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力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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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論巴黎公社的精神交往
◎陳力丹
1871年3月18日,誕生了世界上第一個無產(chǎn)階級的政權——巴黎公社。從3月18日至5月1日,馬克思每天閱讀各國的報紙和公社的報紙,共達27種;公社失敗后,他又閱讀了幾十種報紙,作的報刊摘錄有20多萬字。從4月開始,他幾易其稿,對公社各方面的經(jīng)驗(包括公社的精神交往活動)進行總結。公社的最后一批戰(zhàn)士在公社墻下殉難后的兩天,即5月30日,他就向國際工人協(xié)會總委員會宣讀了由他起草的國際總委員會宣言《法蘭西內(nèi)戰(zhàn)》。
巴黎公社成立大會
巴黎公社成立的第三天,恩格斯向國際總委員會報告說:“中央委員會宣布,必須保證出版自由,但這不是對腐朽透頂?shù)牟冒团蓤罂??!保ā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7卷668頁,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馬克思指出:公社“不是借助于寡頭俱樂部和閱讀《泰晤士報》來管理國家的那種政治自治。它是由人民自己當自己的家?!保ㄍ希?65頁)公社的報刊和各種精神交往活動(俱樂部、集會、學校教育、宗教活動、群眾與政府和報刊間的信件往來等等)體現(xiàn)了這種人民的當家作主。在巴黎有三四十家報刊,除了公社政府的機關報《法蘭西共和國公報》外,工人的各派,如布朗基派、蒲魯東派、新雅各賓派等等,以及各種工人俱樂部,都有自己的報刊。資產(chǎn)階級報刊,凡不同凡爾賽勾結、不從事破壞公社行動的報紙,都允許出版。馬克思為寫《法蘭西內(nèi)戰(zhàn)》而作的報刊摘錄,所引證的公社方面對事實的敘述和評論,絕大部分是從巴黎出版的資產(chǎn)階級激進派報紙《口令報》和作家維多克·雨果的報紙《號召報》(一般認為是自由派報紙)上摘錄的。這些報紙在具體問題上對公社的措施有看法,但并不敵視公社。
與公社對立的是凡爾賽政府,“只許外省通過凡爾賽的變形鏡來觀察巴黎(只有凡爾賽報刊散布的謊言和誹謗傳到各省,壟斷視聽)?!薄熬炀珠L瓦倫頓的命令:凡是在這座叛亂的城市里刊印的報紙,不問其傾向如何,一律予以沒收,并當眾銷毀,與神圣的宗教裁判所鼎盛時期的做法一模一樣?!保ㄍ希?68頁)馬克思作的報刊摘錄還記載著:當局只要發(fā)現(xiàn)誰身上有巴黎出版的報紙,這個人便立即被判刑三個月;在凡爾賽給各省長的通知中,要求檢查所有的旅店和酒館,不讓放置任何一種巴黎報紙供顧客閱讀。
在法國,日常生活中教會對自由的精神交往是一種巨大的遏制力量。公社成立后即開始改變這種情況。馬克思寫道:公社“立刻著手摧毀精神壓迫的工具,即‘僧侶勢力’,方法是宣布教會與國家分離,并剝奪一切教會所占有的財產(chǎn)。教士們應當重新過私人的清修生活,像他們的前輩即使徒們那樣靠信徒的施舍過活。”(同上,第359頁)宗教作為一種內(nèi)在的精神交往,公社并不予以否定,但將它劃入“私人清修”的一類,因而大大解放了世俗的精神交往活動。
關于教育,馬克思寫道:“公社沒有時間來改組國民教學(教育);但是,公社清除了其中的宗教和教權主義成份,因而在人民的思想解放上開了一個端。它任命了一個委員會來組織(初級的和職業(yè)的)教育”?!皬囊磺泄W校中取消宗教教育(同時實施免費教育)”。(同上,第574、647頁)
公社查封了十幾家報刊,這不是違背關于出版自由的宣言,而是在于這些報紙超越了報紙的職責,從事反對公社的陰謀活動。馬克思指出:“凡爾賽人不僅對巴黎進行慘無人道的戰(zhàn)爭,而且還千方百計地在巴黎內(nèi)部進行收買和陰謀活動。在這種情況下,公社若不愿可恥地背叛自己的使命,能像在太平盛世那樣去堅持自由主義的程式嗎?”馬克思把公社封閉報紙的行動不是看作交往政策,而是列為公社的“公安措施”。(同上,第577頁)
凡爾賽政府“力圖用謊言的城墻、思想封鎖和警察封鎖把巴黎和各省隔絕(隔離)開來”。(同上,第654頁)由于這種情況,馬克思十分重視公社與外部的聯(lián)系。他兩次用著重號記述了公社突破凡爾賽封鎖,用氣球發(fā)送公社宣言《告法國人民書》一事。但公社總的說來過多地埋頭于內(nèi)部事務,而對與外省聯(lián)系的努力注意不夠,因而致使它在孤立無援的境地下失敗。
公社的報刊擔負起了報刊的社會監(jiān)督職責。從4月15日起,公社的機關報《公報》每天公布公社的會議記錄(軍事部署除外),會議上每個人的言論和行為都受到人民的監(jiān)督。馬克思在《法蘭西內(nèi)戰(zhàn)》初稿和報刊摘錄中,幾次提到這件有意義的事情。馬克思寫道:公社的“勤務員經(jīng)常是在公眾監(jiān)督之下進行工作的”,“公社并不像一切舊政府那樣,自以為永遠不會犯錯誤。公社公布了自己的言論和行動,它把自己的一切缺點都告訴民眾”,“不以承認錯誤為恥而勇于改正?!保ㄍ?,第590、368頁)
巴黎公社充分展現(xiàn)了工人階級的首創(chuàng)精神,但仍然存在著一些早期工人運動的宗派及由此帶來的狹隘眼界。公社的交往政策主要由多數(shù)派(布朗基派)掌握,他們要求人民聚集在少數(shù)領袖周圍,“要求把全部權力最嚴格地專制地集中在新的革命政府手中。”(恩格斯語,同上,第22卷226頁,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但這種思想工人群眾本能的民主要求沖破了。馬克思沒有讓公社內(nèi)部復雜的各派爭論遮住視線,他敏銳地抓住了布朗基主義者在公社存在的大部分時間里所作出的恰恰與他們學說的信條相反的事實,例如,在交往政策方面最大限度地保障人民在教育、宗教、新聞、集會等方面的自由權利,保障報刊對社會公仆的監(jiān)督等等。他把公社作為全體工人階級的創(chuàng)造性事業(yè),總結了它的帶有普遍意義的經(jīng)驗,使得公社的各派都感到滿意。而公社本身,則是公社各種工人宗派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