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儉
李衛(wèi)平坐在病床旁邊,呆呆地望著躺在床上輸液的父親,心里布滿了愁云。
一滴又一滴液體順著透明的輸液管緩緩流進(jìn)老人枯樹皮般皮膚下的血管,延續(xù)著老人的生命。老人像一片枝條上僅存的黃葉,在秋風(fēng)中搖擺,隨時都可能被秋風(fēng)帶走。
李衛(wèi)平想起主治醫(yī)師的話:“你們病人家屬要有心理準(zhǔn)備,畢竟是95歲高齡的老人了,身體就像一部機(jī)器,各個部件都磨損得厲害,隨時就可能停止轉(zhuǎn)動了?!崩钚l(wèi)平心里就發(fā)酸: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刀刀催人老。是啊,自己都已經(jīng)退休幾年,兒孫滿堂了,父親能不老嗎?
“咳咳咳咳……”老人一陣咳嗽。
“爸爸,爸爸……”李衛(wèi)平輕輕拍著父親的背部,試圖為父親減輕一些痛苦。
一陣疾風(fēng)驟雨般的咳嗽過了以后,終于回歸平靜,老人的胸膛急劇起伏著,喉嚨里擠出了游絲一樣的聲音:“你喊他們吃了飯就來,大家都來哦!”
“好的,好的?!崩钚l(wèi)平一邊給父親擦拭額上的虛汗,一邊回答,“他們本來就要來,今天是周末,大家都不上班,又是暑假,孩子們也都在家里呢!”她知道,父親說的大家,就是指母親和大哥保平一家子、自己一家子、妹妹和平一家子。
“太爺爺,太爺爺……”小東東稚嫩的童聲打破了醫(yī)院的寂靜。
病床上的老人眼睛微微睜開,看見床前的曾孫,有些蒼白的臉色綻開了一朵菊花:“是東東來了?乖……”聲音雖然有些微弱,卻有了一些生氣。
“爸爸,你好些了吧?”“爺爺,你好些沒有?”“姥爺,我們來看你了?!币娎蠣斪有蚜?,一家大小都爭先恐后地問候。
老爺子對幾個兒女說:“好些了,好些了。你們把床搖起來,我要坐坐?!?/p>
“我來!”大哥保平立即把病床搖起,妹妹和平給父親背上又塞了一個枕頭,讓老人斜靠在病床上更舒適一些。
“你們都來了?找地方坐嘛?!?/p>
“我們知道,你不用管我們?!?/p>
“我們年輕,站站更健康。嘻嘻……”
“奶奶,坐這兒來?!?/p>
“我把你們都叫來,就是要開個家庭民主生活會。”老爺子終于切入主題了。
“家庭民主生活會?”孫子李兵覺得有些滑稽,又不敢笑,背過身子吐了吐舌頭。外孫女如玉朝他扮了一個鬼臉。李保平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幾個年輕人噤若寒蟬。
“我這一輩子,十五歲開始到徐記珠寶店當(dāng)學(xué)徒,迄今為止已經(jīng)在這一行干了整整八十年了。我一輩子老實(shí),勤快,雖然書讀得不多,但是我勤學(xué)好問,師傅們也喜歡我,把他們的經(jīng)驗(yàn)毫無保留地傳給我,我學(xué)會了很多東西,所以在這個行業(yè)小有成就?!崩蠣斪诱f起自己的經(jīng)歷,有些興奮,一口氣說了一大段。
“姐姐,你還說爸爸情況不妙,我看他精神好著呢?!泵妹煤推礁皆诮憬阈l(wèi)平耳邊悄悄說。
衛(wèi)平心里掠過一絲不祥,腦海里浮出“回光返照”四個字。她沒有吭聲,捏了捏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其實(shí)我一點(diǎn)也不在乎什么鑒定專家、權(quán)威人士、大師等等稱號,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沒有用?!崩蠣斪油A艘粫^續(xù)說:“人一輩子名啊利啊,都是身外之物,一輩子最重要的是要有良心。做人做事,仰天俯地,問心無愧,才能心安理得?!?/p>
“老頭子,你把一家老小叫來,就是聽你工作總結(jié)啊?”一直憂心忡忡望著老爺子,沒有發(fā)言的老太婆似乎也感覺到什么,打斷了老爺子的話。
