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若愚、知恩圖報的劉姥姥

摘 要 劉姥姥，一位鄉(xiāng)野村婦，一身粗俗的打扮，被大觀園里的貴婦小姐當(dāng)成是開心解悶的玩物，在很多人眼里似乎也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憑著大智若愚的“憨態(tài)”，以一種樸素的鄉(xiāng)村草根智慧順利地進了榮國府，打了秋風(fēng)，游了大觀園，救了巧姐兒，她不僅是生活的智者，更是走出苦難的希望。

【關(guān)鍵詞】劉姥姥；大智若愚；知恩圖報；草根智慧

提起劉姥姥，很多人眼前會立即浮現(xiàn)出一位年邁的、頭上插滿了花、喝得酩酊大醉、到處鬧笑話且討人嫌的鄉(xiāng)野村婦形象。在很多人看來，她不過是大觀園里供富人逗樂的玩物，似乎可有可無，甚至在以往傳統(tǒng)戲曲里還常把這個人物塑造成一個“丑角”，就是現(xiàn)在我們也經(jīng)常用劉姥姥進大觀園來形容那些見識短淺、孤陋寡聞的人。其實，我們冤枉了劉姥姥，在《紅樓夢》的蕓蕓眾生里，她卻是一位大智若愚、知恩圖報的“非一般”人物，而作者曹雪芹則是通過劉姥姥的三進榮國府將她的這種“非一般”鄉(xiāng)土人生智慧演繹的淋漓盡致。

1 善抓機會的窮親戚

《紅樓夢》里，劉姥姥與榮國府的淵源還得從她的女婿王狗兒家說起。王狗兒的祖上曾做過一小小京官，與賈府的王夫人父親認識，又因同姓王，借著“一處做官”的機緣便“連了宗”成了“本家”，后來，王狗兒家家業(yè)蕭條，便搬到了城外的鄉(xiāng)村，以務(wù)農(nóng)為業(yè)。因家中兒女無人照管，狗兒遂把寡居的岳母劉姥姥接來同住，一處過活。這便是劉姥姥與賈府很牽強的一點關(guān)系。這年冬天，因莊稼歉收家中冬事未辦，狗兒在家喝酒滋事，劉姥姥看不過，便挺身而出，主動為女兒女婿謀出路，她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倒替你們想出一個機會來。當(dāng)日你們原是和金陵王家連過宗的 …… 他們家的二小姐著實爽快，會待人，倒不拿大。如今現(xiàn)是榮國府賈二老爺?shù)姆蛉?。聽得說，如今上了年紀(jì)，越發(fā)憐貧恤老……你何不去走動走動，或者他念舊，有些好處，也未可知。要是他發(fā)一點好心，拔一根寒毛比咱們的腰還粗呢?！本媒?jīng)世故的劉姥姥從她豐富艱難的人生閱歷中明智而現(xiàn)實地洞悉到，一味“拉硬屎”，“銀子錢”是不會跑到自家的?，F(xiàn)在的危機或許也是轉(zhuǎn)機，可以試著利用和王家連過宗這條線到京城去求求王家的二小姐王夫人，說不定能解決家里的困頓。

敢于在危機中尋求機會，在沒有機會里看到一線生機并努力地去靠近它，這不能不讓人嘆服劉姥姥的精明。于是，相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劉姥姥帶著“只要他發(fā)一點好心，拔一根汗毛比咱們的腰還粗”的信念，攜了外孫板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尋到賈家，被引薦給如今的當(dāng)家人王熙鳳。鳳姐雖然言語刻薄些，但還是代表“瘦死的駝駱比馬大”的賈府資助了她二十兩銀子。這二十兩銀子對賈府這樣的豪門大戶來說不算什么，但對劉姥姥這樣靠算計一厘一毫過日子的貧家小戶來說，卻是大如天的事，它不僅解決了家里一冬的溫飽，也夠一家人吃用一年了。要知道，襲人這樣的大丫頭一個月也才二兩銀子的工資啊！

