，叫聲好聽，像個大狗。喂喂它吧，正好在門口看家?！?/p>

連爸爸都同意喂丑丑了，楠楠樂壞了，狗槽里好吃的多了。在吃之前，丑丑總是抬頭看著楠楠，楠楠說你吃吧，它才開始吃。

丑丑不敢進院子，院子里的地盤，是胖胖的。

胖胖是一只小花狗，見了生人也不陌生，一副討好的樣子?？伤床簧铣蟪螅灰蟪笠贿M院子，它就豎起背后的毛，咬得厲害。如果楠楠扔一塊饅頭，大多數(shù)時候都會被胖胖搶去。

有一次，丑丑好不容易搶到一塊骨頭，胖胖愣是追到大門口，從丑丑的嘴里搶過來。丑丑很大度，沒有急眼，它大概是知道賓主的道理吧。寄人籬下，豈敢放肆。

楠楠看不下去了，胖胖太欺負人了。他故意把好吃的專門往丑丑面前放，在一邊看著胖胖，不讓胖胖上前打擾。

胖胖躲一邊坐著，冷冷地瞪著丑丑，心里很不平衡。一個要飯的流浪狗，竟然受到這種待遇？它有些憤恨。

楠楠把一塊帶著芝麻的餅干扔給丑丑，丑丑小心地叼起來，竟然給胖胖送去了。楠楠看呆了，丑丑這么大方。

胖胖終于接納了丑丑，與丑丑成了朋友，整日打鬧在一起。

有一天，后院的楊大叔來到楠楠家串門，他看見了丑丑。此時丑丑的毛已經(jīng)長出來，全身金黃，非常好看。它沖著楊大叔呲牙，發(fā)出嚴厲的警告。

楊大叔樂了：“這小狗，還怪管事的。你們家要這些小狗干啥，給我吧。我家正好沒有狗，夜里好有個動靜。”

爸爸和媽媽幾乎異口同聲地說：“拿去吧，多了也沒用?！?/p>

楠楠氣得紅了眼睛，看看，爸爸媽媽還是嫌棄丑丑，說送人就送人。

楠楠抱著丑丑，死活不讓給。

媽媽一手把楠楠拉起來，媽媽太有勁了。爸爸趁機找個絲袋子，把丑丑套上了，楊大叔拎著就回家了。

丑丑成了楊大叔家的狗，被一條細細的鐵鏈子拴著，失去了自由。

失去丑丑，媽媽感覺少了一份負擔，每日給胖胖的狗食，只需一份就夠了。她不但沒有一點憐惜，嘴里還慶幸叨咕呢：“多虧有人要了，這一天天地，鬧騰?！?/p>

“你不講理，沒有良心。丑丑那么乖，你們還這樣對待它。”

楠楠氣哭了。丑丑地離去，讓他感覺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朋友。

楠楠放學就去后院楊大叔家看丑丑，丑丑見了楠楠，用前腿抱著他，跟楠楠貼臉，尾巴竟然轉(zhuǎn)成圈，表達著強烈的思念。當楠楠轉(zhuǎn)身離去，丑丑就發(fā)出嗚嗚嗚地叫聲，它哭了，淚水流出來。直到楠楠再次返回來，安慰它幾句，丑丑才無奈地趴下，把頭扭向一邊。

楊大嬸有一天對楠楠媽媽說：“老楊從哪里弄的破狗，成天叫喚，煩死人了。”

楠楠聽見這話，一個計劃在心里，他有辦法讓丑丑回家了。

夜晚，楠楠還在寫作業(yè)。

趁著媽媽不注意，楠楠快速從后門溜出去，跑到楊大叔家門口，楊大叔已經(jīng)關(guān)上大門。

楠楠潛伏在大門口，壓低聲音，隔著門縫，朝丑丑小聲地叫著：丑丑，丑丑……

丑丑聽見了，它豎起來，站成人的姿勢，汪汪汪叫個不停，楠楠忙跑回來。

第二天晚上，楠楠再次趁著天黑跑到楊大叔家門口，喊著丑丑，丑丑發(fā)出強烈的狂吠，楠楠再次跑回來。

連續(xù)好幾天，丑丑到夜晚就叫喚，盼望楠楠的出現(xiàn)。

楊大嬸來氣了，罵道：“這破狗，半夜不讓睡覺，瞎咬?！彼忾_鎖鏈子，“去吧，愛哪兒去哪兒去，走了可消停?！?/p>

丑丑終于回到了楠楠身邊，兩個好朋友，見面那個親。

半夜里，丑丑如果叫，那準是有情況，如果沒有情況，它會消停地睡覺。媽媽夸獎丑丑說：“這小丑丑，不咬狂”，“不咬狂”就是沒事不吱聲，吱聲必有事。

楊大嬸可不同意：這人，咋這么說呢？明明那破狗就是瞎咬的。

一天半夜，丑丑突然狂叫起來，叫聲里夾雜著急切。勞累一天的爸爸打開窗子，朝門口的丑丑訓斥：“丑丑，瞇著，瞎咬什么？”

丑丑不咬了，但是發(fā)出低沉的叫聲，這叫聲只有楠楠聽見了。

當全家人都進入夢鄉(xiāng)的時候，丑丑又強烈地叫起來，一聲接一聲。媽媽最先醒來，推身邊的爸爸：“快起來，丑丑咬的邪乎，好像有人?！?/p>

爸爸坐起來，丑丑正在猛烈地狂吠，甚至變成歇斯底里的吶喊了。

爸爸悄悄打開窗聽一會兒，丑丑竟然發(fā)出刺耳的叫聲，這不是正常地叫，是痛哭，是嚎叫。

爸爸披衣下地，抄起身邊一個棒子，到了大門口。大門已經(jīng)打開，爸爸忙跑回來查看，發(fā)現(xiàn)家里唯一的毛驢不見了，頃刻間，爸爸醒悟：家里進賊了。

他騎上摩托一路追去，因為發(fā)現(xiàn)及時，小偷逃走了，毛驢被撇在路邊。爸爸把毛驢牽回來了，好險?。?/p>

丑丑更丑了，因為丑丑的腿受了重傷，跑起來一瘸一拐的。不過再也不會有人想把它送走了，因為丑丑的心里有這個家，而家里人心里也有了它。

責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