被搶白了的老爺子沒有惱,朝老婆子笑了笑,繼續(xù)說:“你們都知道,我一輩子和珠寶打交道,省吃儉用,也收藏了一些東西。我愛這些珠寶就像愛護(hù)自己的眼睛珠子一樣,不是我貪戀錢財(cái),是愛這些東西的美麗和靈氣,有感情啊?!蔽母铩钡臅r候,害怕被紅衛(wèi)兵抄家,我像做賊一樣,拿著這些東西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才保存下來這些寶物。我也知道,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不想我百年以后你們兄弟姐妹因?yàn)檫@些東西傷了和氣……”
“爸爸,我們不會爭家產(chǎn)的。你也不會有事的,不要說這些嘛!”和平急切打斷了父親的話。
“人活百年,也終有那一天的?!崩蠣斪虞p輕地?fù)u了搖頭:“所以,我把收藏的那些東西分成了兩份,我一份,你們媽媽一份。我那一份又分成了三份,我是按照市場價格來估算了的,價值都是差不多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嘛。你們?nèi)置靡蝗艘环?。你們拿去做傳家寶也好,拿去投資做生意或者改善住房條件也好,我就不管了。”
病房里面鴉雀無聲,這個沉重的話題讓一家人不知道說什么好,連小東東也被大人們臉上凝重的神情搞得莫名其妙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敢出聲。
“我臥室里面那個大樟木箱子里面,紅色盒子是給你媽媽的,三個綠色盒子是你們?nèi)齻€的。你媽媽那一份她要如何分配,就是她的權(quán)利了?!崩蠣斪宇D了頓,伸手拉住老太婆的手說:“家玉,樟木箱子里面的那個黃色盒子,就讓我?guī)グ?!?/p>
老太婆原先關(guān)切的眼神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愕、憤怒抑或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臉也一下子拉長了,她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家玉,看在我一輩子對這個家都是巴心巴腸的份上,你就讓我自私一回嘛,我走了把那個黃色盒子和我的骨灰盒一起安葬嘛!”老爺子看老太婆不高興了,連聲祈求。因?yàn)橹?,氣往上涌,一口痰堵在喉嚨,老爺子又是劇咳起來?/p>
“爸爸,你不要著急,媽媽會同意的?!毙l(wèi)平手忙腳亂地拍著父親的背。
“媽媽,你就答應(yīng)爸爸嘛!”保平勸說母親。
“爸爸,你不要著急,我們給你放進(jìn)去就是了?!焙推綕M口答應(yīng)。
“你著急干什么?給你帶去就是了,沒有人要你那東西?!笨匆娎蠣斪颖锏冒l(fā)紫的臉,老太婆終于發(fā)話了,言語中還有一些勉強(qiáng)、不滿和無奈。
“謝謝你了,家玉,對不起你了!”終于緩過一口氣的老爺子有些累,閉上眼睛休息了,卻有一顆有些渾濁的淚珠順著眼角的皺紋慢慢滑落。
看到這一幕,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無語。
當(dāng)天晚上,老爺子過世了。去世時只有一直護(hù)理他的二女兒衛(wèi)平在身邊。衛(wèi)平告訴家人,老人當(dāng)時已經(jīng)說不出來話了,眼睛一直盯著她,想說話卻說不出來。衛(wèi)平以為老爺子是想見家人,就說已經(jīng)打電話了,大家正在來醫(yī)院的路上。老爺子還是盯著她,衛(wèi)平想起了老爺子說的黃色盒子,就問是不是擔(dān)心那個黃色盒子,老人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是。衛(wèi)平說肯定要給他帶去,媽媽也同意了的,讓他放心,老人這才閉上了眼睛,去得非常安詳。
老爺子心地善良,寬厚待人,德高望重,門下弟子眾多,受過老爺子恩惠的人更多,所以前來吊唁的人絡(luò)繹不絕,一家人又是忙碌了幾天。
夜深了,送走了最后一個客人,衛(wèi)平癱軟在殯儀館休息廳的沙發(fā)上,默默流淚。幾天里,忙碌壓倒了痛苦,那么多的事情需要辦理,那么多的客人需要接待,她雖然悲傷,但是沒有時間悲傷。
“這個里面是什么呢?”李兵、岫玉、如玉三個孫輩,對著黃色盒子竊竊私語。黃色雖然是最艷麗的色彩,盒子看起來卻有些陳舊,這個讓開明豁達(dá)的老爺子臨終前還心心念念的黃色盒子,罩著一層神秘色彩,此刻靜靜地躺在茶幾上。