2 俗而不鄙的座上賓

得了賈府資助的二十兩銀子，劉姥姥一家又辛苦勞作，生活大有好轉(zhuǎn)。在第二年糧食豐收之后，為報當(dāng)年的江湖救急，劉姥姥領(lǐng)著板兒扛了些土特產(chǎn)到賈府來還禮，劉姥姥說：“早要來請姑奶奶的安，看姑娘來的，因為莊家忙，好容易今年多打了兩石糧食，瓜果菜蔬也豐盛。這是頭一起摘下來的，并沒敢賣呢，留的尖兒，孝敬姑奶奶、姑娘們嘗嘗。姑娘們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膩了，吃個野菜兒，也算我們的窮心。”東西雖值不了幾個錢，卻都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家產(chǎn)品，而且都是頭茬兒新摘下的瓜果菜蔬，以表心意，這話說得既本分又相當(dāng)有水平。正在劉姥姥送完禮急著要往家趕的時候，無意竟投了賈母等人的緣，被留下來解悶。此時的劉姥姥正趕上榮國府短暫中興，王夫人的女兒當(dāng)上了貴妃，賈府上上下下興致都很高，尤其賈母更是天天宴玩，而大觀園里的太太小姐們又是一幫閑人，每日的玩樂項目也都差不多，不是吃吃喝喝，就是聽?wèi)蛸p花，沒什么新鮮的玩意，正好來了個村氣十足的草根人物，向富貴溫柔的大觀園吹進一股質(zhì)樸的鄉(xiāng)野氣息，為他們展示了一種完全不同的人生狀態(tài)，讓他們倍感新奇。

審時度勢地即興編故事是劉姥姥的強項。賈母讓她說說村里的事，她就信口開河編了兩個老少皆宜的故事，第一個是“女孩抽柴火”的故事。村里接連下了幾天雪，那日起的早，巴著窗戶瞧見一個十七八歲極標(biāo)致的小姑娘兒，梳著溜油兒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到門前來抽柴。這故事多吸引人，主人翁和大多聽眾年齡相仿，又有懸疑色彩，哪個少男少女不愛聽？可惜這個故事被火災(zāi)打斷，接著她又編了一個九十多歲老奶奶老來得孫的故事。人老了，看透了世態(tài)炎涼，吃齋信佛的自然有的是，為討恩人的歡心，民間藝術(shù)家劉姥姥便根據(jù)聽眾的審美取向即興創(chuàng)作了這個故事，自然迎合了吃齋念佛的賈母王夫人一干有閱歷的老婦對現(xiàn)實的期許，暗合了她們的心意，雖胡謅八咧卻哄得賈府上下高興，甚至讓癡情的寶玉還著了迷；王熙鳳與鴛鴦為討好賈母，故意設(shè)計調(diào)笑劉姥姥，席間，當(dāng)賈母說聲“請”，“劉姥姥便站起身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抬頭！”說完，卻鼓著腮幫子，兩眼直視，一聲不語。會講笑話的講完了總是先讓別人哈哈大笑，不會講笑話的還未講完自己先哈哈大笑，弄得別人莫名其妙。劉姥姥深知個中道理，因而鼓腮不語，說這一番話再加上這副滑稽形象，引得上上下下暢懷大笑，“湘云掌不住，一口茶都噴了出來。黛玉笑岔了氣，伏在桌上只叫：“噯喲”。寶玉滾到賈母懷里，賈母笑的摟著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著鳳姐兒，卻說不出話來。薛姨媽也掌不住，口里的茶噴了探春一裙子。探春的茶碗合在迎春身上。惜春離了座位，拉著奶母叫“揉揉腸子”。地下無一個不彎腰曲背，也有躲出去蹲著笑去的，也有忍著笑上來替他姐妹換衣裳的”這場發(fā)自肺腑的集體大“笑”，對于生活在等級森嚴令人窒息的賈府中的姑娘丫頭們來說，可謂空前絕后，因為直到賈府?dāng)⊥觯僖矝]有出現(xiàn)過這樣痛快的笑了。笑過之后，賓主關(guān)系大為融洽，劉姥姥更是放開手腳率性而為。因筷子夾不住鴿子蛋，她道：“這里的雞兒也俊，下的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日攮一個”。夾不住蛋的動作本已可笑，再加上“雞俊蛋巧”的“謬論”又十分可笑，外添俗鄙的“日攮”一詞，更十二分的可笑了。她再次掀起笑的高潮，連賈母也“笑的眼淚出來”；游園時，為搏賈母一笑，鳳姐將一盤菊花橫三豎四地插了劉姥姥一頭，她不僅沒有惱怒，反而笑著替鳳姐解圍道：“我這頭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兒這樣體面起來 …… 我雖老了，年輕時也風(fēng)流，愛個花兒粉兒的，今兒老風(fēng)流才好?！备愕螟P姐鴛鴦都有些過意不去。事后，當(dāng)她們賠禮道歉時，劉姥姥卻說：“姑娘說那里話，咱們哄著老太太開個心兒， 可有什么惱的！你先囑咐我，我就明白了，不過大家取個笑兒.我要心里惱，也就不說了?！痹瓉磉@劉姥姥心知肚明的，她是有意與鳳姐鴛鴦配合哄老太太開心。作為一個底層勞動者，劉姥姥顯的樸實又寬宏大量，大觀園里的人總是戲弄她，把她當(dāng)笑話看，可她并不生氣，還盡量想辦法扮丑角哄大家開心。劉姥姥俗卻俗得可愛，她能夠欣賞自己的土氣給大家?guī)淼臍g笑，在這滿堂歡笑中，她收獲的是喜悅，或許在她看來能給別人帶來歡樂也是一種福氣。

