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冰
秋日午后,就著暖暖的太陽,泡一杯臘梅茶,看陽光在舒展開的臘梅上浮起又沉下,愜意而優(yōu)雅。順手翻開詩頁,梅絕對是詩行中的活躍分子,一直備受文人墨客青睞。我不敢附庸風(fēng)雅,卻也喜歡“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的恬靜;喜歡“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的豪邁;喜歡“一聲羌管無人見,無數(shù)梅花落野橋”的清幽;喜歡“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舍自甘心”的孤傲;喜歡“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悲涼;喜歡……
對梅的認(rèn)識,不是來自詩中,而是來自愛梅如愛詩的幺爺爺。
幺爺爺從私塾先生堅守到人民教師,受過弟子的三跪九拜,也有過被貼大字報的痛楚。他不談?wù)?,與世無爭,只是一個天天吟詩作賦、揮毫潑墨、栽種花草的慈祥老人。幺爺爺愛花,門前街沿上擺滿了各種花草,蘭花、棋盤花、紫羅蘭、夜來香、胭脂花……那么多花,四季飄香,他卻最喜歡那盆含笑梅。幺爺爺常常置之案頭,墨香就著花香,吟誦一首首詩詞,給孫輩們親筆書寫一本本字帖。在他的影響下,我也喜歡上了含笑梅,在我稚嫩的心頭,含笑梅成為梅花的代言,腦海中所有有關(guān)梅花的詩詞都打上了含笑梅的烙印。
在一個含笑梅含苞的日子,我站上了講臺。初上講臺,面對一群野性十足的農(nóng)家小子,我有些手足無措,不到一周,我便光榮“失聲”,金嗓子喉寶成了包里的必備品。母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掐來金錢草、過路香、薄荷等給我泡水喝。也是那個冬天,母親專門回了她的娘家一趟,回來的時候給我?guī)Щ匾淮蟀S色的花。她一打開紙包,我小小的辦公室立即彌漫開一股淡雅的香味,沁人心脾。從那天起,我才知道原來梅中還有這樣的仙子——臘梅。母親告訴我,臘梅花泡茶可以消炎。我每天進(jìn)教室前都會泡上一杯臘梅水,看那薄若蟬翼的花瓣在水中慢慢舒展,直到染黃一杯清水,把白開水變成氤氳裊裊香氣的花茶。就這樣一天一杯,窗臺的新鮮臘梅慢慢被風(fēng)干,慢慢減少;當(dāng)一包梅花都成為我的杯中之物后,我的嗓子竟然慢慢好起來。母親卻依然每年都會回她的娘家,給我摘回一包臘梅,曬干后裝起來放在我的書桌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工作環(huán)境的變化,我又認(rèn)識了用一片紅艷報春的春梅。梅花,一如歲月的雨滴,就那樣浸潤進(jìn)我的血液,我與梅算是結(jié)下了一份不解之緣。
一日,我偶然在學(xué)?;▓@里發(fā)現(xiàn)一叢非常艷麗的花,開得燦燦爛爛、熱熱鬧鬧,嬌艷的玫瑰紅煞是惹人眼,遺憾的是一夜風(fēng)起便滿地殘紅。詫異間問花工,得知其名——三角梅。我心中梅花的形象瞬間被顛覆。一直以來,我心中的梅花無論是春梅、臘梅還是含笑梅,都淡雅、潔凈,脫俗清高??蛇@三角梅在我眼里卻少了幾分傲氣,多了幾分媚俗。風(fēng)貪戀三角梅的嫵媚,總想挾之私奔,卻轉(zhuǎn)眼就無情地把離開枝頭、不再生機勃勃的花瓣拋棄一地;三角梅迷戀風(fēng)的甜言蜜語,不顧自己立足的土地,輕佻隨風(fēng)而去,殊不知等來的是“零落成泥碾作塵”也沒有留下香味的宿命。我是愛花之人,偏偏對許多人鐘情的三角梅不屑一顧,是不喜歡她那份輕佻,還是不喜歡她那份媚俗,也許二者兼有。
梅意,茶意,愛意,詩意,禪意!
時間如茶,總有由濃變淡的一天,而梅花,不管我們喜不喜歡,都會在屬于她的空間孜孜矻矻地綻放,又優(yōu)優(yōu)雅雅地凋零。無論怎樣,有自己的一隅并且堅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