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氣球的小象

“哎，看一看吧，這次又有新的神奇貨物哦！”自稱“只賣不可思議的東西”的貨郎又在我家門廊前纏著媽媽。

上次白糖事件已經(jīng)讓媽媽很生氣，此時他還敢來，媽媽提高了嗓子：“你好意思說！那算什么白糖！全是白蟲子！想想都起雞皮疙瘩?！?/p>

“怎么是蟲子呢？只是把糖做成蟲子的樣子，用了點魔法讓它會動一動而已?！必浝尚攀牡┑┑卣f，“再信我一次吧，這次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貨郎看到靠在門上的我，招呼道：“嘿，小姑娘！我這有一樣好東西，你一定會喜歡的！”

貨郎找貨的當兒，媽媽責備地瞥了我一眼，像是在說：“你來干什么？你看，他又不肯走了?！蔽蚁驄寢屚峦律囝^，識趣地準備回屋去。

“找到了找到了！小姑娘看一看吧！”貨郎興奮的聲音傳來，我禁不住好奇，回頭看了一眼，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畫在細亞麻布上的畫，是一個很大的木框窗子，窗外藍天白云，一團云朵上有一頭小象，用鼻子卷著一束彩色氣球。

“很漂亮吧？”貨郎問我，然后報出一個很低的價錢，說，“絕對實惠的?！?/p>

“媽媽，我喜歡這幅畫，要不買下來吧？便宜的?！蔽覒┣笾鴭寢?。

“唉，你呀?！眿寢岦c點我的鼻頭，還是同意了。我歡天喜地地從貨郎手里接過畫，無視貨郎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笑容。

我把畫認真貼在墻上，湊近細細地看，真想干脆趴在那木窗框上去，以便離小象近一點。

“哎，別湊這么近，你呵出的氣吹得我好癢，我快忍不住打噴嚏了?！毙∠蠛鋈徽ＵＱ?，然后開口說話了。

“你會說話？”我驚喜萬分。

“當然啦。”小象調(diào)皮地甩甩鼻子，“我可是要賣東西的啊，不會說話可怎么賣呢？”

“賣東西？”我疑惑地想想，“你指的是氣球？”

“沒錯?！?/p>

“可是你賣給誰呢？”我看看畫，里面除了云連只鳥都沒有，小象到哪里找顧客呢？

“啊，這真是個問題呢?！毙∠蠛孟襁@才意識到這點，苦惱起來，半晌才說，“嗯……也是有一個客人的?！?/p>

“誰？”我忍不住好奇。

“你呀?！毙∠髶渖认露?，“只能賣給你啦?！?/p>

“賣給我？”我大大吃了一驚，“可是你在畫里，我在畫外，我怎么買你的氣球呢？”

“每個氣球一角錢，很便宜吧？喜歡哪個氣球就拿一角錢丟中那個氣球就好了?！毙∠笊衩氐貕旱吐曇?，“抓著氣球睡覺會夢到氣球的記憶哦?！?/p>

“哦，真的嗎？”我興奮地抱出滿滿的存錢罐，準備一試。

“別忙別忙，睡前來吧，試完以后馬上睡覺去才好玩呢?！毙∠笳f。

“嗯，有道理?！蔽尹c點頭，數(shù)了數(shù)小象的氣球，“一共……十八個?！?/p>

“是啊，你可以得到十八個夢了?！?/p>

晚上，我從存錢罐里掏出一角錢，丟中一個藍色氣球。硬幣落到小象身上披的紅毯上，“?！钡囊宦暣囗?。

“唉？怎么掉到毯子上也會有聲音呢？”我好奇地問。

“這你就別管了，”小象含糊著，“握著氣球繩好好睡一覺吧?！?/p>

“嗯。”我乖乖攥著氣球繩入睡。

這是一個藍色的夢。夢里是一個純白色的氣球在飄蕩，比云朵還潔白輕盈。

“好漂亮的氣球！”云朵們說。 “只是白色是不是有點單調(diào)呢？”一只鳥說。氣球覺得有理，就來到藍藍的天空中，不一會兒，氣球就變成了天空的藍色。

“嗯，這可是漂亮的顏色呢?！睔馇蚝軡M意。恰巧一只疲倦的小鳥飛過，沒頭沒腦地撞到氣球上，尖尖的嘴巴一下子把氣球戳破了。碎片落到地上，落到了貨郎展開的畫卷上，復(fù)原成畫面上的氣球。再也不能動彈了。