“打開看看嘛,明天就要和姥爺?shù)墓腔液幸黄鹣略崃?,看看里面是什么嘛!”如玉很好奇?/p>
“我也想看呢。昨天要打開,被我爸爸罵了。”李兵沮喪地回答。
“看看有什么嘛,又不損害什么?!贬队裢撇ㄖ鸀?。
“就是嘛,萬一里面是什么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我們也好小心別人盜墓?。 比缬裱a(bǔ)充道。
“稀世珍寶,恐怕不是吧?”李兵分析說:“一般的金銀首飾、珍珠瑪瑙、寶石玉器之類的都很重,這個盒子一尺多長,拿起輕飄飄的,不像是稀世珍寶。”
“姥爺搞了一輩子的收藏,手里的東西都是很值價的。這個他想帶走的東西,肯定是最貴重的?!贬队穹瘩g。
“就是。你看,奶奶還不愿意給他帶去呢!”如玉贊同補(bǔ)充。
“輕飄飄的就不是稀世珍寶了?琥珀的比重還和水差不多!”岫玉繼續(xù)反駁。
“琥珀也不是好值錢的東西。”李兵不服氣。
“不值錢?十年前琥珀藝術(shù)品就拍賣幾十萬了?!?/p>
“你們不要爭了。我來打開,挨罵了我負(fù)責(zé)!”急性的如玉解開了盒子上緞帶的活結(jié)。她打開了盒子,吃驚地張大了嘴,瞪圓了眼。李兵和岫玉見了,也瞠目結(jié)舌。
盒子里面,裝著一截辮子,辮子有些散亂,一端用橡皮筋捆著,發(fā)梢是一根紅色綢帶系的一個蝴蝶結(jié)。大約有些年頭了,頭發(fā)絲已經(jīng)失去了光澤,呈黑灰色。紅色綢帶也不是那么鮮艷了,綢帶上還有些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暗紅色污漬。
“這是什么???”如玉終于從驚愕中復(fù)蘇了。
“這里還有一個項(xiàng)鏈墜子?!贬队癜l(fā)現(xiàn)了里面那個同樣沒有了光澤的鴿蛋大小的心形墜子。
“好像是銀的,不值錢。”李兵拿起墜子研究,“這里還可以打開?!彼磩恿藟嬜拥目郏锩媸且粡堈掌?,照片已經(jīng)發(fā)黃,有些模糊了,但是還是能夠看出,那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姑娘,在對著他們甜甜地笑著??墒?,那是一個他們都不認(rèn)識的人。
“姥姥,媽,舅舅,姨……”岫玉發(fā)現(xiàn)了不知什么時候來到身后的幾個長輩,雖然是已經(jīng)做了母親的人,卻還是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惴惴不安。
“媽媽,這個是什么???”如玉問和平。
和平搖搖頭,她不知道。保平與衛(wèi)平也搖頭,他們也不知道。
“姥姥,你肯定知道,給我們講講。這里面肯定有故事,說不定還是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呢!”正在讀研究生的如玉在姥姥面前撒嬌。
“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崩咸珖@了一口氣?!澳憷褷斠惠呑佣挤挪幌掳?!”
“媽媽,坐下來,慢慢講?!?/p>
“七十多年前,你姥爺在徐記珠寶店做學(xué)徒,一對母女從東北逃難來到重慶,老板見她們可憐,就收留了她們。母親做保姆,女孩子也幫忙做雜活。”
“就是照片上那女孩子吧?”如玉反應(yīng)快。
“是的。那女孩子叫玉兒,聰明伶俐,勤快能干。你姥爺也可憐她們母女,經(jīng)常帶小姑娘玩,逗她開心,幫她們做事情。母女倆也喜歡你爺爺,幫你姥爺洗衣服,縫縫補(bǔ)補(bǔ)之類的。
過了三四年,小姑娘長成大姑娘了,你姥爺也到了該成家的年齡了,兩個年輕人天天在一起,耳廝鬢磨,那心里早都有對方,就差沒有捅破那一層紙了。你姥爺就托老板娘幫忙提親,玉兒的媽媽覺得你姥爺忠誠老實(shí),也有這個意思,滿口答應(yīng)。親事就這么定了,老板娘還送了一條大墜子的銀項(xiàng)鏈給他們作為禮物。”
你姥爺給玉兒買了一根紅色綢帶作為定情物,玉兒天天把紅綢帶扎在辮子上,美得像一朵花。玉兒留下了項(xiàng)鏈,把自己的照片裝進(jìn)墜子,作為定情物回贈給你姥爺,你姥爺視如珍寶,隨時攜帶,形影不離。那個兵荒馬亂的年頭,窮??!”