二進榮國府，劉姥姥純粹是出于一種樸素的報恩心態(tài)去的，之所以能在園子里住下，完全是機緣巧合，在富人家中，碰到些莫名其妙的事制造出一些笑料也在情理當(dāng)中，盡管劉姥姥也刻意地鬧出些笑話，有些甚至是胡謅，但這也只是一個底層勞動者一種特殊的報恩方式——她只不過就是想用這種方式讓賈母等人高興高興而已。劉姥姥俗而不鄙，她以鄉(xiāng)下人特有的人生智慧和對生活的欣賞享受為大觀園里的人們帶去了歡聲笑語無限，最后，博得了賈府上下的喜歡。離開時，還帶著主子賞的、丫環(huán)送的、仆婦給的，在小廝的幫襯下滿載而歸。

3 知恩圖報的莊戶人

三進榮國府，是因為劉姥姥聽說了賈家的變故特意趕來探望的。此時的賈府已是一派蕭索凄涼之景。當(dāng)看到昔日光鮮亮麗的鳳姐病得骨瘦如柴、神情恍惚時，劉姥姥傷心落淚并為其念佛祈禱，鳳姐心里信她，說：“求你替我禱告，要用供獻的銀錢我有?！北阍谑滞笊贤讼乱恢Ы痂C子交給她。劉姥姥道：“姑奶奶，不用那個。……就是我替姑奶奶求去，也是許愿，等姑奶奶好了，要花什么，自己去花罷”鳳姐明白劉姥姥的一片真心，不好勉強，只得留下鐲子，同時，將自己的獨生女巧姐兒托付給了這位昔日來“打抽豐”的窮老婆子。劉姥姥絕非勢利貪財之人，若她是個貪財?shù)娜耍@時絕不會拒絕鳳姐遞來的金鐲子的；更重要的是劉姥姥不僅知恩圖報，還有膽有識。在巧姐被賣的事情上，賈家的一干人不是“人人瞪眼，都無方法”就是“抱頭大哭”，劉姥姥卻表現(xiàn)出一種見義勇為的俠客風(fēng)范，她笑著說平兒：“這有什么難的……一個人也不叫他們知道，扔崩一走就完了事了。”這是平常百姓的辦法，簡單易行，有時間我不需要什么算計，一走了之。這智慧雖不足以讓人咋舌，但畢竟解決了亂作一團的事。當(dāng)然，劉姥姥明白躲到鄉(xiāng)下只能避一時之禍，這點她絕不糊涂，預(yù)備及時叫人通知賈璉。 “……叫姑娘親筆寫個字兒，趕到姑老爺（賈璉）那里，少不得他就來了?？刹缓妹?？”懷著報恩的心理，劉姥姥在賈府大廈已傾、眾人都落井下石時，扔不忘恩人的臨終托付，依然拼全力救出了鳳姐遺孤，此時的俠骨柔腸更顯得難能可貴。

窮人仿佛天生具備了一種美德——知恩必報而且不會嫌貧愛富。面對賈家的敗落，劉姥姥反而顯得更加的謙恭和智慧，她以比賈母還年長幾歲的幾近“甲子又過半”的年邁老身救出了賈氏最后的希望。這個希望或許就是《紅樓夢》一書所要表述的最真實思想——嫁落難的貴族小姐入周門。而周家不正是代表了平民中蓬勃而起的新生力量嗎？

劉姥姥正是以一種樸素的鄉(xiāng)村輕松幽默式的智慧順利地進了榮國府，打了秋風(fēng)，游了大觀園，救了巧姐兒。三進榮國府，她將最鄉(xiāng)土的人生哲學(xué)演繹的是淋漓盡致。筆者認為她不僅是生活的智者，更是走出苦難的希望，而不像那些貴婦小姐只知道一路的傻笑或傻哭。

參考文獻

[1]曹雪芹.《紅樓夢》（第6回）[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12）：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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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周汝昌.《姥姥才是奇女流》，選自《紅樓奪目紅》[M].北京：譯林出版社，2011（04）.

[5]王志堯，仝海天.世事洞明 隨機應(yīng)變—— 劉姥姥形象論析[J].南都學(xué)壇：南陽師專學(xué)報，1996，16（1），22-24.

作者簡介

馮春玲（1980-），女，山西省運城市人。大學(xué)本科學(xué)歷?，F(xiàn)供職于運城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作者單位

山西運城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山西省運城市 044000