“真遺憾！”醒來之后，我惆悵地想。

“每個氣球都有著遺憾的故事呢。不過你看了它們的記憶，它們也相當于重獲自由了，不是挺好的嗎？”小象說。想想也是，我點了點頭。

為了做一個溫暖點的夢，我特意挑了個畫了可愛笑臉的氣球。

氣球是屬于一個生病孩子的，孩子很懂事，看著親人難過自己也有點難過，于是在媽媽送給他的橘色氣球上畫了大大的笑臉。

“媽媽，我會好起來的！像這個小太陽！”孩子充滿希望地說。

每天孩子起來都要和懸在床邊的氣球打招呼，最終孩子的病情奇跡般地好轉(zhuǎn)了。孩子出院那天，他把氣球放飛了。

夢境結(jié)束，我嘆了口氣。“你嘆什么氣?。俊毙∠蟛幻靼?。

“那個孩子那么善良的愿望沒有實現(xiàn)呢?！?/p>

“說不定后面會出乎意料呢?！?/p>

“唉，這指的是……”我想再問，小象卻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神情。

一角錢一個夢境，聽起來很劃算，但是每個夢都讓我惆悵好一陣子。

“喂，就沒有溫暖一點的夢嗎？氣球們就沒有完美一點的記憶嗎？”我不滿地對小象抱怨。做了一個星期這樣淡淡憂傷的夢，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睡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好覺了。

“不要急嘛。說不定下一個夢就美好了呢?！毙∠罂偸沁@么說，但沒一次應(yīng)驗。

每天早上我都會把氣球放飛，讓它們?nèi)ハ肴サ牡胤桨?。自由自在，像小鳥一樣。

奇怪的是每做一個新的夢，上一個夢就會變得很模糊，什么都記不清。

終于只剩一個氣球了。

一片大森林里，許多鳥兒站在枝頭，像在討論重要的事。

“哎，你們說做鳥有什么好呢？又要找東西吃又要躲著人類?！币恢圾B抱怨道。

“可是我們可以飛啊，這是很多動物都享受不到的樂趣呢?！庇续B小聲反駁。

“飛？氣球也能飛，而且是被風推著飛，根本不會累 ！最重要的是不會被人類傷害！”

“要不我們?nèi)プ鰵馇虬?？”這個提議很快得到了熱烈響應(yīng)。

“好！做氣球！做氣球！”

森林沸騰起來。貨郎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他聽見鳥兒們的談話，露出神秘的笑。

“我可以把你們變成氣球。”貨郎說，“你們先自己去玩，我過一陣子會把你們收到我的畫里讓你們?nèi)ネ孀詈笠辉?，買下畫的人如果放了你們，你們就可以選擇是繼續(xù)做氣球還是做回鳥了?！?/p>

聽起來很不錯。原來不想當氣球的鳥都動搖了。幾乎是一秒之間，枝頭就變得空落落的，所有的鳥都變成了氣球飛走啦。

這就是這張畫的秘密啊。醒來后，看著畫上只有小象了，感到莫名的開心。氣球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變回小鳥了，我也算做了件好事吧。

“唉，只剩我一個了，真寂寞啊?！毙∠髧@口氣。

“有辦法把你救出來嗎？”

“有是有，可是我出來以后就只是一個存錢罐啦，話說不了還動不了，比起這樣，還是算了吧……”小象難過地搖搖頭。

窗子外突然飄進來幾個彩色氣球，徑直往畫里撲，我忙一把扯住繩子。

“放開我們，放開我們！”氣球喊。

“出來一點都不好！變回鳥的伙伴們都被人類抓住了，還有一些像我們一樣繼續(xù)做氣球的撞到墻角之類尖尖的地方破了。真是太不安全了，還是在畫里好！”趁我愣神，繩子從我手心里滑了出去?？墒菤馇蚋具M不去畫里，著急地碰墻。每碰一次，氣球就小一圈。

碰了好幾下，氣球終于意識到了：“怎么突然沒力氣了呢？”

“糟了！”小象也很驚慌，“再這樣下去是會消失的啊?！?/p>

“那怎么辦呢？”我也著起急來，“要不你們變回鳥吧？”

“不要！”氣球賭著氣說，“做鳥不好！”

“那只有一個辦法了?！毙∠蟪聊f。

“什么？”

“讓我出來，把氣球繩子系在我鼻子上?！?/p>

“你不是說出來后只能做存錢罐嗎？這怎么行呢？”

“存錢罐？不要不要！你不要做存錢罐！”氣球們拼命搖著頭。

“沒時間了?！闭f話的當兒，氣球又瘦了一大圈，幾乎沒力氣飄起來了，“把零錢丟進來，把我裝滿吧?！?/p>

我一把一把往里丟硬幣，“當當”的聲音讓我有些心酸，最后一把丟進去，有一枚掉在地上，“?！钡卮囗憽?/p>

突然困得睜不開眼，不知過了多久醒來，記憶一片空白。桌子上的小象存錢罐什么時候買的呢？為什么里面滿滿的零錢？為什么鼻子上系著氣球呢？我疑惑地想，卻什么都記不起來。地上有個東西閃光，我撿起來，是一枚硬幣。我疑惑地歪歪頭，把它丟進存錢罐，發(fā)出

“?！钡囊宦曧?。

而那個“只賣不可思議東西的貨郎”再也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