“那后來呢?”如玉心急。
“他們的婚期就定在那一年的中秋節(jié)。玉兒的嫁衣和你姥爺?shù)男吕煞紲?zhǔn)備好了,玉兒試穿嫁衣時那嫵媚嬌羞、光彩照人的樣子,把你姥爺眼睛都看直了。老板在對面酒樓預(yù)訂了兩桌酒席,要請雙方的親友來熱鬧熱鬧。你姥爺喜得成天合不攏嘴,走路都哼著小曲。”老太婆歇了歇接著說,“在八月初七上午,你姥爺去給一個客戶送貨,按照老板的吩咐,收了貨款就往回走。突然防空警報(bào)響了,日本人的飛機(jī)來轟炸重慶了。你姥爺就躲進(jìn)了附近的防空洞。雖然日本人轟炸重慶已經(jīng)好多次了,但是那天,你姥爺心里總是覺得難受,像貓?jiān)谧?。等大轟炸過去了以后,很多地方都是炸垮的房子,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你姥爺從防空洞出來,聽見到處都是哭聲,一路都是血跡斑斑,殘臂斷腿隨處可見。你姥爺越看心越慌,急匆匆跑回店鋪,那里已經(jīng)是一片廢墟,火光熊熊。他急忙尋找玉兒她們,結(jié)果從鄰居那里知道,因?yàn)槁牭椒揽站瘓?bào),老板娘慌慌張張下樓的時候摔了一跤,扭傷了腳,一家人就扶著老板娘走,耽誤了時間,落在后面,不知道有沒有進(jìn)到防空洞去。
你姥爺一聽,急了,到處打聽,四面尋找,問遍了街坊鄰居和老板的親朋好友,都沒有玉兒和老板娘她們的任何訊息,直到第三天太陽下山了,他累得實(shí)在走不動了,才坐在一棵大黃桷樹下面歇一歇。突然,他看到黃桷樹枝條上的一抹紅色,仔細(xì)看看,好像是一條辮子。他連忙爬上黃桷樹,使勁搖晃樹枝,辮子終于掉下來了。你姥爺一看,那是玉兒的辮子?。≡p子的綢帶還是你姥爺買給玉兒的定情物!蝴蝶結(jié)上有已經(jīng)凝固了的血跡,你姥爺知道,玉兒她們永遠(yuǎn)都回不來了!
“那姥爺又是怎么認(rèn)識你的呢?”如玉打破砂鍋問到底。
“玉兒死了以后,你姥爺大病了一場,決心終身不娶,一直到十年以后,你太姥姥絕食相逼,你姥爺才答應(yīng)娶妻生子。我和你姥爺一個單位工作,他給我講了他和玉兒的故事,把我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我同情你姥爺?shù)脑庥?,看他忠厚老?shí),又是重情之人,才答應(yīng)嫁給他的。不然我怎么會嫁給一個大我十五歲的男人啊。你姥爺說他娶我,也是因?yàn)槲颐掷锩嬗袀€玉字,說我和玉兒一樣勤快能干。你姥爺吃夠了戰(zhàn)爭的苦,所以給你媽媽她們?nèi)〉拿侄际恰Pl(wèi)和平。
結(jié)婚以后,他就把玉兒的辮子連同這個項(xiàng)鏈墜子放進(jìn)了這個黃色盒子。六十多年來,他從來沒有提過玉兒,也沒有打開過這個盒子。但是我知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玉兒,給你們兩個外孫女取的名字里面都有玉字。外面不知情的人都說他是因?yàn)槲也沤o你們?nèi)∶?,其?shí)我知道,他是為了紀(jì)念玉兒。”老太婆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神情黯然:“我是一輩子在吃一個死人的醋??!”
“媽媽,你也不用吃醋。爸爸生前的時候,一直是對你巴心巴肝,百依百順的,對你那么好,你就知足了吧!”善解人意的衛(wèi)平勸解著。
“媽媽,爸爸也是愛你的。爸爸如果不愛你,能夠一輩子體貼你關(guān)心你?他只是在心里為玉兒保留了一個角落,更說明爸爸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而且爸爸也沒有隱瞞他和玉兒的感情。你也是理解他們的那一份真情,才答應(yīng)嫁他的啊。你現(xiàn)在這樣吃飛醋,鉆牛角尖,就是你的不是了!”心直口快的和平也數(shù)落著媽媽。
“我是理解他們。只是有時候想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老太婆被女兒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囁囁嚅嚅回答。
第二天,天下著細(xì)雨,保平、衛(wèi)平、和平三兄妹扶著老母,帶著兒孫,安葬了父親。隨著骨灰盒下葬的,還有那個黃色盒子。衛(wèi)平給父親燒了很多紙錢、衣物,還有金元寶、金磚、美元英鎊之類的。墓碑前,紙錢燃得“呼呼”有聲,衛(wèi)平小時候聽老人們說過,那是火在笑。一陣風(fēng)吹過,片片黑灰卷上天空,衛(wèi)平想,爸爸也在天上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